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彩瓷觀音(微型小說)
過去,泉村有一座聞名四鄉(xiāng)的觀音寺。寺廟不大,只有兩間店面大?。坏捎谒聝?nèi)供奉的不是一般的泥塑木雕的佛像,而是一尊1.5米高的彩瓷觀音像而聞名。那觀音造型美觀,面目慈祥,線條優(yōu)美,更為難得的是一身上下渾然一體,沒有一絲接縫,是整體燒制出來的。
傳說這尊彩瓷觀音像還是二百多年前,乾隆皇帝下江南時御賜的。
那一年,乾隆皇帝三下江南,在泉村住了一宿,夜里夢見觀音菩薩下凡。菩薩告戒他明天不要走大路,大路上有盜寇埋伏,想要殺他。乾隆半信半疑,最后決定要一名侍從假扮自己走大路,自己則遠遠地跟隨在后面,要看一個究竟。結(jié)果半道之上果然出現(xiàn)了一股盜寇……乾隆回京之后,立即派人至泉村修建了這座觀音寺,并御賜了這尊彩瓷觀音像。
寺廟建成以后,四鄉(xiāng)八鄰都來拜謁,一直延續(xù)了二百多年,香火連綿不絕。
直到20世紀(jì)60年代,在全國一片“破四舊”,毀寺廟的運動中,這座觀音寺才被損毀,梁倒殿塌,佛像丟失。嗣后,為了修路,鄉(xiāng)里又派人來拆除破廟,將它夷為了平地。
這一天,獵神何釗接見了一位特殊的來訪者,為他帶來了一個特殊的案子。來訪者就是現(xiàn)任泉村的村長,特殊的案子就是請求他幫助尋找丟失了二十多年的彩瓷觀音佛像。
他說:村里的觀音寺已經(jīng)被毀二十多年了,現(xiàn)在大家想重建此寺。只是此寺不同于一般的寺廟,供奉的不是泥塑木雕的佛像,而是一尊1.5米高的大型彩瓷觀音像。這為寺廟的重建帶來很大的困難。他們曾派人帶了圖像去景德鎮(zhèn),希望能重新制造一尊這樣的佛像,但都遭到廠家的拒絕。他們眾口一詞地說:受設(shè)備所限,無法燒制這樣的超大型瓷器。除非是把瓷像分成幾截,燒制之后再把它拼接起來。但他們定制的是要放在寺廟里供奉的佛像,這樣的制品實在無法接受。他聽說何釗最近破獲了幾件十幾年前的陳年歸案,便抱著一線希望來找何釗,請求何釗幫忙尋找一下二十多年前,在文革中丟失的那一尊彩瓷觀音佛像。
“十年浩劫留下的疑案,由于缺少證據(jù),大多無法偵破,更何況事隔多年。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了。”何釗為難地說。
“不,這個忙,你一定要幫!且不說是否重建寺廟,那尊彩瓷觀音像卻是極其珍貴的國家級文物呀?!贝彘L說。
“這樣吧!”何釗猶豫了一下,改口說道,“你把當(dāng)年那尊彩瓷觀音像是如何丟失的情形,詳細給我說一說?!?br />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村長開始一邊回憶一邊敘述起來:
那一年,一股“破四舊”的政治風(fēng)暴迅速席卷城鄉(xiāng),紅衛(wèi)兵、造反派們四出造反,砸祠堂,毀寺廟。他們村里的幾個年輕人受此影響,商量著也去村里的觀音寺造一下反。但等他們跑到觀音寺一看,卻都傻了眼,只見寺廟里的柵欄、帳簾以及大大小小的泥佛,都被砸了個稀巴爛,斷木破布以及佛像的碎片撤滿一地,一片狼藉。原來有人先行一步,來這里造了反。但他們仔細審視了一下地面,卻沒有發(fā)現(xiàn)寺廟里的那尊主佛彩瓷觀音像的碎片。
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原來是村里一個在縣中讀書的學(xué)生娃帶領(lǐng)他的同學(xué)們前來造的反。
但那個學(xué)生娃卻一直堅稱說:他們也遲了一步。在他們到達之前,已經(jīng)有人先去造了反。他們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連寺廟里的一點什么東西也沒有動,就返回學(xué)校去了。
那么究竟又是什么人搶在學(xué)生娃之前去寺廟里造的反呢?那一尊彩瓷觀音像究竟又是落入了誰人之手呢?他們調(diào)查來調(diào)查去,始終也沒能查出個頭緒,此事也就成了一樁懸案……
“千篇一律,毫無新意。還是利用學(xué)生造反盜竊國寶的卑劣伎倆?!焙吾撜f。
“你是說,這里面另有黑手?”村長問。
“當(dāng)然,這只是一種可能?!焙吾摮了剂艘幌拢瑓s又改變了話題說,“從觀音像失竊到現(xiàn)在,快二十年了吧?”
