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戀】回望,翻越一座山的故事(散文)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轉眼間,已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少年。歲月??!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流走,時而又深情地回望一眼,或一條路,或一座山,在時光的感嘆中,凝聚了一片揮之不去的情愫,帶著濃郁的鄉(xiāng)愁,我在尋找著翻越一座山的曾經(jīng)。
桂西喀斯特地形地貌形成的座座高山,割據(jù)著山中那漫長而悠遠的日子,大山的生存法則,注定有著太多的翻越和攀爬。于是,一種回味攪動了一方遠去的記憶,那些曾經(jīng)屬于山里人的腳步,是否還能邁動最輕盈的步伐?
每次回到山里,我總想去爬一爬曾經(jīng)爬過的山,走一走曾經(jīng)走過的路。只是,這種想法總在一片忙綠中淡忘了。或許,對于那些曾經(jīng)的翻越和攀爬,帶著最威嚴的挑戰(zhàn);或許,我是不想去攪動一段無助的時光,我只想在遠去的記憶里保存一份來自童真的美好。
大山是自由的,它似乎習慣了我那靈活的腳步。于是,在攀爬的回望中,村莊會變得越來越小,而我所處的位置也會越來越高昂。啊!終于看清了一座村莊的面貌,那條細長的路牽引著一個個古老的故事,在大山之中蜿蜒著一個個的走向與回轉。原來,村莊的靜謐帶著無盡的詩意,書寫著大山的傳奇,似乎每一處房屋在低頭沉思。
我無法揣摩村莊和房屋的想法,或許,一種帶著復雜情感的聯(lián)系會讓每一個故事顯得更加深沉。是啊,喜歡村莊的站立和房屋沉思的樣子,這種姿態(tài)會讓人感受到大山日子的悠遠和古老。比如,那些路一定走過無數(shù)人的腳步,一代接一代,接續(xù)著無盡的聯(lián)想與回憶。原來,村莊的渺小和時代的久遠聯(lián)系在一起時,一位滄桑的老人會帶著最慈祥的笑容。
同樣的山,同樣的水,同樣的人,同樣的事。只有生存在大山深處的人們,才能更好地詮釋人和山的故事。那些千年橫亙的大山,蒼茫不動。日出日落、歲歲朝朝,我想到了楊慎的“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是啊!無論歲月如何變遷,無論時光如何溜走,山還是那山,人卻不再是那人。于是,我感謝生存在大山的祖輩們,他們與青山的故事,是一種睿智與安詳?shù)膶ひ挕?br />
大山與村莊的對話,是生活的日常。村莊右側那片山,有著我無數(shù)的攀爬,我無法憶起和刻畫每一個動作的具體,因為太多的翻越會讓一種記憶變得自然而遺忘,我只能從腳步的邁動去尋找曾經(jīng)的艱難,再從攀爬的勝利中感受登頂?shù)暮罋狻?br />
有時,村莊是沉郁的,那條細長的路像一條堅韌繩索,捆綁著大山一成不變的日子,當一種日子變成了束縛,便會產(chǎn)生掙扎的渴望??墒牵l又能擺脫在那條細長的山村小路上走來走去,當一種極不情愿的走向變成必須時,無奈和無助的情緒便在村莊蔓延開來。于是,當我俯瞰村莊時,我會感受到村莊也是無奈和無助的,她無法讓生存在大山里的人們告別肩挑手拿和跋山涉水的日子。此時,我還感受到平淡與焦慮在博弈,村莊那片古老的情懷是否經(jīng)得起歲月的考驗?因為,山里的人們開始思索著改變。
在大山的翻越和攀爬中,人類的生存方式便有了多種劃分。我總在想,為什么有的人無需翻越和攀爬,而有的人卻需要用無盡的腳步去丈量一座山的高度和一條路的長度?于是,在羨慕與憐憫當中,兩種生活方式在長時間里進行了殘酷的對比。生存在大山深處的人們,無比渴望走出大山,但要告別肩挑手拿和跋山涉水的日子,談何容易!祖祖輩輩的生存方式,已經(jīng)牢牢地禁錮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思維方式。當一種渴望變成了無法改變的事實時,人們只能仰天興嘆,宿命論就會被表達得淋漓盡致。
在那個無可奈何的年代,山里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人的身上?!爸挥凶x書才能走出大山”,這或許成為山里人渴望改變現(xiàn)實的惟一途徑??墒?,又有多少人能通過讀書走出大山呢?山里的孩子早已習慣在那些熟悉的山頭間自由奔跑,沒有多少孩子愿意在那間四處通風的瓦屋里老實呆著和看著一本天書般的課本。
