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見聞】映山紅花開漫天紅(散文)
一
莫言老師的作品我在很早的時候就讀過,特別喜歡看他早期的散文和隨筆,老師那時的作品,主要寫的是他在農(nóng)村,參加生產(chǎn)勞動時那熱火朝天的場面多一些。當然這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時,互聯(lián)網(wǎng)這個名詞還沒有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野里,那只能借書或買書來讀。后來隨著網(wǎng)絡的出現(xiàn)并不斷地發(fā)展,我也很喜歡在網(wǎng)上關注他的演講和有關社會活動。不管是他的作品還是他演講的內容,整體來看,莫言老師對社會弱勢群體和社會最底層老百姓給予了更多的關照,他這種親民的風格和為人處世之道,得到普通人的更多認可和贊賞。例如,他早在2008年的一次演講中,就旗幟鮮明地說出:房子是用來住人的,而不是用來炒作的,最早先于官媒十年左右的時間對老百姓的住房問題給予重視和警醒,要知道2008年北京奧運會期間,那是開發(fā)商們對土地追求高利潤的最狂熱階段,房地產(chǎn)開發(fā)正是突飛猛進的時間節(jié)點,他說這樣刺耳的話,以他當時的身份一定得罪了許多開發(fā)商和與開發(fā)商勾結在一起的政府官員們。
特別是北上廣深一線城市的房子,那時買一套轉手一賣,用這種方法進行炒作,一夜成為百萬千萬甚至億萬富翁的大有人在。在這么狂熱的時代,一位作家能夠冷靜地一針見血說出這樣有預見警醒的話來,確實讓人感動。
他還說過,一個偉大的作家寫出來的作品并不是用來唱贊歌的,更應該是反映人民群眾生活的真實現(xiàn)狀,以及喜怒哀樂、酸甜苦辣咸滋味的,如果一位作家都不敢直面現(xiàn)實,講真實的話,我想這個社會應該有問題,最起碼是扭曲的。從莫言老師的文學作品再從他的一言一行,不管別人怎么樣認為他,莫言老師是令我尊重和敬佩的中國作家之一,這種看法,與他的名聲和地位無關,并無高攀之意,更不是溜須拍馬,也沒有那個必要。我以為在這個人世間生存的人們,沒有誰是十全十美的,對名人也給予一定的包容,那才體會出人性的光輝和純真哩。
2023年11月23日,莫言老師來到武漢參加文學季,有幸親臨現(xiàn)場聆聽他的演講,感覺很是親切。莫言老師說:“如果武漢沒有黃鶴樓,武漢還是武漢,還會有這樣的吸引力嗎?所以不要小看了文學的力量,有時候一首詩可以讓一個普通的景觀流傳千古,變成著名的勝地?!?br />
回來以后,我有好多天都在琢磨著莫言老師的這句話,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黃鶴樓是一種精神,是一種象征,是一個文學的精魂存在。莫言老師最后語重心長地告誡我們說:“我們有幸趕上了這個偉大的時代,親愛的作家朋友們,行動起來吧!我們應該深深地植根在祖國這塊文學的土地上,對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給予更多關注,到人民群眾最需要的地方去深入生活,了解他們的所思、所想、所求,甚至是委屈和淚水。創(chuàng)作出充滿生活氣息濃郁、無愧于這個時代、無愧于祖國和人民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吧?!?br />
莫言老師的話情真意切,號召和鼓舞的力量非常強烈,他說完以后,現(xiàn)場的作家、評論家、詩人以及學者們都報以熱烈的掌聲,氣氛熱情洋溢而濃厚。