“二十多年了?!?br />
“在此期間,觀音像一直沒有露臉過?”
“沒有。”村長回答說,“這二十多年里,我們一直都在尋訪觀音像的下落,但無論是文物市場、地下黑市,以及與文物有一點關(guān)系的場所,都沒有它的蹤影。”
何釗點點頭,蹙眉思索了一會兒,這才說道:“這樣吧!且不管那彩瓷觀音像落入了誰人之手,是否能夠?qū)ふ业没貋?,我建議你們先把那座觀音寺重新修建起來。那畢竟是一座百年名寺呀!”
“可是,如果寺廟建好,那尊佛像卻依然尋找不回來,又怎么辦呢?”村長說。
“那就讓擺放佛像的神壇空著,在上面放一塊觀音的牌位就是了?!焙吾撜f。
“那不行吧!一座觀音寺卻沒有觀音的佛像,太不像樣了。”村長搖頭反對說。
“不像樣就不像樣吧?!焙吾搱猿终f,“也許,這反而會激惱觀音菩薩,把她自己的那一尊佛像尋找回來吧?!?br />
“怎么,你也相信觀音會顯靈?”村長說。
“當(dāng)然不信。”何釗笑了,接著步步深入地分析說,“你看:首先,佛像的盜竊者是得知有人要去造反的消息,搶先一步將佛像取走的;因此,此人必定是你們村里的一名消息靈通人士。其次,佛像體積很大,將佛像搬出寺廟,隱藏起來都很麻煩;因此,此人對村里的地形建筑等情況一定非常熟悉。第三,事發(fā)迄今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里佛像從未現(xiàn)身。尤其是近幾年文物市場非常紅火,像這樣的大型彩瓷古佛像,可以賣到天價;可是此人卻仍然不出手??梢姰?dāng)年他盜取佛像并非為了圖財……”
“我明白了?!贝彘L豁然領(lǐng)悟,興奮地說,“我這就回村去召集大家討論重建觀音寺的事情?!?br />
二個月以后,泉村的觀音寺重新建造起來了。因為是名寺,工匠們特別出力,無論是寺外的飛檐脊獸,寺內(nèi)的雕梁畫棟,都做得非常精細,色彩絢麗,輝煌莊嚴(yán)。只是在寺廟的正中,原本放置觀音佛像的神壇上,卻空蕩蕩的,只放置著一塊寫著“大苦大難南海觀世音菩薩之神位”的木牌,顯得有點不太協(xié)調(diào)。
寺廟峻工的那一天,四鄉(xiāng)八鄰的鄉(xiāng)親們都來觀光,參拜觀音,場面非常熱鬧。
正當(dāng)大家面對著那塊神牌,指指點點,悄聲議論的時候,寺外忽然響起了一陣長長的鞭炮聲。鞭炮聲中,泉村好幾屆前的一位老村長的孫子帶領(lǐng)著家人抬著一尊佛像走進了寺門。那佛像又高又大,只是罩著紅布,看不到佛像的容貌。
老村長的孫子走到神壇前,拿掉那塊木牌,小心地把佛像放上神壇,掀掉紅布,展現(xiàn)在大家面前的赫然就是當(dāng)年失蹤了的那一尊彩瓷觀音佛像。
原來,當(dāng)年的老村長得知有人要去寺廟造反的消息以后,立即搶先去寺里搬出彩瓷觀音佛像,秘密保藏起來。老村長臨死之前把這個秘密告訴了自己的孫子,囑咐孫子保藏好佛像,等待時局的變化,尋找一個適當(dāng)?shù)臅r機把佛像交還給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