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冀】相親面的由來(隨筆)
公元1519年冬月,在丘隅一戶殷實人家的深宅大院里,主人喬仲節(jié)對兒子說:“郎兒,你已到大婚之年,今去見見你宋術伯伯的女兒,如果愿意,咱就把婚事定了?!?br />
這個“朗兒”就是喬世寧,年方十六,長的眉目清秀,自小讀得四書五經(jīng),滿腹經(jīng)綸。論人品,論才華,論貌相在方圓百里稱得上青年才俊,中意他的女子很多,偷偷瞄一眼就托人提親,被世寧一一拒絕。只是最近幾月神魂顛倒,因為他念念不忘一個人,一個五個月前救他的女子,那個苗條婀娜,面容嬌麗的姑娘,可惜他不知道她姓甚名誰,時不時心中有了她的倩影,害了相思病。
“朗兒,想啥哩?”喬仲節(jié)咳嗽了聲,大聲問道:“收拾,收拾,趕快去,人家等著,下午他們還回州城呢!”
“去,我去!”看到父親威嚴的臉上露出惱怒的樣子,世寧知道在這聲名顯赫的喬家大院世家大族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敢違拗,就唯唯諾諾的答應下來。
世寧要去見面的這戶人家,也是名門望族,主人名叫宋術,是州城宋璉的后人。宋璉是明朝早期州城里炙手可熱的人物,是當時的“散官”,名氣很大。宋術在州城商鋪林立,產(chǎn)業(yè)遍布南北,在丘隅也有房產(chǎn)和田地,他一般住在州城,偶爾在丘隅住住,避避暑、看看雪、收收租。因為喬仲節(jié)平生樂善好施,災荒之年曾慷慨捐獻數(shù)百金助賑,拿出谷米600多石救濟災民、窮苦百姓,使數(shù)千人得以活命。并自刻孫思邈“千金方”以濟世。宋術知道喬仲節(jié)的為人,兩人志向相投,就成了好友。宋術知道喬仲節(jié)有一郎兒名叫喬世寧,自幼好學,才高八斗,一表人才,有意把自己視若掌上明珠的女兒嫁給他,兩家聯(lián)姻,門當戶對。
喬世寧打扮一新,灑脫帥氣,和媒人一同前往安家。這是一座青磚藍瓦的小院,院內(nèi)外所有建筑古色古香,精美別致。跨進大門,從東西廂房通道而過。
進了正房,見宋術正襟危坐的在八仙桌前品茶,見世寧來了,微微一笑。
世寧見了忙上前叩頭問安,媒人上前稍作介紹,宋術點點頭讓倆人落坐,丫鬟端上了茶,宋術問世寧道:“家父一向可好?”
世寧放下茶杯,恭恭敬敬答道:“好著那!”很是拘謹。
宋術見狀托詞出了房門,媒人也借故離開。
不一會,一位妙齡少女進了房門,但見身穿絲綢長裙,藍綠色的滾邊繡花衣領配咖啡色上衣,華麗而穩(wěn)重。她身段婀娜,一雙杏眼嬌羞中含著萬般情愫。
喬世寧見來了一位麗人,趕忙站起來,不敢正視。
“喲!不認識了?忘了救命的人啦?”這銀鈴般的聲音,讓世寧目瞪口呆,不知所云,他大膽抬頭瞅了一眼,見女子掩嘴而笑,一下子懵了,“這不是救我的那位少女,念念不忘的她嗎?”驚愕之余,心想這真是“夢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你卻在我的身邊處?!?br />
少女見世寧窘迫樣,微微一笑,頭偏向一側撫住嘴忍俊不禁。世寧見狀也笑了,四目相對,象觸電一樣又閃開了……
喬世寧如夢初醒,自己念念不忘的人就在眼前,喜上眉梢,不由得想自己和她的偶遇。那是半年前,陜西按察使提調學幅秦文把州城方圓百里很有作為的一群年輕才子集中到一塊筆試,想在里邊挑選人才,看這些人誰的文章好,結果里邊有個年輕人脫穎而出,秦文看了他的答卷贊口不絕,“人才!人才!”不由自主驚嘆道:“哎!你,誰家的孩子?哪里人?你父親是誰?”
