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的果樹
　　
　　 傍晚在去嶺前的路上
　　 父親指著路邊上的一溜果樹說
　　 這是王南乾老師的
　　 王南乾是二十多年前我在大嶺村上學時的語文老師
　　 和坡地周圍的許多果樹沒有什么不同
　　 我甚至都沒有多看一眼這些果樹
　　 在回到城里的夜晚
　　 我在半睡半醒中，卻老是出現(xiàn)一些果樹的影子
　　 它們完全不是我剛見到的那些光光枝條
　　 卻是綠葉婆娑花朵盛開
　　 這些花朵都在交頭接耳切切私語
　　 這些綠葉都在枝頭上大聲喧嘩跳動不止
　　 它們不時地擰過頭去盯上村頭
　　 看王南乾老師是不是正在往這邊來
　　 它們隨時都準備作出鴉雀無聲地一動不動坐在枝頭上
　　 一心讀書的模樣
　　 這些花朵和綠葉，都是我的師弟和師妹
　　
　　
　　 ◎這些牽牛花的種子
　　
　　 這些牽?；ǖ姆N子，黑色的，三個棱
　　 是我從老家的南嶺上采回來的
　　 牽?；ǖ目萏倮p在南嶺光溜溜的桃樹枝上
　　 這些種子就分布在牽?；ǖ目萏偕?br />　　 好像桃樹枝上長出了牽?；ǖ姆N子
　　 我采這些種子的時候是大年初一
　　 我?guī)е鴥鹤釉诶霞夷蠋X上游逛
　　 兒子不知道什么是牽?；?br />　　 我說是粉紅色的像小喇叭
　　 兒子說，能吹響嗎
　　 我說不能
　　 兒子顯出些不屑來
　　 我也說不明白牽牛花為什么要爬到桃樹上開花結(jié)果
　　 我決定把這些牽?；ǖ姆N子帶回城里
　　 大年初三，這些發(fā)著光的黑色的種子（多么像螃蟹的小眼睛?。?br />　　 和我們一起先是坐汽車
　　 然后是坐308公里的火車（窗外到處都是白雪）
　　 從鄉(xiāng)下老家來到我居住的城市
　　 我準備等到春分時節(jié)在陽臺的花盆里種下它們
　　 我要在夏至的早晨指著爬滿陽臺的牽?；?br />　　 告訴兒子，看，這就是牽?；?br />　　
　　
　　 ◎有到鄉(xiāng)下去的車嗎
　　
　　 我遇到單位上的每位大車司機
　　 都要問一句：有到鄉(xiāng)下的車吧
　　 我想讓他們幫我把一些木柴順便帶回老家
　　 這些木柴是我秋天裝修房子時拆下來的門框和窗子
　　 其實也不算裝修
　　 我只是換了窗子，改造了一下客廳
　　 作為一個文學愛好者
　　 憑我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狀況還不能夠裝修房子
　　 窗子換成了鋁合金的，又大又明亮
　　 客廳拆除一面門擋就有16平方了
　　 這讓妻子感到體面了許多
　　 我也感到體面了許多
　　 其實房子還是59平方?jīng)]變
　　 這些木柴本來說好送給王木匠的
　　 說好讓他來幫忙拆門擋
　　 可后來我還是自己干的
　　 因為我后悔了，我舍不得把這些木框子送給他
　　 我想把這些都送到鄉(xiāng)下老家去
　　
　　
　　 ◎秋后再回來吧
　　
　　 我對別人說，日照是我的家鄉(xiāng)
　　 但我真正的家鄉(xiāng)不是這繁華的城市
　　 而是城西北六十里外的山村小村莊
　　 我的父母大人都是高齡老人了
　　 他們每天都在村里村外辛苦地忙碌著
　　 我這就想回到家鄉(xiāng)看看他們
　　 可是母親在電話里與我說
　　 這會別回來了
　　 一回來孩子就到處跑
　　 屋前房后現(xiàn)在都是深草野稞的
　　 屋里又潮沒法住人
　　 等秋后來吧
　　 秋后有花生
　　 有孩子愛吃的栗子
　　 那時蘋果也就熟了
　　 我聽到母親說花生、栗子、蘋果這些詞匯時
　　 好像手上正撫著這些紅艷的蘋果
　　 粒粒飽滿的花生
　　 以及一顆顆紅透了皮的栗子
　　 母親調(diào)子拖得很長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淺吟低唱
　　 我想母親是把聽電話的我
　　 錯當成了我七歲的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