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明爭暗斗(小說)
經(jīng)過近一個月緊鑼密鼓的準備,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野生動物園一年一度的評優(yōu)選先大會,終于拉開了帷幕。
選美大賽中脫穎而出的孔雀公主們,承擔了禮儀示范和接待工作。彪悍敏捷的獵豹們,負責維護會場紀律和秩序。視聽覺發(fā)達的夜貓們,義不容辭地爬上樹梢,承擔起警戒任務。榮獲上一屆“野生動物園年度先進團體”的獅子們,在獵豹們的簇擁下,大搖大擺、趾高氣揚地走上了主席臺。善于察言觀色的狐貍們,迅速搬來椅子,拿來話筒,甚至還有幾只,多此一舉地在獅子們頭頂上撐開了幾片荷葉,據(jù)說是擔心缺德的鳥,把屎拉到獅子們的頭頂上。
獅王目光犀利地環(huán)視了一周,看到參選的主角們已經(jīng)到齊,便抖了抖他蓬松的毛發(fā),清了清嗓子,對著話筒拿腔拿調地說道:“按照我們動物園的慣例,往屆的先進不能連續(xù)參選,所以由我來擔任這次評優(yōu)選先大會的主席。希望大家繼續(xù)保持我們動物園的優(yōu)良傳統(tǒng),秉著公平公正原則,選出今年為我們動物園做出最大貢獻的先進團體?!?br />
為了避免選手們扎堆,竊竊私語,擾亂大會秩序,動物們被按照種類和體格大小安排了座位。體格最小的老鼠們坐在第一排,依次是兔子,雞,狗,豬,猴子,羊,老虎,牛以及馬。蛇自負地認為自己和龍是嫡親,高傲地盤踞在正對主席臺的一棵大樹上,一副穩(wěn)操勝券的樣子!
那些小動物們懾于獅子的威猛,平時一看見它們就躲得遠遠的??砂凑談游飯@的慣例,所有動物都必須參加一年一度的評優(yōu)選先大會。不得已,它們才硬著頭皮坐在這里。獅王一番裝模作樣的開場白,嚇得它們一個個心驚肉跳,甚至還有幾只小兔子被嚇得哭出聲來。老鼠們抱著小腦袋,畢恭畢敬的同時,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再過大約兩個時辰就該打鳴了,公雞們趁大會還沒正式開始的空當,瞇起眼睛,打起了盹。綿羊們嫌山羊身上的騷味太濃,不愿與它們歸為一類,一直在嘟嘟囔囔,表達著不滿。忠誠的狗狗們,嚴格遵守會場秩序,注視著主席臺上獅子們的一舉一動,沒有任何越軌之舉。而聰明伶俐,善于把握時機的猴子們,因為每天圍觀猴山的游客最多,它們自認為他們?yōu)閯游飯@創(chuàng)收最多,并且逐年壯大的族群,使得它們在動物園的地位穩(wěn)步攀升,所以這次是抱著必勝的信心來的。自由奔放的馬兒們,不屑于這種小圈子的勾心斗角,不時地走出會場溜達一圈。這不,又遭到了巡邏的獵豹們嚴厲地訓斥?;磉_大度,不計較得失的豬們,早已鼾聲四起,引起了觀眾席一波又一波的騷動。威嚴又霸氣的老虎們,被安排在牛前面。幾頭剛出生不久的牛犢,時不時試探性地,調皮地抵一下老虎們的屁股,看見老虎沒什么反應,高興得“哞哞哞”地歡叫著。而一心想通過這次評選壓住獅子的老虎們,為了維護自己的王者形象,咬牙切齒地將這份奇恥大辱吞到了肚子里。老牛們則淡定地看著牛犢們撒著歡,悠閑地沉浸在咀嚼回味中,一副與世隔絕,與世無爭的姿態(tài)。
據(jù)說包青天額頭上的那彎月牙,能“日斷陽,夜斷陰”。恰逢月初,一彎鐮刀,不偏不倚地懸掛在動物園正上方,似乎也想見證這一年一度的盛會。稀稀疏疏的星星眨巴著眼睛,仿佛宇宙深處發(fā)出的某種詭異的信號,給動物園營造出一種陰森不安的氣氛。