但見一白面書生站起來不卑不亢的朗聲答道:“父親喬仲節(jié),丘隅人,本人喬世寧?!?br />
秦文看到喬世寧甚是喜歡:“噢,是喬仲節(jié)公子,奇才,奇才,了不起!了不起!”說歸說,這個秦文那里想到這個青年才俊便是后來奪得功名的喬學臺。
得到按察使提調學幅秦文的高度贊揚,而且考試州城第一,喬世寧甚是高興,也沒有讓家人來接,第二天就興沖沖往回趕。
七月盛夏,酷暑難耐,世寧出了州城,熱浪濤天,愈走愈熱,汗流浸濕了長褂,走了一半路程,丘隅遙遙相望,見路旁有一顆槐樹,何不乘乘涼,剛坐在樹旁,渾身酸冷,大汗淋漓,想吐又吐不出東西,他想,莫不是中暑了,一會意識模糊,什么也不知道了。過了好長時間,意識到有個少女在叫自己,下意識的費力睜開眼瞧了一下,但見一貌若天仙的少女在叫自己,他答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說了個啥,醒來時已在家里,母親說他已經(jīng)昏睡二天二夜了。但他模糊的腦子一直是那個美麗少女的影子,母親證實的確是一姑娘用轎子送回來的,世寧問母親認識那姑娘不,母親搖搖頭說:“不知道,姑娘叫轎夫抬下你她就急急忙忙走了。家人見你這種情況,亂了套,都顧了你啦,也沒來得及問!”
“媽,你們真糊涂,那是救我的人哪!”喬世寧很是抱怨母親,“那我父親呢?”
母親慢聲細氣的說:“他到城里辦事去啦,到時讓他打聽打聽看是誰家姑娘?!蹦赣H那知兒子的真正意思呢?
那天,宋術的女兒坐著驕子從州城去丘隅父親的住處,倆個轎夫抬著吭哧吭哧往前走,快到丘隅時,轎子內(nèi)的少女打開轎簾百無聊賴的看著田野風光,忽然之間看到空無一人的道路旁邊一大槐樹下睡著一個年少青年,她非常驚奇,忙叫停了轎子,撩起裙子下來走到少年男子跟前察看,但見少年四方臉,大眼睛,眉宇間透出幾分英俊,只是臉色蒼白,氣若游絲。少女暗道“他中暑了?!彼僮屑毲屏饲疲娚倌昝蚕嘤悬c象常去家里的喬仲節(jié)伯父,莫不是他的公子?她頓生憐惜,事不宜遲,她趕快讓轎夫抬上了轎子,自己跟在后邊小跑把世寧送回喬家,喬家人說就是喬公子,女子簡單說了情況。
全家人見世寧這樣,抬的抬,叫郎中的叫朗中,女子見狀也不便打擾坐了轎子回頭去見父親,父親問起咋這時候才到家,姑娘說了情況。
宋術輕輕拍了拍女兒一下肩膀,高興的說:“好!”女兒有點奇怪,父親這是怎么啦?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宋術早就相中喬公子,只是未曾和女兒說起,今見女兒不但救了喬公子,而且有點意思,心中竊喜,好女兒,就等著爹來安排你們的婚事吧。
說話間喬世寧和姑娘倆人在屋里交談甚歡,更有相識恨晚的感覺,不知不覺中午的太陽已經(jīng)偏向了東房,院子外喜鵲喳喳叫個不停,好象向人們宣布,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稍時,丫鬟招呼吃飯,很快,宋術和妻子入坐,媒人和世寧也入坐,宋術叫女兒也坐一起吃飯,丫鬟端了菜,涼菜有牛肉、驢肉、頭肉、羊頭蹄、涼拌油炸豆腐條、豆牙;熱菜有五味蒸雞、胡辣醋腰子、荷包里脊、蒸碗肉、四喜丸子、肉炒粉條。冷熱六盤,寓意六六大順十二全,成雙成對,月月美滿。
世寧先給宋術敬酒,其次夫人、媒人,輪到宋姑娘跟前猶猶豫豫,宋姑娘給世寧使下眼色輕輕要過酒壺,“不能喝就不要喝!”自已倒了杯用嘴抿了一口。
宋術對妻子說:“看你把女兒寵壞啦,連酒都敢喝?!?br />
妻子說:“有其父必有其女?!倍旱么蠹夜笮?。
宋術讓世寧喝酒,世寧推辭,宋術說:“男兒那有不喝酒的,酒壯英雄膽?!?br />
世寧勉強喝了二盅已臉紅脖子粗,宋術還讓喝,世寧剛拿起酒盅要給自己到酒被宋姑娘攔往了,宋術讓世寧吃菜,宋姑娘也給世寧夾菜,宋術夫妻倆相互瞅了一下心領神會。
世寧心中那高興勁沒法提,天上掉下來個林妹妹,只顧高興,也不知吃了幾口菜。
這時主食上來了,每人一碗熱氣騰騰刀剺面,香味撲鼻,眾人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世寧挑了一筷頭,長長的象線一樣,不得不站起來吸溜,沒完沒了。
宋姑娘看他那樣,吃吃想笑而又不敢出聲,伸出自己的筷子想幫他鬧斷,母親趕忙起身說:“女兒莫斷!”