尋思著莫言老師演講的這些話,我就想:武漢因黃鶴樓詩篇而有了底蘊和文化沉淀,這是人文景觀和自然景觀相得益彰的完美組合。那么我的家鄉(xiāng)有沒有這樣厚重的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呢?尋著這個話題,自己的大腦在不停地繼續(xù)搜索過往曾經(jīng)走過的地方,忽然間,“許家洼”這三個字在我的大腦里停留許久,哦!對了,就是許家洼這個小山村,讓我記憶深刻,并立即讓我回憶起我在許家洼所經(jīng)歷的往事來。
當“許家洼”這三個字在腦海里一閃而過的瞬間,突然讓我心里一震顫,感覺心抖得很,隨后又讓我眼前一亮,莫言老師講述黃鶴樓留給人們美好想象時,他那微笑的面孔又一次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想自己是時候該寫一篇有關許家洼憶事的文章了。
許家洼,是開國上將許世友將軍的家鄉(xiāng)。
二
記得那是2010年五一國際勞動節(jié)前的一周,信陽市委宣傳部在信陽市委九樓會議室,召開了由省市縣在家的部分信陽籍作家詩人以及新聞工作者參加的會議,會議的議題是:作家詩人新聞工作者走基層,弘揚老區(qū)精神,續(xù)寫大別山精神新篇章大型采風啟動儀式。當時我是以詩人及網(wǎng)絡新聞宣傳者的身份參加了這次會議(區(qū)縣聯(lián)盟網(wǎng)負責人)。會議結束后,信陽市宣傳部副部長,信陽市作家協(xié)會主席陳俊峰先生(作家)和田君(詩人)信陽市作協(xié)秘書長,把我們這些人按十人一組,組成十一個小分隊,每一個小分隊分別下沉到相應的縣區(qū)進行基層走訪和采風活動。
信陽市共有九個縣兩個區(qū),我與信陽詩人及記者奇哲老師分到一個小組,對應的縣是新縣。奇哲老師是我的老鄉(xiāng),也是光山縣人,他那時是河南省級報刊《大河報》的記者兼光山縣記者站站長。
奇哲老師對我說:“新縣可是一個有熱點的地方喲,老同學你就看好吧,我們直接到許家洼!”
說完,奇哲對我笑了笑,我相信奇哲一定是到過許家洼的,不然他不會這樣信心滿滿呀!如是,我接過奇哲老師的話開玩笑地一抱拳回答到:“由詩人及記者奇哲老師當我們的向導,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這話,我們倆都哈哈大笑起來。
第二天約九點四十分左右的樣子,我們就來到新縣縣城,采風車在新縣縣委所在地作短暫停留,縣委宣傳部又指派一位副部長外加本縣詩人向東先生也加入其中,安排完畢我們一行十二人,就馬不停蹄地向田鋪鄉(xiāng)趕去。大約在十點三十分我們就來到了許世友將軍故里——許家洼了。
下了車,在向東老師的帶領下,我們就照直奔向將軍故居而去。
小路是土路,沒有作任何硬化,走在路上,我的心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說心里話,我也參觀過許多名人的故居,最起碼沿途的路徑一定是非常好走的水泥路,可是一直到將軍故居的門前,我們都是七彎八拐才上去的呀!
在聽講解員講孝母路,老將軍與1952年在出兵前往朝鮮前夕,回到闊別二十余年的家鄉(xiāng)探望老母親,當講到將軍大老遠看見滿頭白發(fā)從山上打柴回家的老母親時,他再也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立即叫了一聲:“娘呀娘!”撲通跪地,一步一趨地向前挪動,抱頭痛哭地喊著娘,去迎著老母親,當講到母子倆相擁而泣的那一刻,說到動情時,講解員滿含熱淚的模樣,讓我們大家無不動容。許世友將軍是一位大孝子,在三軍將士中,那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呀!
來到將軍墓前,當講解員講完對將軍身后之事幾個不準的文件后,說到墓碑還是當時李先念主席,自己掏腰包出錢給買的,算是給這位老戰(zhàn)友一份情誼的交待時,幾位女詩人和作家都忍不住痛哭起來,我想她們心里一定在說:我們虧欠老將軍的何止是人情呀!這故居連一條像樣的路都不修、這連簡歷都不寫的碑石看后著實令人傷感,用“最寒酸”這三個字來表達當時的場景也不為過哩!