午夜十二點,一陣微風掠過,選舉正式開始。
獅王拿起話筒,正襟危坐,一字一頓,盡量體現(xiàn)出王者風范:“這次的參選主角被定為十二生肖,是因為今年是龍年。雖然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龍,但一個月前龍王給我托了一個夢,說如果今年的先進不從十二生肖里面選,動物園難逃滅頂之災。顧及大家的安危,以及我們動物園的長治久安。我們今年的評選范圍,就限定在十二生肖內。龍王呼風喚雨,根本不可能參加這種雞零狗碎的評選?!边€沒說完,雞和狗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再聽到周圍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嘲笑聲,狗和雞個個面面相覷?!暗谴蠹叶贾馈?,獅王抬高聲音繼續(xù)說道:“蛇是龍的嫡系親戚!如果有意愿給龍投票的,可以把自己的票投給蛇,同樣可以表達你們對龍的敬畏之心。”
獅王話音剛落,觀眾席上一片嘩然。首先對于參選范圍的嚴重縮水,沒列入?yún)⑦x范圍的動物們表達出了強烈的不滿。雖然一個月前已聽到風聲,它們也曾數(shù)次找獅王理論,但獅王一直躲著不見它們。今天終于逮著泄憤的機會,它們紛紛指責獅王過于獨斷專行,根本不配當大會主席。老虎們不失時機地趁熱打鐵。在它們一番煽風點火之后,除了獅王麾下的那些追隨者,以及參選的十二生肖,沒資格參選的動物們都憤然離去。
看到場面有些失控,獅王接著說道:“鑒于大部分動物都已經(jīng)離開,我們以前每一種動物只能投一票的規(guī)則,已不具備說服力。今天我們以站隊的形式投票。在座的每一位都有投票權。你支持誰,就站到誰的身后,最后統(tǒng)計總數(shù)。誰身后動物的總數(shù)最多,誰就是獲勝者?!?br />
獅王話音未落,綿羊的頭領趕緊對山羊的頭領說:“我們都是羊,你們山羊全部站到我身后,我們總數(shù)加起來獲勝的希望還是很大?!鄙窖蝾^領聳了聳鼻尖,自我解嘲道:“我們身上太難聞了,還是離你們遠一點吧?!弊罱K,山羊站了一隊,綿羊站了一隊。
老鼠們唯唯諾諾,本想棄權的。一聽獅王頒布的新規(guī)則,一下子來了興致。他們繁殖能力超強,光鼠族的成員加起來,從數(shù)量上已經(jīng)遙遙領先了。鼠王招呼鼠族全體成員迅速地站好一隊。看著鼠族長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綿羊頭領和山羊頭領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嘆了一口氣。
抱著必勝的信念來參選的猴群當然不甘示弱。雖然它們從數(shù)量上略遜于鼠族,但是它們相信,憑著他們對動物園的創(chuàng)收,拉拉票應該還是有希望獲勝。猴王的目光首先鎖定了最溫順且沒有主見的兔子:“如果你們站在我們身后,以后游客給我們投喂的水果、胡蘿卜什么的,全部歸你們?!蓖猛跤行┆q豫地瞥了一眼老虎們。老虎們怒目圓睜,一聲不吭,嚇得兔王不知如何是好。猴王繼續(xù)說道:“不用怕他們。它們也就腦袋上有個‘王’字,真正有實力的還是獅子。即便你們站在它們身后,它們非但連一根胡蘿卜也不會給你們,還有可能把你們變成它們的盤中餐?!逼渌米映蓱z地附和道:“我們還是選猴子吧,至少還能得到不少好吃的呢。”兔王帶著所有的兔子,很勉強地排在了猴群的隊伍后面。