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璞·尋春】風(散文)
一
風,是大自然一種最平常的景。在人的一生當中無處不在。它也許是大自然的一種屬性,沒有招惹誰,也沒有得罪誰。但,自私是人們的本性,無論風出現(xiàn)在任何季節(jié),都會有人對它發(fā)出語言的攻擊。但是風不會沉默,也不會刻意的去報復誰,也許它只是以一種自然現(xiàn)象存在著。
其實自然界的萬物都有它特定的使命,比如在春天的時候。風,瀟瀟灑灑的無處不在,為了大地的綠,為了花開的紅,風來的格外勤。只是此時的大地,經(jīng)過冬天的干冷,一些失去水分的塵土便來湊熱鬧,這就惹的人們處處開罵,罵風也罵土。不知道是風連累了土,還是土招惹了風。
風和土也打架,它們互相撕扯在一起,有時會穿梭在樓道間,馬路上,就連車輛也從不俱怕。也許它們是有法術(shù)的,車來不及剎住,也沒有繞道,從它們身體上飛奔過去,車飛馳而過的瞬間,它們還是會撕扯在一起。
樓下曬太陽的老奶奶說它們是邪物,會狠狠地吐它們一口唾沫,說來也奇怪,此刻它們會彎著腰,棄老奶奶而去,老奶奶看著它們的身影,似乎還是不解恨,罵它們是沒人管的野鬼什么的,罵一陣后就會露出得意的笑容。
春天的時候,風無處不在地穿梭在大地的每個角落,樓群里有,樹梢有,田間小道上也有。人們在忙著收拾土地,忙著春耕,風也來湊熱鬧。此時就會讓人們生厭,土有一定的責任。也許人們動了土的身子,土就發(fā)出了吶喊,借此機會,那些脫落的群體就會跟著風跑。風與土纏纏綿綿,干楛的樹葉也來湊熱鬧,被人們稱作旋風,也有人說它們是野鬼的化身,人們遠遠地看到旋風,大多都會躲避,也有人會對著它吐唾沫。
它還會襲擊菜農(nóng)的大棚,把他們搞得寢食難安,防不勝防。前些天阿香家的棚膜就被大風吹到了樹梢,像一條下凡的白龍在半空中呼嘯。此時的風被阿香罵成無惡不做的惡魔,我覺得阿香一點都不過份。
還有一次,風乘著阿丁家大棚開頂?shù)臅r候,鉆了進去,就一瞬間,阿丁說的。他家的棚就從中間爆炸了,棚膜在兩邊的側(cè)墻上,像白色的旗飄揚。
阿丁咬牙切齒地罵了風的祖宗八代,還揚言要把風用八卦繩子綁了,曬它幾十年。阿丁婆娘氣得發(fā)抖,脫下踩過牛糞的鞋打它,可是風雖然無處不在,卻也好像若有若無,看得到,摸不著。
二
春天的風,最不招人待見,它不但帶著土,還攜著冷空氣,冷不防會從領(lǐng)口下手,鉆進去,直鉆到人們心窩窩里,讓人直打寒顫。它還會鉆進人們的骨頭縫里,讓一些怕它的人,既便是萬物復蘇的季節(jié),也裹得嚴嚴實實。
但在一場一場的風里,地綠了,樹也綠了,花也紅了,就連那些蒼蠅,蝴蝶,蜻蜓都來湊熱鬧,也許是來捧場的。世間逐漸熱鬧了,也好看了,風依舊不肯退場。不知道是為了使命的必然,還是它太勤勞的果。
人類總是有些自私的,這句話不知道誰說的,但我也是這么認為的。人類有時又是自相矛盾的。剛把風罵過不多時日就會想念起風的好來。
秀秀就在想念風,尤其是現(xiàn)在。
六月份的大太陽下,秀秀大棚里西紅柿的粉還沒有授完,太陽像個火爐,烤得秀秀用根本頭棒子頂住門,脫得只剩下褲衩背心了還是熱,汗水順著頭發(fā)梢梢淌到眼睛里,她揉揉眼睛,望望天,渴望刮點風,還希望風刮到大棚里來。接著又埋怨起天來,放這么大的太陽干嘛?又埋怨起創(chuàng)造授粉業(yè)的人來,誰它媽的發(fā)明了這種授粉技術(shù),天越熱授粉座果率就越高,誰發(fā)明的?
