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形】規(guī)劃地
葉來壽的十六歲必然是他一生中不尋常的年歲。
那年春天的一個周末早晨,他在自己家草屋后園轉(zhuǎn)了轉(zhuǎn),感到有點無聊,要求爺爺教他做點什么。正在打草鞋的爺爺以他固有的對這孫子才有的笑容,說別像爺爺一樣,一輩子只知道干活,說你可以隨便到哪逛逛去。他知道爺爺最嬌慣他了,而且向來和老人家說話沒輕沒重,不做掂量。他說到牛前頭逛去。這是一句笑話爺爺?shù)脑?。因為爺爺向來都是把向陽大隊部叫做牛前頭,多次矯正他說法的不對,他總是嗯一聲,似乎是認(rèn)識了自己說法的錯誤,可是下一次說到大隊部,他仍然稱呼它牛前頭。爺爺真是頑固不化,多次遭到孫子的笑話、打趣。
而他們村名為什么叫做葉書房生產(chǎn)隊,在葉來壽十六歲上,還不知道它為何而得名。但牛前頭的,他清楚不過,因為那是他們村外荒崗的一個隊里的集體管理的牛棚。至于爺爺將牛前頭代稱為大隊部,因為公社后起要求大隊起址更名的大隊部,就是這個村牛棚靠南的一片地力差勁的荒崗地。至于爺爺葉汝田為什么將兩者混為一談,那是這個寶貝孫兒無法理解的。
向陽大隊,人民公社后的名稱一只延叫鴰東大隊。
那天,葉來壽真的散漫的走到村南邊的大隊部。大隊會計是另一個小隊的和他同姓的人,葉來壽喊他三哥,是個在抗美援朝戰(zhàn)場上殘廢了一只胳膊的退伍軍人。他用那只健全的手抖動一份大報讓葉來壽看。報上頭版醒目地刊載了一篇社論,葉來壽一輩子也忘不了那標(biāo)題:《忘記了過去,就意味著背叛》。
正好下周的語文課學(xué)習(xí)了一篇古詩詞課文,課名是《過伶仃洋》,是一篇作反面教材的課目。課后作業(yè)是:以批判的眼光論“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那時,葉來壽已經(jīng)領(lǐng)會了成語學(xué)以致用、立竿見影的要義,以《忘記了過去,就意味著背叛》為題,把它認(rèn)真地謄寫在作文本上交給了老師。
自起,葉來壽一舉成名,整個幸福中學(xué)都傳開了,不僅本年級同學(xué)夸他為文豪,學(xué)校里比他高上一個腦袋都不止的高中生都紛紛打聽葉來壽的名字:有女生的驚艷的目光,更有男生那混雜著的、無以名狀的眼光。
可是轉(zhuǎn)眼一個多學(xué)期過去,他初中就畢業(yè)了,不知怎么他們那屆只讀兩年半初中。葉來壽沒有被推薦上高中,那年年底他落魄失意地去幸福中學(xué)討回了一張初中畢業(yè)證書。至于他上不了高中的個中原因,時隔數(shù)年后,他的表姐夫不知可否的解答了他的疑問,因為他姓葉,是葉書房的人。
十六歲過后,盡管葉來壽還是那不顯眼的身量,但他感覺自己長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