勢單力薄的雞們眼看打鳴報曉時辰已到,加上對老虎的恐懼,對老鼠的厭惡,以及對羊群內訌的不齒,想盡快結束評選的它們,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和猴子站一隊。狗狗們雖然無心參與這場角逐,但出于對老鼠本能的排斥和厭惡,它們用嘴撕扯著正睡得迷糊的豬們的耳朵,也站到了猴子一邊。老??吹嚼匣⒋髣菀讶?,慢吞吞地帶著它們那些小牛犢,也走到了猴子后面?!拔覀兛孔约吼B(yǎng)活自己,站哪其實都一樣,但絕對不能讓老鼠當選?!崩吓兯尖獾?。
老虎們頭頂著那個虛晃的“王”字,無奈地看著已經(jīng)排好的四列隊伍。同去年如出一轍,它們又一次嘗到了被孤立的滋味。不知是自尊心作祟,還是對獅王的不滿壓抑得太久,它們仰天咆哮了幾聲,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回它們自己的籠子去了。
大家似乎都忘了那些盤踞在主席臺正前方大樹上的蛇。不知什么時候,蛇王已經(jīng)悄悄潛入老鼠的隊伍,貼著鼠王的耳朵,輕聲說了句什么。鼠王霎時臉色煞白。一句密語旋即迅速在老鼠之間傳開。密語剛傳到最后一只老鼠的耳朵,整個老鼠家族的所有成員就已經(jīng)完成了隊伍大遷移。還沒等其他動物反應過來,老鼠們已經(jīng)全都乖巧有序地排在了蛇的隊伍里。蛇王想故伎重演,又走到綿羊和山羊的隊伍前,可還沒等他開口,綿羊和山羊們一溜煙地,都跑到猴子的隊伍里去了。
即便如此,以蛇為首的隊伍,在數(shù)量上,還是遠遠地超過了以猴子為首的隊伍。
最后獅王宣布:“本年度野生動物園評優(yōu)選先大會,圓滿結束。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祝賀蛇以絕對優(yōu)勢勝出。接下來的一年,整個野生動物園的大小事宜,都由蛇說了算。獅子們就退居二線了。散會?!?br />
動物們各懷心事,或喜或悲,在月亮的斜睨下,陸陸續(xù)續(xù)地離去。
猴王還是不甘心,又跑去問鼠王:“蛇王到底給你說了什么?你們不和它們站一隊,你們也不會輸給我們呀!”
鼠王戰(zhàn)戰(zhàn)兢兢,眼睛賊溜溜地瞅了瞅不遠處的蛇王和獅王,什么也沒說。一聲類似于警報的鼠叫聲劃破夜空,鼠王的后輩兒孫們,全都逃也似的撤離了會場。
看著猴子們不服氣地嘰里呱啦地逐漸散去,獅王和蛇王相視一笑,并駕齊驅,心滿意足地消失在夜色中……
“老大,我們去年就沒有投票,今年又沒有站隊,獅王和蛇王會不會聯(lián)合起來給我們穿小鞋啊?”馬群中膽子最小的一匹馬,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是不是刻意,頭馬沒有接他的話,而是回過頭對其他馬說道:“剛才負責警戒的夜貓偷偷告訴我,它看見飼養(yǎng)員們又往馬廄里抱了幾捆嫩草。明天就是周末了,很多游客就是沖著動物園今年的新口號——“新年新氣象,龍馬精神伴我行”,才來野生動物園給自己加油打氣的。大家沒有見過真龍,我們就是彰顯動物園“龍馬精神”的核心力量!我們的精氣神,只能增,不能減!大家都回去養(yǎng)精蓄銳,明天以最佳的精神狀態(tài)迎接游客。”
馬兒們步伐齊整,姿勢優(yōu)雅地踩在青石板上。馬蹄聲嗒嗒作響,回響在野生動物園上空——踏實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