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籮筐】一念之禍(微小說)
立秋了,天氣仍然很悶熱,雖然已是傍晚時分,馬路的水泥路面仍在散發(fā)著一股股的熱浪。此時,拖著行李的趙金海正在城中村里盲無目地的走著。路兩邊小飯館里飄出陣陣香味,讓他的喉結(jié)“汩汩”地響了兩聲。
三十二歲的趙金海出外打工已有十年了,工地上的活非常繁重。每當開飯時,大家就會湊到一塊,邊吃邊調(diào)侃著一些葷段子,來緩解工作中的疲憊。
工地上負責采購的老馬是老板的大舅子,他總是以過來人的身份說些男女之間的事。久而久之,連做飯的單娟看老馬的眼神和看這些民工的眼神都截然不同了。
要說這老馬,在工地上那是絕對有話語權(quán)的,所以這姑娘平時總愛擠在老馬身邊說說悄悄話,下工后就跟著老馬去逛逛夜市,蹭吃蹭喝。老馬出外采購時她就毫無顧忌睡在老馬的床上,讓民工們很是羨慕。
老馬也時不時地佯裝苦惱,發(fā)發(fā)感嘆:“大姑娘家家的,連衛(wèi)生紙都舍不得買,只盡著我的用。瞧瞧那磨盤一樣的腚在我床上一扭一扭的,這是什么味啊……大姑娘家家的,二十好幾了還不嫁人……”
這話鉆進趙金海的耳朵里,讓他內(nèi)心很失落,也很沮喪。他是個頭腦簡單的人,是非標準永遠只有對與錯,而在對與錯之間,沒有任何迂回與妥協(xié)。無疑,胖胖的老馬是成功的,而他卻是失敗者。所以,他對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非常不滿,總想找點什么事來發(fā)泄發(fā)泄。
這不,今天老板來工地的時候,見他沒打招呼就罵了幾句,他當時就和老板吵了起來。把老板氣得對著工頭直嚷嚷:“把這個人給我弄走……馬上讓他走?!?br />
領到工錢的趙金海把錢打給遠在家鄉(xiāng)的母親后,已所剩無幾。他想著盡快找活干,可疫情兩年多了,好多工地都停了工,有點活干的工地,人家工頭一般也只用熟人。
趙金海的身邊不時有男男女女走過,沒有人注意這個衣衫沾滿泥漿的男人。待那些人走過后,趙金海便會對著幾個女人的背影,呆呆地望了又望,這些異性的身形與聲音對他有著極大的誘惑,壯實的身體里時不時泛起一種難以壓抑的沖動。
不覺中,趙金海已身處在一個窄窄的小巷旁邊,昏暗的路燈下,一個胖胖的女人,猩紅的嘴唇像一團烈火在空氣中燃燒著。
左顧右眄的女人,不斷逡巡著路過或停留的人影。好像非洲平原上一頭饑餓的母獅,面對一群野牛在選擇出擊的目標。當然了,趙金海知道這個女人是干什么的,也知道她在尋找可以搭訕的人。
這時,女人迎著他的目光走了過來:“老板,找個地方玩玩吧?”
“啊……”趙金海有些慌亂,他雖然沒有多少文化,可他知道嫖娼也是犯罪。可當他的眼光掃過女人裸露在外面的大腿時,霍然上升的荷爾蒙替代了他的思維,瞬間便有了一股沖動的邪念。
靠近身邊的女人挽住了他的胳膊,仿佛女朋友挽男朋友那樣,這讓他心理得到極大的滿足,也慶幸自己沒有錯過這個機會。再說了,這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誰知道他們是怎么一回事呢。
地方倒不遠,轉(zhuǎn)過兩個街道,進了一戶民房二樓。這房門是簡易的木門,門一推就開了,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一架簡易床,床上鋪著廉價的鋪蓋,實在沒有鎖門的必要。
房門關上的那刻,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氣撩得他心猿意馬,他猴急地想去摟女人腰身,卻被女人一閃躲過?!袄习澹鄙堵?!先付了錢再說,你是現(xiàn)金還是掃碼?”
