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籮筐·歲月】菱角(散文)
一年中,孩子們最期盼的美好日子大概是暑期吧,讀書時的我也一樣。我愛暑期理由不計其數(shù):不用上課被老師罵,下午和小伙伴們集體到黃湓河洗澡,到外婆家找老表們玩等等。但無數(shù)條理由里也必含一條:到隔壁村池塘里撈菱角吃。
菱角是我最喜愛的水果之一,脆甜可口,香氣撲鼻。記憶中,隔壁村子里的池塘不大,但在菱角成熟時的人氣卻超高。這個季節(jié),附近村落的小孩子們好像都變得勤快起來,早上早早起來,主動幫家里打豬草。菱角的葉子很肥嫩,是豬愛吃的一種草料。不過,能激起小伙伴們到池塘邊打豬草的動力不是浮滿整個池塘表面的菱角葉子,而是藏在水下的果實。
最受歡迎的是剛剛成熟的嫩菱角,殼還是綠色的,用指甲就能掰開,果肉的水分也特別足,又脆又甜。如果老了,菱角的殼就會特別堅硬,有時候用牙也難以咬開,果肉雖會多出一股特別的香味,但味道遠遠不及菱角初熟之時新鮮。
從小到大吃過很多菱角,但真正了解它是在結(jié)婚之后。
婆家居住在泉水湖旁,是個標準型農(nóng)家小戶。我嫁過去后,公公婆婆都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身上有著那個時代農(nóng)村人的共同特質(zhì)——讀書比較少,倆人年輕時也沒有學過什么專業(yè)技能,大半輩子只能靠種田維持生計。
老公超哥在家中排名老三,上面還有兩個哥哥。農(nóng)村人靠種地供孩子讀書已很艱難,如果再添置兒子結(jié)婚必需品,壓力就更大,更何況還是三個兒子!他們只能一年四季辛勤勞作在田地里了,用汗水保一家人前行。
如今,三個兒子都已經(jīng)結(jié)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公公婆婆的任務(wù)完成了,壓力沒有了,按理說公公婆婆可以好好休息養(yǎng)老了吧?但是他們沒有閑下來,依舊奔忙在田間地頭。
種植菱角是公公做的決定。為了方便一家人吃上無公害的綠色蔬菜,婆婆在家種了兩大塊菜園子,家里還養(yǎng)了一群土雞,蔬菜和雞蛋多了吃不了,婆婆就讓公公拿去賣。公公天未亮就起床,開著小三輪拉到縣城菜市場。菜場邊擺了很多臨時攤位,縣城周邊村子里的老人都會把自家收獲的農(nóng)產(chǎn)品拿出去賣。尤其一到夏天,大渡口、勝利村那邊賣東西的老人家特別多,他們出售的大部分不是蔬菜,而是從升金湖周邊池塘里打撈出來的菱角,收入很可觀,公公決定向他們好好學習。
菱角是水生植物,適宜生長在池塘、沼澤地,而且必須保證一定的水的深度,直接種植在水田里是絕對不行的。我們家附近雖有一個大湖——泉水湖,但已經(jīng)承包給養(yǎng)魚大戶了。周邊剩下的都是小型水田,不符合菱角的生長環(huán)境。針對這一點,公公也想到了對策,他把一塊面積不到一畝的水田里的淤泥全部挖到其它田地里,肥料有了,小池塘也有了。
因為是奔著出售賺錢目的去的,菱角的品種當然也得精挑細選。本地池塘里的菱角個體都比較小,而且產(chǎn)量也不太高,不符合種植的標準和要求。作為村子里的第一個菱角試種人,公公對菱角的具體信息完全不懂,村里其他人也不比公公懂多少。所以,選擇菱角品種的重任就交給了超哥。
一個每天對著電腦寫材料的文科畢業(yè)生,超哥對于農(nóng)作物完全是白癡狀態(tài)。他上淘寶搜索,下單,跟著感覺走三分鐘搞定。
拿到種子之后,公公立馬撒在了池塘里。灌水、施肥、除草……經(jīng)過兩個月的精心呵護,整個池塘水面上呈現(xiàn)出一片郁郁蔥蔥、綠意盎然的景象。
不過,不是所有付出都有收獲,花期的池塘很美,但花謝后卻始終不見結(jié)果。剛開始公公還以為是水里的營養(yǎng)不足,施了一次肥之后卻只見葉更肥大而不見果生,這也成了他晚飯后和村里大叔們聊天時的一個重要話題。通過多次交流,公公才明白其中緣由。坊間都說菱角也有公母之分,公菱角結(jié)不出果。看來,是超哥選錯品種了。
失敗是成功之母,公公沒有因為一次失敗而失去信心,第二年繼續(xù)種菱角。超哥再次接手選種之大任,而且是在經(jīng)歷了一次大的失誤之后,超哥的心情格外緊張。在淘寶上逛了好久,貨物一個個認真比對,評價一條條仔細瀏覽,辛苦了好幾天之后,終于戰(zhàn)戰(zhàn)兢兢下單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辛勤付出終于換來菱角大豐收,全家人都很高興。這個夏天我們每天下班回家,換雙大膠靴下池塘,即可采摘一大籃子美味的菱角。
菱角美味可口,可緊接著又有一項艱巨任務(wù)擺在了公公的面前:銷售。因為種植面積較大,菱角的產(chǎn)量也很大,第一天公公興沖沖地摘了一大袋子菱角背到菜市場去賣,寥寥無幾的顧客讓他心灰意冷,悶悶不樂。
看著背回來的大半袋菱角,聽著公公不停抱怨,婆婆忽然發(fā)話了:“不能把這么多菱角都浪費了呀,不然今年又白種了!會不會是城里人嫌剝菱角殼麻煩,所以懶得買?要不明天我們把菱角殼剝了再拿過去賣吧?!逼牌诺脑捗菜坪苡械览?,一語驚醒夢中人。于是乎,菜刀、剪子一起動起來,一家人忙活了一個多小時。婆婆的建議非常給力有效,第二天剝了殼的菱角米銷售一空。
菱角每天都能采摘很多,在不斷實踐不斷摸索中,產(chǎn)品銷售模式也由一種換成了三樣:新鮮菱角、水煮菱角、菱角米。公公每次在縣城菜市場門口擺攤一個多小時即可勝利而歸,也給了兩位老人來年繼續(xù)種植菱角的希望和動力。
對于菱角的進一步認識是堂姐夫教給我的。姐夫是正宗貴池人,也是菱角的忠實粉絲,中秋回家看節(jié)時必去的一個地方就是菱角種植地。
和我們僅取果實而丟棄其它不同,姐夫是把整個菱角禾子都撈回家的。果必摘,捋細絲而留主根莖,去綠葉而留稈,各裝一大袋帶回家。這樣天天吃新鮮的,一個星期都不用買菜了。
據(jù)姐夫講,菱角的果實既可作水果也可切片炒肉,根莖焯水之后素炒或涼拌,主桿大火炒,三道菜均可依自身口味加辣,其味極鮮,下飯指數(shù)皆可達到五顆星。超哥依次嘗試了一番,當餐一直號稱要低碳水減肥的我食欲大開,竟然盛了第二碗飯。
其實,生活中充滿很多機遇,只需用心選擇,大膽嘗試,就像種菱角一樣,別有一番滋味,也會收獲意想不到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