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一盞心燈(散文)
一
在日常生活中,人們往往會發(fā)現(xiàn)周圍有這樣一些人:為了利益經(jīng)常與人爭吵不休,為了名利和別人爭來奪去,甚至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與他人拳腳相向。凡此種種,這樣的人并不在少數(shù)哩。細思極恐,這些人對生活充滿著怨氣、矛盾和糾葛,他們總是為難別人,也與自己過不去。他們常常也會問自己:為什么別人擁有的財富那么多而自己卻一貧如洗?為什么別人的家庭生活美滿幸福而自己卻失去愛情?為什么自己的命運坎坷不平,別人的生活卻順風順水?太多太多的“為什么”、“太多太多的別人與自己的比較”過后,就在思想上產(chǎn)生了諸多疑慮。這樣的人在斤斤計較和強求中,心態(tài)變得越來越浮躁不安了。
然而,在紛紛擾擾的塵世中,也有與上面那些不一樣的人。當他們遇到問題的時候,總會寵辱不驚,淡然以對,這樣的人擁有駕馭內心的強大力量,對名利、誘惑、挫折坦然面對,超然物外。他們從不計較更不強求,面對人生沉浮,起起落落,能做到不急不躁、不溫不火、心平氣和、波瀾不驚,心不為世俗所擾,身不為物欲所驅。兩種人兩種生活態(tài)度,其生活質量也是完全不一樣。
當靜下心來,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自己內心總會有一些惶恐,總感覺當一個人來到這個世間,他所經(jīng)歷的一切痛苦和磨難好像那是老天早先就預備好了一樣,可仔細想想,因為經(jīng)歷過才感覺到生活是實實在在豐富多彩的。一個人如果在這個世界里生存,假若連一點點的困難和波折都沒有經(jīng)歷過,一點點的痛苦都沒品嘗過,那這樣的人不是太“幸?!绷藛??但是這種天生的幸福并不令人羨慕,這并不是出于妒忌恨,相反那些根本沒有經(jīng)過歷練的人生,才最是過于單調的人生,就是別人不說三道四,自己都感覺心虛和臉紅,畢竟多彩多姿生活的本來面貌并不是那么回事。
不管是生活過得富足的人生也好,還是生活過得貧乏的人生也罷,人們的日子過得是好是壞,不都是一天天還得要朝前過不是,誠然,人生苦短,不如意乃至劫難者眾多,假如我們把這些沉重的包袱都背在身上行走,肯定會很累,甚至有一天會走不動。走不動了那該怎么辦呢?我想這個時候,大多數(shù)人都認為或者建議,放下身上那些沉重的包袱,休息一會再出發(fā),不就好了嗎?不錯,這種建議非常好,不過,我要說的是除了放下人身上那些物理性質的重擔外,還必須放下心里層面上的負擔,惟有這樣的人,生活才算是真正的輕松起來的,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無事一身輕。這種從心靈深處的放下,才會令人真正安靜下來,無牽無掛了。
一個人在日常生活中,其實適時學會放下,這種放下,并非是不求上進,恰恰是懂得放下的人,才能放自己一條生路,也留給別人一條出路來。只有放下了,才會真正感覺到生活原來是這般美好,生命是這般絢麗多姿。但是,這樣的人絕非一般常人所能為之。其實在這浮躁和紛紛擾擾的社會之中,這種人的精神境界,才是我們這些普通人所望塵莫及。
不得不說,人生的一切煩惱,歸根到底是人們沒有真正學會放下??墒窃谶@個世界上生活的人們,誰又能夠真的就放下一切,無牽無掛地去過著那種自由自在的極樂日子呢?這個問題真要給出一個正面的答案來,的確困難。正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相信各位心中都會有一個答案,無須作答,心領神會便是。無論平凡還是偉大的人生,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的人生,其實人們最后的歸宿都是一樣的,塵歸塵土歸土,當塵埃即將落定之時,這個答案才能夠真正得到驗證,其實沒有人能夠真的都放下了,而離開這個世界,特別是父母對待自己孩子更如此,沒有哪一位父母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自己的孩子,孩子不管身處何處,地位不管有多高,他們的心都一直放在孩子的身上,怎么也不會放下心來,時時刻刻都會為孩子們操心、擔心并守望著。正可謂兒行千里母擔憂,可憐天下父母心呀!