“完了給你。還能少了你的?!壁w金海粗聲大氣地說。
“老板,我們也不容易。原來就有一個挺斯文的人,完了連五十元都舍不得掏,還要拽住打我……你就先把錢付了吧?!迸藫u晃著身體,聲音里帶著央求。
“五十元?”趙金海心里一“咯噔”:“三十元,完了再給!”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兜里的手機,手機只有四十二塊八毛錢。
這個女人也算是識人無數(shù)了,看著對方額頭上冒出的汗珠,邊推搡著他邊說:“走走走,趕緊給我出去,沒錢你來湊什么熱鬧啊?!?br />
突然,旁邊的房間走出了兩個衣冠不整的男人,一邊罵著一邊用拳頭朝他的臉上招呼。趙金海是又氣又怕,灰頭土臉地往樓下走,可女人仍在不依不饒地數(shù)落著他:“遇上你個窮光蛋,老娘算是瞎了眼了……”
“哼,在外面別讓我碰上,碰上我的話我讓你們滿地找牙。”趙金海邊走邊嘟囔著,當他走到一個小商店的門口時,映在玻璃窗上的人影嚇了他一跳,只見眼角和鼻子里淌出的血正順著戴在臉上的廉價口罩滴滴嗒嗒地流呢。
“老板,給我拿一卷衛(wèi)生紙?!壁w金海想用衛(wèi)生紙把血止一下,捎帶著把涂了一臉的血擦擦。
小店的老板看到趙金海這副模樣嚇了一跳:“給你包脫脂棉擦擦吧,衛(wèi)生紙上有細菌的?!?br />
“你怎么弄成這樣啦?”老板關心的問道:“還是去醫(yī)院看看吧,得了破傷風可不得了?!?br />
“沒事,沒事的,剛才在街上被幾個流氓打的?!壁w金海擦著臉上的血,另一只手擺了擺。
“都被打成這樣了,你怎么不報警呢?”老板邊說邊從柜臺上拿起手機點了幾下。
“大哥……大哥……”趙金海有些慌了:“我沒事的,不用麻煩人家警察了?!?br />
“我是110指揮中心,請問您有什么需要幫助的?”手機里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有人在唐中村行兇,把人打傷了……”老板說到這,一抬眼看見趙金海站起身來準備溜呢,便一手抓住趙金海的衣領一邊對著手機大喊:“你們快來啊,這個人可能是個殺人犯……”
當兩個進店買煙的青年幫著老板把趙金海按在地上的時候,警察也及時趕到了。
“說說吧,你都干了些什么?”警察問道。
“我什么都沒干呀?!壁w金海眼睛躲避著警察的目光,搖了搖戴著銬子的雙手:“你們這地方有人靠賣淫騙錢,我過去看了看就被他們打成這樣了?!?br />
幾個警察看著蹲在地上的趙金海,相對笑了笑:“起來吧,帶我們?nèi)ブ刚J一下現(xiàn)場?!?br />
一行人跟著趙金海來到了那個房間,空空的屋子里只有一條薄被散亂地堆在床上。
“剛睡著就喊我,你們這是咋回事呀?”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穿著大褲衩站在一樓院子的天井下,不高興地嚷嚷著。
“你是房東吧?有件事情需要找您核實?!本靻柕溃骸澳愕淖饪投嫉怯浟肆鲃尤丝诘男畔⒘藛幔俊?br />
“基本上都登記了。噢,對了,二樓一個女的沒登記,我催過多回了,一直沒去登記?!?br />
“她是一個人居住嗎?平時都在干什么?”
“這我倒不清楚。我給所有房客的要求是,只要不違法亂紀,愛干啥干啥?!?br />
“你招租的房客,最起碼的身份信息有吧?”
“有呀。我給她要過,她的身份信息發(fā)在我微信里呢?!?br />
“老爺子還會玩微信呀。”警察向他豎了大拇指。
“村上那些老太太們還玩快手抖音呢!”老頭嘟囔了一句。
警察看了看老頭手機上的微信后,對老頭說:“大爺,您上車吧。”
老爺子梗著脖子問:“憑什么呀?”
“您沒按有關規(guī)定登記住戶的身份信息,請您去派出所做個詢問筆錄?!?br />
“我不去?!崩项^雙手緊緊地抓著門框。
趙金海終于等到了伸張正義的機會,現(xiàn)在身邊有警察撐腰,那還有什么可怕的呢。于是他沖上去指著老頭說:“配合公安機關調(diào)查是每個公民的權(quán)利和義務,你不去派出所說明你心里有鬼?!?br />
老人也不示弱,于是,兩人發(fā)生了爭執(zhí)。警察推開雙方,大聲訓斥:“別吵了,有什么話到派出所去說。”
待老頭被勸上警車后,一個警察回過頭踹了趙金海一腳:“上車吧?!?br />
“我也去呀?”趙金海“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2021年10月于廣州天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