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神、灶爺老家，請把這老鼠管管。我家六七口人就順手牽（偏廈房的拖梁）上這幾串玉米。你叫老鼠吃了，我們一家嘴就只能掛到南墻上。今天餓不死，也躲不過明天?！弊婺竿砩舷仁前鸭依镆桓捎嚅L短的竹竿，細(xì)的一頭抵在炕頭對面的墻角底下，較粗的一端搭著炕棱邊，她的枕頭那里。聽見咕嘟咕嘟的老鼠鼓嘈不休的時候，先是杵著土腳地驚嚇；發(fā)現(xiàn)效果慎微之后，就不停地呼喚神靈。
　　 我們家的三間偏廈瓦房，一到黎明，幾乎四面的墻壁都能看到裂縫，但夜晚卻驚人的黑暗。說是伸手不見五指確實不是夸張。
　　 有一次深更半夜，先是遠(yuǎn)處傳來了一種驚人且轟隆轟隆的怪叫；接著便是房上的瓦片嘩啦啦著仿佛有人敲打；而后，土木結(jié)構(gòu)房子上的椽棒檁子，就咯咯喳喳的呻吟不休。祖母并沒有穿衣起床，也沒有表現(xiàn)出極其驚恐不安的樣子，而是靜靜地仰躺在土炕上，十分急躁似的向房頂和天空不停地呼吁和祈禱說：“過了，過了，地震過了！”而后，又是天地方神，家神灶爺?shù)目窈魜y叫：“保佑燒香主，平安無事。”等等。
　　 這是我出生以來見過的第一次地震，當(dāng)時問祖母說：“什么是地震，為什么地震？”她用她親身的經(jīng)歷做了回答：“地震搖寧遠(yuǎn)（武山），隨帶洛門川。死了許多人。”
　　 第二天，又去問我心目中“諸事通”的父親。父親和祖母一樣，但他卻闡述了對地震更加撲朔迷離的認(rèn)知和極端嚴(yán)重的破壞性：“地下的龍擺尾巴。天崩地裂，山搖地動。”我疑問：“地底下還有龍？”他最終還是沒有回答上來。
　　 我稍微大點的時候問祖母：“婆，老鼠吃糧食，地震來了都呼喚神靈，到底有沒有作用。”她發(fā)現(xiàn)我的膽大妄為已經(jīng)冒犯了神靈，就極其惶恐且嚴(yán)肅地做了個要我立即閉嘴的手勢說：“人急了奔神，鳥急了奔林?！彼纸忉屨f：“心誠則靈。不誠則不靈?！?br />　　 一九七六唐山大地震那回，太陽已經(jīng)下了山，吃罷晚飯的部分老師，在學(xué)校教員宿舍前的門口那里一起納涼。我自東向西行走期間，突然被地面牽拉著頭重腳輕似的，差點搶先幾步摔著趴了下去。要不是自身的及時調(diào)整，肯定會摔得鼻青眼腫。就這樣三兩次，的確只這三兩次嚴(yán)重的搖晃，好在沒有摔趴在地上。幾個蹲著且年齡較大的老師，猛烈的晃動讓他們的膝蓋和手掌都支撐在了地面上。
　　 大家一來都在空曠的外面活動，二來也沒有聽到房屋建筑材料“咯咯吱吱”的任何響動。我很迷惑似地詢問大家的時候，一個比我高一輩的老師做了回答：“這種建筑物的建筑材料，都沒有用榫卯結(jié)構(gòu)連接，在嚴(yán)重?fù)u晃期間就不會‘哼哼唧唧’。”他還笑著揶揄這種建筑風(fēng)格，再嚴(yán)重一點就是倒塌的聲音。
　　 后來的余震，只有幾次輕微的感覺。但公社、大隊到生產(chǎn)小隊防止余震的形勢卻十分緊張。一要暫時停止任何生產(chǎn)勞動，二要在避難場所搭建零時住屋。好在是盛夏，像帳篷、塑料薄膜矮房也行。我和母親搭建了一個馬馬虎虎的塑料棚而后，晚上父親不但不去住宿，還陰陽怪氣地說了一些非常嚇人的話。他不怕死，與其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還不如早點死了，下一輩降生到有錢有勢的人家。當(dāng)這次地震過后，他才未過先知似的告訴我們：“哪有那么多余震，都是騙人的鬼話。其實，地球內(nèi)部散發(fā)的能量，最大的就是第一次，后來的都要比第一次小或小許多，沒有完全釋放出來的能量，焉能超越第一次？”
　　 我問他：“你怎么知道？”
　　 他先是笑而不答，后來又補充說：“地震搖完后的宣傳資料上，不是寫的明明白白嗎？”