二
記得前些年,我在上海工作的時候,有一年秋天,在一次文友交流活動中,有幸參加了中國著名作家王躍文先生的一習談話節(jié)目。早在2005年前,我與王躍文先生在博客中,彼此都有溝通和交流,也算是“老相識”吧。不過,從博客中只是片面地對王躍文先生進行一些初步的了解,只是知道他與沈叢文先生是一個地方的,都是湖南溆蒲漫水人。另外還知道他與湖南另一位作家閻真先生,并稱湘軍文學流派作家之“閻王”的別稱,其中的王姓就是王躍文先生。當時人們戲稱“閻王”創(chuàng)作一聯(lián)手,社會面上那些貪官污吏們,大鬼小鬼們,便心驚膽顫,坐臥不安。他們的文字就像是鋼刀和利箭,又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照得那些陰暗者和邪惡者無處可躲。從這一點來看,就足以說明他們的文章的辛辣程度了。
除此以外,我就沒有更多關注王躍文先生其他一些事件了。直到有一天我把他所寫的一部作品《國畫》看完,才從心里真正對王躍文先生存敬佩之心。以此并閱讀了王躍文先生早期的散文作品、隨筆和雜談,看完這些作品以后,心里肯定地認為并感嘆,王躍文先生定是繼李國文先生和梁曉聲先生后,中國出現(xiàn)的又一位文學新星,王躍文先生的作品也定會迎來春天。
今天,能夠面對面與王躍文先生進行交流這還是頭一次,有這么樣的一次機會實屬偶然,心情也就格外舒暢,一定要珍惜這次機緣呀。
人如其名,文如其人。從王躍文先生所寫文字的字里行間,處處可見他那一顆憂國憂民知識分子的良心在跳動。正是因為他對國家對人民愛之深,他才用“恨之切”的辛辣筆法,對社會上面那些丑惡的人和事進行了無情的鞭撻,文字深情婉轉而又直叩人心。
我看完《國畫》這部作品后,感觸良多,被作家敏銳和前瞻性的視角折服。當晚就與一文友小飲了幾杯,喝到動情時,我就對身邊的文友說道:“唉,在時下的社會環(huán)境中,還有王躍文這樣敢講真話的作家,實在是難得呀!王躍文先生可真是當今社會上一位最有良知的作家,他也是中國文人之中有個性、有思想不可多得優(yōu)秀之人!哈哈哈,來,干了這杯酒!”那夜我與文友就為王躍文先生所寫的《國畫》那本書,就為王躍文先生這位堂堂正正的作家,喝得醉眼朦朧。從此記住《囯畫》這部巨著,更記住王躍文先生這個人了。
那天,上海的天氣睛明,秋高氣爽,王躍文先生帶著濃厚的傳統(tǒng)知識分子的氣質,儒雅大方地出現(xiàn)在上海讀者的面前,受到在場所有人的熱烈歡迎。此時,黃浦江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王躍文先生談了諸于創(chuàng)作、生活、讀書、中國文學的發(fā)展方向等等話題,他那幽默的談吐和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深邃的見解,時時被在場的讀者的歡呼聲和掌聲打斷,王躍文先生即興回答讀者所提出的問題,更把這次活動推向了高潮。正在這時,在人群中,有一位中年讀者突然大聲地提出了他的問題道:“請問王躍文老師,您為什么要為盜版的《國畫》簽名呀?”
當這個問題提出來以后,那熱鬧的場面一下子變得嚴肅而凝重起來,全場鴉雀無聲,讀者朋友們一會兒看看那位提問的中年人,一會兒又看看臺上的主持人和幾位嘉賓,最主要的是看王躍文先生的表情。其實,這個問題算是提到王躍文先生的心痛之處了。據(jù)說,《國畫》這部作品出版以后,在國內外引起強烈反響,出版三個月就重印了五次,仍然供不應求,一時洛陽紙貴。后來也不知何故,此書卻變成禁書無從購買到。此后十年間,市面上就只有盜版的《國畫》在坊間銷售了?,F(xiàn)在重提這樣的話題,怎能不讓王躍文先生感慨萬千呢?想到這些,我和身邊的文友們都為《國畫》和王躍文先生叫屈而鳴不平,在小聲竊竊私語中靜待王躍文先生的回答。
三
王躍文先生喝了口水,望著在場的讀者朋友們,都用渴望的眼神望著他,他清了清嗓子,并起身向那位提問的讀者深深地鞠了一躬,又向在場的所有來賓鞠躬并揮手致意,而后微笑地給我們講述了《國畫》這部作品鮮為人知的往事來。
王躍文先生說道:“首先非常感謝謝這位先生的提問并對我所寫的《國畫》這部作品的關注,感謝在場的所有來賓。說心里話,其實我原本是拒絕給盜版《國畫》簽名的,不過,有年夏天我到深圳與讀者見面,在交流活動中,當時,酒店里一位總經(jīng)理抱來十多本盜版的《國畫》讓我簽名,看著總經(jīng)理那熱切期盼的眼神,一下子感動了我,為了表達對讀者的尊重和感謝,我就放棄刻板和迂腐,改變初衷,決定給買不到正版《國畫》的讀者們簽名!”
王躍文先生用堅決而肯定的語氣說到這里,只看見臺下的讀者和臺上的嘉賓及主持人都報以熱烈的掌聲和歡呼,這掌聲經(jīng)久不息,這歡呼聲是對王躍文先生的信任和褒獎,我看到身邊有幾名女士一邊拼命地鼓掌,一邊淚水模糊地說:“真的好久沒有遇到像王躍文老師這樣讓人熱血沸騰的作家呀!”