當看見一處靠近山邊小屋的墻壁,有一處像是被人挖開,能讓一個人鉆進鉆出的不大不小的窟窿時,我想這房屋破成這樣怎么不讓人給修修呀?唉,看后讓人痛心疾首呀!
當把主要的景點參觀完以后,我們都滿是傷感和惆悵地就開始自由活動了。此刻,我忍俊不禁地對身旁的奇哲老師問道:“記者同志,與你先前來參觀采訪相比,這一次將軍故里之行,發(fā)現(xiàn)有沒有新的變化呀?”
他只是苦笑著說一聲:“山還是那山,路還是那條小路,參觀的人可不是那原來參觀的人呀!你看,許家洼滿山的映山紅,一年比一年開得紅艷艷哩!難道不是嗎?你再看全國各地五湖四海來拜祭將軍的人流,每天都是川流不息嗎?!”
說完我們相視苦笑著,他說他要去采訪當?shù)氐囊晃淮逯?,就不奉陪我了,讓我隨便走一走,看一看,能否有創(chuàng)作靈感,回去后寫一篇佳作出來吧!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小酌兩杯,豈不美哉!奇哲向來說話幽默風趣是出了名的。
三
望著奇哲背著照相機不緊不慢地向東邊的村子走去時,如是,我就繞到將軍故居對面的小山頭,因為發(fā)現(xiàn)那兒的映山紅盛開得特別耀眼。
來到山頭后,我走到一簇映山紅的旁邊,手輕輕地采摘一朵放在鼻子下聞聞,映山紅的芳香立刻撲鼻而來,一下令我心情大爽,沁人心脾的花香直入心底,一掃剛剛參觀完將軍故居后低落的心情。隨機我抬起頭,眼朝前方望去,只見一條小溪流水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她像是一條潔白無瑕的白絲帶系在少女的脖子上,溪水明亮而清澈,嘩啦啦流動的聲響,像是在彈奏一曲迷人而動聽的歌謠。小溪兩邊是一片開闊的田園,田地里的油菜花兒一片黃燦燦,在太陽光的照耀下,非常亮眼,田園上邊是坡地,坡地的上方是茂密的山林,這個時候忽然間從山林深處傳來美妙的歌聲,啊!那是采茶妹們在唱《映山紅》的歌曲,歌聲在林間回蕩,婉轉悠揚,聽著聽著不由得我也輕輕亨唱起來:夜半三更喲,盼天明;寒冬臘月喲,盼春風,若要盼得喲紅軍來,嶺上開遍喲映山紅……
“哈哈!這山歌唱得好動情呀,唱得不錯真好聽哩,后生仔!”
尋著聲音,我朝后面一看,只見一位白發(fā)童顏的老翁,站在我后面不遠的山石邊,正望著我一臉地笑著說。
我趕忙走到老人家的跟前,深深地鞠一躬并笑著回答道:“見笑見笑了,唱得不好,打擾您老人家了!”
“哈哈,哪里哪里,唱得不錯不錯,哦!對了,聽說話的口音,你是本地人吧!”老翁肯定地對我說道。
“老人家,我是光山人,也算是本地人吧,因為原來的新集鎮(zhèn)(新縣縣城)也屬光山縣管轄對吧?!”
老翁看著我胸前掛著一個照相機,肩上扛著一個大掛包,點了點頭并低聲地問道:“請問你是記者吧!”
當?shù)弥沂菍懳恼聫氖挛幕麄鞴ぷ鞯臅r候,他高興地對我說道:“代干事,我知道了,你們是來了解和宣傳許大將軍的,好好好,許大將軍忠孝兩全,是敢作敢當?shù)拇笥⑿郏碎g豪杰!值得宣傳也應該宣傳,我們可不能忘本呀!哈哈哈!”
