【金文·啟航】愛的旅途(散文)
但她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你為我想想”。事實上我也真的沒為她想過。那時她的兒子還太年輕,還來不及為母親想,他被命運擊昏了頭,一心以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個,不知道兒子的不幸在母親那兒總是要加倍的。她有一個長到二十歲上忽然截癱了的兒子,這是她唯一的兒子;她情愿截癱的是自己而不是兒子,可這事無法代替。她想,只要兒子能活下去哪怕自己去死呢也行,可她又確信一個人不能僅僅是活著,兒子得有一條路走向自己的幸福,而這條路呢,沒有誰能保證她的兒子終于能找到?!@樣一個母親,注定是活得最苦的母親。
——史鐵生《我與地壇》
還沒等鬧鐘響起,我便在晨曦中自然醒來。拖著略感沉重的身體起身,一如既往的洗漱完畢,踱步去了陽臺,輕輕打開窗,點燃了一支香煙,視線悠然的投向遠(yuǎn)方,思緒也隨之飄蕩。靜思,香煙燃盡,看了下手表上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讓他再睡一會吧!
走進(jìn)孩子的房間,看著他還在鼾甜的熟睡著,肩膀和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邊,我把被子給他向上拽了拽。為了孩子睡眠能更充足一些,每天我都是把時間把控得很緊。起床,穿衣,洗漱,吃飯,路程,一切都按計劃的時間進(jìn)行……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春夏秋冬不停的輪回變換,從那個嚶嚶啼哭的襁褓到如今的少年。我見證了他的成長,也感受了為人父母的體諒。
往事如潮,想起兒時的我總是賴在母親的背上!想起母親用玉米換來的香甜爆米花,想起母親用三分錢買來的白糖冰棒,想起那一針一線做出來的棉衣棉褲。想起那打滿漿糊的碎布與鞋楦,想起因為我淘氣母親用繩子把我拴在鐵欄桿上……很清晰的記得那是我十八歲的時候,第一次出遠(yuǎn)門去工作。她與離婚多年的父親一起在火車站為我送行。父親話很少,吸著煙,眼神里有一種憂郁,母親喋喋不休的囑咐著……不行就回來———眼中泛起了片片淚花。
隨著火車一聲悠長鳴笛,列車慢慢的啟動了。我透過車窗看著他們,他們的目光始終緊緊追隨火車前進(jìn)的方向……不經(jīng)意間,現(xiàn)在的我已是當(dāng)年父母送自己離別的那個年紀(jì),自己也有一個讓我滿眼期待的少年。
在人生的旅途中,愛是貫穿所有時間的倚盼。親情,友情,愛情交織出一幅幅不同優(yōu)美的畫卷。父親因為疾病去世,在我二十二歲的時候就離開了我。世界上血脈相連親人,便僅剩下了我的孩子與母親了。
在我的記憶中,母親年輕時候很漂亮,這一點我可能很像她。她勤勞、勇敢、果斷,小時候家里住的前后都有菜園,果樹,茅廁在離土房很遠(yuǎn)的馬路邊上。媽媽,總是自己打理著所有家務(wù),每次放學(xué)時她總會現(xiàn)在路邊。
人生中的第一次遠(yuǎn)行,內(nèi)心還是滿懷期待的,心中有一種對大城市美好的期盼。那里有從未見過的高樓大廈,有著無盡魔力的媚夜繁華。雖然渴望即將實現(xiàn),內(nèi)心的深處隱隱也有些許不安。畢竟那是我第一次離開了家。隨著列車越開越快,母親的目光再也看不見列車的蹤影。我現(xiàn)在能感受到,那時她的心也隨著我一同看過了那座城市的錦簇與喧嘩。
生命總是經(jīng)不起等待的!在青春年華最好的時段,總認(rèn)為時間大把什么事都不急,把所有的光陰都墮落在了紅塵里!滿世界的跑,一切對于我來說太有吸引力了。工作,戀愛,酒吧……面對著摩天大廈,信心滿滿的說將來我也要擁有它……卻忘了遠(yuǎn)方的家鄉(xiāng),還有人在盼著,等待著。最終還是沒能跟父親說上最后一句話,多抽出一些時間,多一些陪伴別讓生命中留下太多無法彌補的缺憾……
時過境遷一晃我也是步入了中年。閑暇時我總是會帶著孩子去母親家里聊天,沒有時間的時候母親也經(jīng)常帶著好吃的來我的公司,幫我收拾收拾為衛(wèi)生,閑不住的做一些零散的工作。
有一天,我正與朋友聊天,透過明亮的玻璃門,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母親拎著一個袋子走了過來,慢慢的推開門。朋友見了說道:“過來了姨,又給帶好吃的了”。母親會心一笑回答到:“水果太多吃不了,時間久了該壞了”。
母親的背微微有些彎曲,步履間也多了幾分蹣跚,母親已是滿頭白發(fā)稀少的可憐,我年少時的那個她早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初見她的白發(fā)時讓我的感受深刻難忘。那種人生感,那種凄然,那種無可奈何,就像無法把潺潺的流水?dāng)財?,無法逆轉(zhuǎn)四季的變換……
母親依舊“忙碌”著收拾收拾這里,擺放擺放那邊。我與朋友繼續(xù)說話聊天,聊起了孩子的長大,對未來的幢景與暢想。我隨口說了一句“那時候我們就奔六張去了,都老了”。這時母親突然地也收拾完了,拿起手機(jī)靜靜的坐在了一邊的沙發(fā)上。母親是一個很愛聊天的人,可這時我看見他低著頭翻閱著手機(jī),默默不語。我瞬間懂了其中的深意……
我的話語停頓了片刻,咽喉處略有哽咽。眼眶一陣熾熱,我趕忙用眼皮噙住淚水,不敢叫它滴落下來……
我和朋友繼續(xù)聊著,我不自覺的看著母親,門敞著,微風(fēng)無聲地吹了進(jìn)來,輕輕擾動母親的頭發(fā),忽見母親的一根頭發(fā)被吹立起來,在陽光里竟然銀亮銀亮,這根細(xì)細(xì)的白發(fā)在風(fēng)里柔弱搖曳,卻不肯倒下,好似對我愛的召喚。好似那曾經(jīng)站臺的離別又出現(xiàn)在眼前。
愛,是血脈的傳承,是無盡的掛牽,是無私的付出,是美好的期盼,是深深地眷戀,是那對親人的不舍,是生活中處處可見的平淡。
愛的旅程,從那嚶嚶啼哭開始直到白了發(fā)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