　　 我忽閃著大眼睛始終迷惑不解的時候，他還用食指點著我的額頭諷刺說：“虧你還是高中生，竟然趕不上我這個初小四年級的水平?！?br />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那天，我服從妻子的命令，去給丈母娘送了點零食。回來的路上，被表弟的一輛大汽車，順路捎到了大南街口上。后來我抱怨，晦氣就晦氣在這輛汽車上，不要搭乘它，搖地震的時候，肯定就行走在空曠的河床那里。這樣的環(huán)境，除了害怕天崩地裂之外，像五六級地震，根本嚇不到人。我去家里大約一點半左右，具體還沒有到上班的時間，于是，在臨近單位上，準(zhǔn)備玩一會兒電腦游戲。不想，職工邱龍早已鳩占鵲巢，只能和主任郭正國一起在旁邊替古人擔(dān)憂。
　　 正當(dāng)此時，發(fā)現(xiàn)邱龍坐著的椅子，只有接觸地面的那四只腳不動而外，其他部分都在猛烈地做往復(fù)運動。我大驚失色地喊道：“啊呀，地震……！”感覺呼喊剛剛落地。邱龍和年齡略小的郭正國，就箭一般在我之前，來到了小巷的十字街口上左顧右盼。單位門口本來有半截狹窄的街道，郭正國準(zhǔn)備沿著這條四五十米的小巷到較大的街面上去?？晌壹皶r且理智的制止道：“那條小巷極其狹窄，萬一兩邊的墻壁倒塌，就就有生命危險?！边@話還真的被我說中，地震過后，這條小巷的兩邊土墻，果然倒塌了十幾米左右。我和他見了，不由不伸著舌頭表示：“缸邊上跑馬，危險?！?br />　　 他便很順從的和我一起向電影院門口的廣場上飛奔而去。過了一處直角拐彎，似乎比第一次還要強(qiáng)烈的二次大震，又開始了搖動。我們正在疲于奔命的時候，郭正國不無及時的警告我說：“小心頭上。”這時候，我抬頭發(fā)現(xiàn)，墻頭和屋頂?shù)耐咂巴潦痛u塊都搖晃著向下不停地掉落。仰望的瞬間，已經(jīng)有幾片落在了兩人眼前。
　　 到廣場上痛定思痛之后，才開始糾結(jié)外地讀書的兩個孩子。蘭州的兒子說，有點動靜，剛準(zhǔn)備下樓，大樓就停止了搖晃；遠(yuǎn)在新疆的女兒，卻沒有一絲感覺。
　　 后來，“五·一二”汶川大地震，關(guān)連著幾百公里的周邊地區(qū)也震感強(qiáng)烈，像我們縣上就五點二級以上。五點二級就山搖地動，就能破壞建筑物，人和動物就有生命危險！
　　 前幾天，積石山地震期間，我們一家住在沒有電梯的七樓上。我和老婆陪著小孫女玩耍，忽然感覺床子被什么力量猛的拉扯了一把，接著又發(fā)現(xiàn)來去晃動的幾次，有把人要推下床頭的意思，好在時間很短促而已。兒子、兒媳傻白著臉色過來驚慌失措地詢問我怎么辦。我說：“七樓下去，黃花菜早就涼了，與其逃跑，還不如耐心等待。第一次不太強(qiáng)烈，估計后面的余震也不會超過前面的力度?！焙髞韮鹤诱f，他們感覺又有幾次搖晃，只是沒有第一次那樣嚴(yán)重。我為了安定人心，則說沒有感覺得到。其實，震級小點，大家都相安無事，到山搖地裂的程度，中途或跑下樓梯，又有何益。
　　 不幾天后的白銀地震，仍然是在晚上，只是極其微小。不過，這次我住在二十五層樓頂上，本來相安無事，但地震停止后的十余分鐘，卻仍然感覺眩暈不止。這次好在只我們老夫婦二人，就是問題較大，也沒有任何后顧之憂，心里一直比較坦然。不想這眩暈竟然持續(xù)了很長時間，老婆也感覺一樣，眩暈的同時，還有點惡心。因為眩暈沒有停止，我們就搭乘電梯一同落地多半個小時。第二次回來，才感覺眩暈癥狀有點減輕。我百思不得其解，后來似乎才有點明白。這高層和大樹一樣，一旦被風(fēng)吹動，擺晃很久才能停歇，所以，高樓持續(xù)不動的晃動，才讓人眩暈惡心。
　　 地震隨時都會來臨，很快就會過去。像5·12地震在縣上5點3級，我們一起的極力逃命，后來發(fā)現(xiàn)那是極端荒唐和錯誤的行為，因為，地震過后，房屋及建筑物和人身都相對比較安全，所以，任何盲目的亂動，都會帶來生命危險。大地震無處防身，小地震沒有必要去防。毀滅性的概率畢竟極小，如果超強(qiáng)度的地震連綿不斷，這地球上哪有人類，哪有這樣繁華似錦的十里桃花。
　　
　　 （原創(chuàng)首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