說完那三個“好”字后,白發(fā)老翁捋了捋他那潔白的胡須,竟大笑起來。老人家的笑聲清爽,說話的聲音宏亮,中氣十足,不僅嚴肅而且認真。只看見他身后背著一只竹簍,竹簍里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草藥,一身黑色的緊身衣褲,著一雙黃布鞋,手里握著一根龍頭拐杖,慈眉善目,精神矍鑠。如是我便問道:“老人家,您高壽呀?相信您對許大將軍一家人是知根知底的吧!”
“哈哈哈,不瞞代干事說,老漢今年我已虛歲八十了?!闭f完這話后,他停了好一會兒,想了想接著他又說道:“在這里方圓數(shù)十里周圍的人們,對許將軍及其家人的過往都知道得八九不離十,不足為奇?!?br />
原來老人家姓李,他的家庭就住在附近,并且是一位中醫(yī)世家,與許將軍還是沾親帶故的世交,因此,許將軍與其兒子許光每一次回家鄉(xiāng)來,都會到他家里來看望他們。從這一點出發(fā)來考慮,白發(fā)老翁談論有關許大將軍的過往,其真實性就不言而喻了。
那一天,老人家談吐甚歡,他向我講述了許將軍及其兒子許光鮮為人知的往事來。聽完以后,讓我大驚失色并為之震驚和不安,隨聲不由自主的“??!”了一聲,并說道:“原來是這樣的呀?!”
許世友將軍長子許光的乳名叫黑伢,黑伢就是電影《閃閃紅星》里潘冬子的原型。
四
1932年7月末的一天夜晚,天下著小雨,風從臥虎嶺向下吹來,楓樹枝沙沙作響,許家洼村山涯下的溪水在靜靜地流淌著,夜很黑,伸手不見五指,貓頭鷹凄厲的叫聲,給這個漆黑的夜晚憑添了幾分恐懼,這時從遠處出現(xiàn)三個人影,他們正飛快地向小山村狂奔而來,為首的一位身后插著兩把大刀,腰上掛著一把匣子槍,身上的衣服滿是血跡,后面緊跟著的是兩名赤衛(wèi)隊員,他們每人身后各插一把大刀,肩上扛著一桿步槍,衣服也被血染紅了,只聽見為首的那人輕聲地對后面的人說道:“前面就是我的村子了,我們從后山密林繞道進村,小心被人發(fā)現(xiàn),你們跟緊點!”
“是,許團長!”
不一會兒,他們就從后山的樹林里悄悄走到半山腰一處房屋前停了下來,那位許師長悄悄對兩名赤衛(wèi)隊員吩咐道:“你們在山邊的密林邊隱蔽起來,作好警戒,我回去看看母親和孩子,一會兒就走。”
“是,許團長!”回答完畢,他們兩個人分左右向兩邊山林而去。
叫師長的人就是許世友,國民黨瘋狂對蘇區(qū)進行大規(guī)模的圍攻,上級指示紅四方面軍從大別山突圍出去,并轉移到川陜開辟新的根據(jù)地。臨別之時,許世友放心不下母親和兒子,就連夜趕回家鄉(xiāng)探望母親,行至七里坪時,遭遇白狗子圍擊,他們三人奮力拼殺,終于擺脫了白狗子的追捕輾轉回到村子里來。
“呯呯呯!娘、娘快開門呀,兒子回來了!”
許團長輕輕地敲著門并低聲喊道。不一會兒,屋內的燈亮了,門打開后,許母一看見兒子身上滿身是血,叫了一聲:“兒呀!”就淚流不止,說不出話來。
這個時候許團長撲通一聲,就跪在母親面前,焦急不安地對母親說道:“娘呀!孩兒這次要出趟遠門了,以后還能不能回來再見娘,都不好說了哩,娘呀孩兒不孝,請您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