女兒不解,母親說:“刀剺面這樣細長,講究的是細水長流,天長地久,心心相連。”
世寧說:“阿姨講的好,難怪這么好吃!”
阿姨對世寧說:“這講究可大了,咱這里鄉(xiāng)俗,相親時就吃這碗刀剺面,也叫相親面!”
世寧滿意而回,媒婆給喬仲節(jié)說了見面情況,仲節(jié)也很高興,給了媒婆幾兩散銀,媒婆屁顛屁顛的走了。
仲節(jié)問世寧,“那姑娘如何?”世寧點了點頭,仲節(jié)心里有了底,也不便多問,就此打住。
世寧便核桃倒棗對媽媽說那姑娘就是救自己的那個宋家姑娘,世寧媽說:“這真是緣分,宋術還有這么好的姑娘。”說著話世寧媽笑的合不攏嘴,讓她做兒媳,真是前世修來的福,順便問:“吃的啥?”
“刀剺面?!笔缹幓卮鸬馈?br />
母親笑笑說:“叫相親面,你啥也不懂?!?br />
世寧說:“這相親面也真香?!?br />
世寧媽不由得哈哈大笑,這娃算是相終人家女子了。
旁邊的丫鬟笑嘻嘻的戲謔道,“吃了相親面,親嘴不吃蒜。吃了刀剺面,一世好姻緣?!?br />
“去,去,去,哪兒人多哪兒耍去!”世寧伸手做出要打的樣子,丫鬟伸了伸舌頭扭頭就跑。
這年正月,喬仲節(jié)熱熱鬧鬧的給世寧舉辦了婚禮。就是正德十四年17歲的喬世寧迎娶了18歲的宋姑娘為妻。宋術自女兒和喬世寧結婚后,因為在丘隅房產(chǎn)和田地眾多也駐在了丘隅,也成丘隅當?shù)厮问献钤绲淖?。喬世寧結婚11年后中了進士……
喬世寧的愛情傳奇成為丘隅佳話,刀剺面成了相親面,相親的時候能吃上一碗刀剺面,既能娶的美人歸,生下的兒子還有金榜題名時。
直到現(xiàn)在,丘隅這地方每逢男女相親,男方挽留女方吃飯,就用紅漆方盤端上數(shù)碗香噴噴的刀剺面,女方家人若吃了這頓刀剺面,就意味著這樁婚事已經(jīng)八九不離十了,若是女方婉言推卻不吃,則表示對此婚事不滿意。
另外還有一種講究,就是給老人祝壽,除了坐席喝酒、上菜獻壽桃(饃)外,非得吃細長的刀剺面不可。這面條的“細長”,有祝老人長壽的意思。為了表達孝心,還非晚輩后生的媳婦親手非做不成,還要親手敬獻給壽星,稱為“長壽面”。平時家里來了主要客人,也以刀剺面待客,以示敬重。
不難看出,刀剺面不僅是一碗普通的面條,人們不斷給它附加了這么多的內(nèi)涵,因而對其制作就非常重視。大姑娘未出門就開始在娘家學習做面,結婚為人媳后,主家品評媳婦的一條重要標準就是,看面剺得如何如何好,久而久之,丘隅這地方及其周圍等地家家媳婦都有一手刀剺面的絕技。
這就是刀剺面成了相親面的愛情傳奇,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