秀秀還是渴望風,哪怕只是一絲絲,哪怕帶來一片云也好,只需要薄薄的一層層,將大太陽遮住一點點,讓她收收汗,不要淌到眼睛里,妨礙受粉。
還有包谷地里鋤草的翠花嬸,大太陽曬得她脊梁骨疼,汗水濕透了她的衣衫,緊緊地貼在身上,特別難受,她多么渴望哪路神仙能甩甩袖頭子,甩來一陣陣清風??汕厣系臉浜退娜~子耷拉著腦袋,已經(jīng)被太陽曬焉了,似乎沒有了掙扎的力氣。
強子也從工地趕回來了,家里的麥穗沉甸甸地彎了腰,變成了金黃色,強子和媳婦拿著鐮刀,似乎不敢彎腰去割。強子很是抱怨此時的太陽,和工地上的一模一樣。在工地上強子干綱筋活,在樓頂,從日出到日落,樓頂燙地腳掌子疼,太陽曬地脊背疼,強子感覺油都要被太陽烤出來了。工友們吹著口哨呼喚著風,這是小時候跟爹學的??娠L還是躲得無影無蹤。
此刻強子更是渴望一陣陣風,哪怕只是一陣陣,可是風,千里無蹤,萬里無影。
無論強子和媳婦,秀秀或是翠花嬸,他們渴望風的心情是虔誠的,但是誰也不能保證春耕的時候他們有沒有罵過風。
但是渴望之余,因念而不得便生起了怨。罵風臭不要臉,不需要它的時候,它硬是拉著土和垃圾袋來欺負人;正當渴望它的時候,它又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也不知和哪里的孤魂野鬼,鬼混去了。還罵了很多不堪的話語,有時在心里罵,有時就一吐為快了,干一陣陣,直起腰來,拍拍發(fā)酸的腰,再擦擦馬上流到眼睛里的汗,動動嘴皮子,再罵它幾句,有時還會恨恨地吐口唾沫。
也許他們的辱罵,風是聽得到的。
風先是光顧了樹頂頂上的葉子。強子媳婦首先發(fā)現(xiàn)的驚叫了一聲:看樹葉子動彈呢,風來了。再大一點,再大一點嘛,吹到這里來,來呀,來呀。
風一點點往下移,直移到他們的頭發(fā)根根里,然后是身上,麥穗上,它聽到了他們的歡呼。他們的歡呼是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
風陶醉在被他們承認的幸福里。沉沉地睡去,忘了時間,忘了力度與速度。
風越刮越猛,吹落了某些葉子,吹走了強子媳婦的頭巾,和強子的帽子。吹的麥穗東倒西歪,吹的他們睜不開眼,吹得麥粒三三兩兩地撒到地里。
風還在睡,卻不知道招來了雷神。突然烏云密布,閃電雷鳴,不一會便下起了傾盆大雨,人們不得不踩著泥巴回家,泥巴死死地拖住他們的鞋子,強子和媳婦赤腳提著鞋子回家,風已經(jīng)不知去向,他們望著雨,卻憤怒的罵著風,但始終忘了,風是他們千呼萬喚才出山的。
風被罵的昏頭轉(zhuǎn)向,它似乎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只感覺人類的不可思議,刺傷了它的心。風收起了陣腳,頭也不回地走入深山老林,它想在這里安家,不問世事,不再傾聽人們的心聲。
這是個好地方,風可以常年四季地走動,風是自由的,它可以隨時穿梭在任何地方,偶爾抓起一把沙子,讓它們償試飛的感覺,也可以折斷一根樹枝,沒有人對它指手劃腳,更沒有人辱罵它。好,這樣真好。
風終究是耐不住寂寞,它惦記著本不屬于自己的人間煙火,惦記地里的包谷棒子,惦記著水田里的稻子,還惦記城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和山珍海味。風閉上眼睛,可那些曾經(jīng)的過往一幕幕誘惑著它??墒秋L忍著,可勁的忍著!
太陽越來越懶,夜越來越長。東方漸白的時候,風終于決定去看看??纯刺镩g那些糧食,聞聞它們的特有的香味;再到城市去轉(zhuǎn)轉(zhuǎn),看看那些被供著的風景樹,和花花草草。
風輕輕的走進村莊。勤勞的人們已經(jīng)穿上了秋衣,在田間勞作,稻子已睡在一片光禿禿的地上飄著稻香,每家地里都有成堆成堆金黃的包谷棒子。此時的太陽仿佛帶著壞笑,逼著人們一件一件地脫外套。
老大爺拿著鐮刀,看看頭頂?shù)奶?,又看看泛黃的樹葉葉,用黑乎乎的手背抹著額頭上的汗?jié)n,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汗水趁機來搗亂,順著道道子在大爺臉上像是在翻山越林。
抹完汗水的大爺,把嘴唇嘟成圈狀,發(fā)出噓噓,噓噓的的聲音。風渾身的血液一瞬間沸騰了,甚至有種熱淚盈眶的感動,人們還是需要它的,比如此刻的大爺,還有許許多多的體力勞動者。
風決定不辜負大爺?shù)拇朔钋?。輕輕的開始運作,它很珍惜這份與人們?nèi)跒橐惑w的情感。果然人們瞬間抬頭對風敬以注目禮,一個個微笑的面孔,感動得風幾乎想哭,但它清楚的知道,此刻辛勤的人們,并沒有時間享受它帶來淚滴的恩澤。風更珍惜被人們仰慕的這種感覺,它謹慎地控制著風速。
大地上的人們在享受了片刻的清涼后,干勁十足,大爺笑了,所有勞作的人都笑了。
風在村莊戀戀不舍地留戀了好多天。白天陪著人們勞作,夜幕降臨的時候,盡情地聞著莊稼豐收的清香入睡。世間萬物都是息息相通的,似乎少了誰宇宙照樣運轉(zhuǎn),同時也似乎誰也離不開誰,只因那顆平常心。
三
風是在人們顆粒歸倉后悄悄離開村莊的,它念著城市,念著那些風景樹。當初它們的葉子是風催生的,一個個小的生命讓風愛不釋手。風不厭其煩地幫它們段煉身體,陪著它們接受塵埃,步入煙火。
如今它們用一生的精力,為塵埃奉獻了力所能及的能量,生命進入倒計時。風來了,輕輕的走到它們身邊,撫摸著它們的肌膚,一片,兩片,它們像是完成了使命,它們在脫落。
當初是風催生了它們,如今風便來送它們最后一程。
那些脫落的葉,紅,黃,有的還帶著淡淡的綠,幾種顏色重疊在一起,簇擁成堆,更是一種風景,風低吟淺唱為它們送行。
不幾日,那些曾經(jīng)翠綠的樹,卸去盛妝,只剩下些枝枝丫丫在清風中微拂。
風的一生,就是塵埃萬物的一生。
風笑了,也許這就是我的煙火,一世塵埃不過如此,要么承受,要么接受,承人所不能承,受人所不能受,如此,便是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