攀登村莊的大山是對逃離的一種釋放。我總覺得,村莊的貧瘠和沉郁無時無刻不在壓抑著我的神經(jīng),哪怕是在村莊來回游走的風,也時常帶著一股悶氣。所以,當我攀爬一座山峰登頂時,我感到一股風的清冽和通透,喜歡這種感覺,一種復雜的心情在此時會變得單一和純凈,我感覺自己成功地擺脫了一種束縛。
不過,當我沉靜下來后,又對自己的逃離感到無比的愧疚。我不應該舍棄我的村莊,特別是當我俯瞰村莊時,我感受到的村莊的無助與無奈。是啊,如果我不去牽掛我的村莊,又有誰會去牽掛她?又有誰去懷念她?我的命運和村莊的命運是捆綁在一起的,我的命運就是村莊的命運,村莊的命運也就是我的命運,當逃離變成了逃跑時,我的行為一定會被定格為無情又無義。
所以,我必須深愛著我的村莊,是她在無奈和無助中演繹著一個個古老的故事,包容著大山的倔強和高聳。而當一種善念在村莊的古老和堅持中衍生時,我喜歡上了攀爬和翻越,那些觸手可及的風景帶著無盡的神奇,凝練成一句句晶瑩剔透的文字。
一座喀斯特地形地貌的大山,峰頂呈現(xiàn)一處開闊的平地,這是令人無法想像的。對于生存在大山里的人們來說,每一寸土地都無比珍貴。翻越和攀爬村莊右側的大山,峰頂那處平坦的土地在四處都是懸崖的大山上帶著神奇的聯(lián)想。在那個懵懂的少年時代,我不了解中國隱居文化的博大精深,但我隱約感覺到,在這四處都是懸崖的大山上,耕種幾丘自給自足的土地,再支起一處不漏風的草屋,沒有紛爭,沒有煩憂,不用過多地行走或穿梭,鳥語為伴,草木為營,過著一種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應該是一種美好的歸去。
所以,每次攀登村莊右側的大山,我總有一種回歸的感覺。
當我第一個走出村莊去遠方求學時,我并沒有過多地思念我的村莊。我總感覺我的村莊并不遙遠,似乎每一座山、每一條路都能清晰地呈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似乎不假思索便可以尋找到翻越和攀爬的感覺。甚至,我還在執(zhí)意地去忘掉那些翻越和攀爬的痛苦,去忘掉那些風吹雨打的遭遇?;蛟S,一段并未走遠的故事無需帶著過多的記憶和找尋,我的血液里依然流淌著村莊的氣息,我的腳步依舊有著攀爬的感應。這種感覺讓我的思想一直徘徊在村莊的定義里,我并沒有走出大山,并沒有遠離村莊,或許,我只是一次帶著沒有任何期許的旅行。
國家的就業(yè)政策變了,不再包分配工作,這是我國就業(yè)體制機制改革的重大舉措。不過,對于一個從大山深處走出來的孩子,不包分配猶如晴天霹靂。難道讀了四年書,就這樣原原本本地又回到大山里去嗎?如果真的這樣,又以何種面容去面對那無奈和無助的村莊呢?所以,翻越就業(yè)這座大山,或許比攀爬村莊右側那座大山還要艱難得多。
不過,對于一個從大山走出來的孩子,早已練就了身輕如燕、健步如飛的本領,再大的困難也不應該帶著畏難和畏懼的情緒,這是大山的本性,也是村莊的希望。此時,我感受到人生其實就是一個不斷翻越和攀爬的過程,沒有人能一馬平川。
終于,幾經(jīng)波折,我考上了,我有了走出大山的自信和底氣。只是,我的離開并沒有帶著太多的欣喜,當我回望村莊時,我感受到村莊那不舍和祝福的矛盾與糾纏。我是走出大山了,而村莊又該如何走出大山?生存在大山深處的人們又該如何走出大山?此時,我會感受到我的行走帶著一份無奈的自私。
終于,隨著國家易地扶貧搬遷政策的實施,山里人紛紛響應政府號召,搬出大山,搬離了那些肩挑手拿、跋山涉水的日子,一座嶄新的村莊以一種嶄新的姿態(tài)續(xù)寫著大山的傳奇。山下有平坦的公路、整齊的房屋和熱鬧的集市,山里人終于掙脫了大山的束縛,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美好生活。
歲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讓一座曾經(jīng)生活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村莊以搬遷的方式消失在大山密林深處,斷壁殘垣間,我只能從人們曾經(jīng)的生活痕跡依稀判斷一個古老村莊的前世今生。那些曾經(jīng)走過的路已然掩映在橫生的雜草中,還有那些山,早已找不到攀爬的痕跡。其實,我不敢去挑戰(zhàn)村莊右側那座山峰,是因為我在無盡的漂泊中已經(jīng)遺忘了一種神奇的攀爬,還有,遠去的記憶讓一種感念逐漸陌生,而且,另一種不同的翻越和攀爬方式早已令我疲憊不堪。
日已秋,夜已幕。夢中,我爬上了一座高高的山峰,豁然開朗間,幾丘平坦的土地上生長青綠的莊稼,在懸崖峭壁上迎著風、和著雨,沒有紛爭、沒有煩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