這個時侯,王躍文先生走到主席臺中間,向在場所有的朋友們深深地鞠躬,接著他又說道:“自那以后,我見了賣盜版書的小販們也不生氣,因為他們多半是無以謀生的升斗之家,也有單靠印制盜版《國畫》發(fā)了大財?shù)?,如今或許已悠閑自在地在加勒比海岸曬太陽去了,單是在長沙,就有好幾位商人表示,他們發(fā)跡的第一桶金就是印制和銷售盜版《國畫》而來的。將近十年,正版《國畫》無處可尋,而盜印版本卻廣為流傳。唉!這本書曾頑強地活在地下呀!”
王躍文先生笑著說到這里,臺下的人都一起大笑起來,并給予更加熱烈的掌聲。緊接著王躍文先生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命運如天,高高在上,無可逃避。但倘能叫人忘記命運的存在,這人間便是美好的。所謂遇上了好的命運,必是先歷經(jīng)過太多的苦難;所謂交上了惡的命運,則是陷入了深深的困厄。命運之神時刻在頭頂盤旋,終久不是樂土。中國人自古敬畏命運,原是命運之神太強大了,而人往往是渺小和無助的?!蓖nD一會以后,我發(fā)現(xiàn)王躍文先生像是有許多話要說,并有不吐不快的興致。想到這里,我從公文包里拿出筆記本,一定把王躍文先生這次重要的講話記錄下來,而后認真仔細研讀,相信對自己以后的創(chuàng)作會大有裨益。
四
臺下讀者朋友的掌聲停下來了,王躍文先生緊接著又說道:“我對天地萬物滿懷敬畏,卻又是一個頑固的無神論者,并不相信命運之神真的高在云天。他們其實就在地上,同我們呼吸同樣的空氣,沐浴同樣的陽光,吃著同樣的五谷雜糧。此類所謂的活神仙們倘若只是掌管文字的死活,倒也不算太大的不幸。人死不能復生,文字卻是不會死的。時間足可敬畏,希望總在潛滋暗長。當2012年《國畫》再次出版時,重讀此書,我仍禁不住熱淚盈眶。這超乎我的心理準備。十多年過去了,我早該變得淡然和平靜,但是,書中的人和事,常常撩撥起我心中的火焰。當年的手機是奢侈品,如今豪宅和名車是貴人們私下收受的常見禮品。匍匐大地上的眾生越來越認命,憤怒已是很沒有意思的事?!?br />
“我承認,《國畫》是一部孤憤之書,也是一部憂患之書,然而,它也是一部叫人深深誤解的書?!瘺觥挚赡芨咏易髌返牡咨?,這種‘悲涼’還有更深層次的底色,即是對某些人性闕失的悲憫。因為悲憫所以溫暖。《國畫》并不是一本灰暗、陰冷的小說,書中處處散發(fā)著人性的溫暖和光輝。當然,我的小說更有對國民性的揭示和批判,魯迅先生那個時代的作家們,提倡的國民性批判的使命,當代文學并沒完成。十多年間,關于《國畫》這部作品的說法有很多,或褒或貶,兼而有之。我不是個喜歡聽奉承話的人,反倒更珍惜那些批評。金玉良言,若能彌補過失的話,我愿借以斧斫之。我時時告誡自己,今后寫小說應惜墨如金,不可太汪洋恣肆了。我創(chuàng)作的原意是把生活狀態(tài)本身的模糊,直接投射到文本的形式上。也許我的想法是幼稚的。而被別有用心者抓著小辮子不放,并進行險惡的攻擊,這是讓我沒有想到的?!?br />
“我聽不少年輕朋友說,他們大學或研究生畢業(yè)的時候,老師都鄭重建議他們讀《國畫》。我聞之暗覺悲涼。中國古代君子,胸懷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必讀之書是《論語》,他們相信半部《論語》足以治天下。若生逢亂世,想要出人頭地,便讀《戰(zhàn)國策》和《孫子兵法》之類。亂世中要生存下來,非用策與計謀不可,然而策或謀略用得愈多,人心便愈加險惡狡詐。中國人卻偏要把心機曲折美化,叫作‘城府深’或曰‘心思縝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國畫》并非一部了不得的書。如果年輕人涉世之初真的必讀《國畫》,那我愿詛咒它速朽!《國畫》再版以后同樣很快流行,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這部小說寫得實在是雞零狗碎??!也許,正是那些看似毫無意義的生活,就像鈍刀割肉一般消磨著我們的人生。有痛感的文學是好文學。這也許是《國畫》受讀者喜愛的原因吧!”
王躍文先生說完上面這些話后,向臺下的來賓朋友們一抱拳并說道:“今天看見這么多朋友來關注我的作品,支持和鼓勵著我,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讓我備受感動,心情十分愉悅。在此向朋友們表示我深深的謝意!”接著王躍文先生又向在場的所有來賓,深深地鞠躬表示答謝。頃刻間,臺上臺下掌聲歡呼聲此起彼伏,熱鬧的場景再一次活躍起來。??!我知道那是人們對王躍文先生最崇高的致敬吧!
《詠燈》
至暗心懷兩盞燈,月光總是透霾層。
詩詞點亮字詞句,坎坷一生有親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