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清明祭祖(隨筆)
“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后清明”,不知不覺又是一年清明。而清明節(jié)的起源,據(jù)傳始于古代帝王將相“墓祭”之禮,后來民間亦相仿效,于此日祭祖掃墓,歷代沿襲而成為中華民族一種固定的風俗。本來,寒食節(jié)與清明節(jié)是兩個不同的節(jié)日,到了唐朝,將祭拜掃墓的日子定為寒食節(jié)。
在每年春分過后的第一個周日,近支遠族里的人就會約好了一道去祭拜老祖宗。但今年由于疫情,大家響應政府的號召,就是在我居住的這個城鄉(xiāng)結合偏遠如此的小城,我們也不聚集起來上山祭祖。
我想起我家宗族的傳說,據(jù)說我去祭拜的這個老祖宗生下三兄弟,長兄的后裔在農(nóng)村牛肚朗,歷經(jīng)數(shù)代,枝葉繁茂,光男丁就有四五十人。二兄的后裔在農(nóng)村三湖,比長兄的稍為遜色,男丁也有二三十人。三弟的后裔是我們春城這一脈,屬于城里人,歷經(jīng)計劃生育,最為遜色,滿打滿算男丁才十多人。
在去年這天由于當時全國的疫情較為平復,是可以去上墓的。那天九點多族人聚集起來,各家各戶交納一定的錢,然后,有小車,也有摩托,有老人,也有稚童,浩浩蕩蕩幾十人,帶著三牲,銀燭,鞭炮,鋤頭沿著一條坑坑洼洼的鄉(xiāng)村小道迤邐而去。
當天麗日當空,長空一碧如洗,路旁草木芬芳,流水淙淙,滿目青翠,微風薰薰,讓人心馳神蕩。我們沿著鄉(xiāng)村的小道駛行著,那些結著紫紅桑葚的桑樹一片連著一片,那些結著鮮艷欲滴的草莓的草莓園一園連著一園,還有那些打著水泥樁子種栽的火龍果一望無際。
那些生機盎然的植物和作物,讓人不禁想到人間草木就是這樣的安靜,不管人間發(fā)生了些什么紛爭離亂,不管人間有什么災難禍事,它們只要有腳下的泥土,有彌漫無邊的空氣,有從天而降的雨水,有萬里之遙而來的陽光,它們就只管生長,只管開花結果,根本不會知曉什么是人間疾苦。
我的心有時想植物好像比貴為萬物之靈的人類更幸福,我記得曾有一個名人說希望來生做一棵樹。也許是的,在人間的板蕩中,人不知要經(jīng)受多少的痛苦。不是有人說:寧作太平犬,不作亂世人。看來,只要是生靈,都會有痛苦,誰也免不了,那是否只有寂滅才不苦呢?這我可不知道。
大約半個小時,我們大隊人馬陸續(xù)來到山腳,準備登上山去。在山下向上望,祖墳所在的山勢就像一個展翅翔凌的蒼鷹,而祖墳的地點正在鷹嘴上。這個地方的風水有人說真不錯,但我不懂這些。
山腳下有一寺,叫什么龍寺,佛號悠揚,鐘磐聲聲,把周圍的空氣也仿佛濾靜了不少。其實,看看這靜臥的大山,清澈的小溪,踏踏那松軟的泥土,也能化解不少人心中的戾氣。
上到山來,大家為墳塋鋤去滋長的野草,用鏟來的泥土添培上墳塋,把祭品供奉于墳頭,把香燭點燃遍插,把紙錢冥品焚燒在墳前,然后,再點燃鞭炮,清脆的鞭炮聲特別響亮,像把寂寂的群山都吵醒了。
我們收拾一切停當,在墳前一字排開,一起向祖先叩拜時,我心中都會涌起一種奇特的感情。在我的前面的一抔黃土里,掩埋著我從未謀面的先祖,我身上的血液有來自他的血脈,我身上的基因有來自他的遺傳,我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有來自他沐風櫛雨撫幼舐雛的功勞,我沒有親領他的教誨,但他確實是為我們“栽樹掘井”的先祖。
到后來,我們要回去了,墳塋無言地聳立在山野之中,有微微的斜陽像一道金光輕輕地灑在青翠的竹葉上,來時的小路蜿蜒著伸向前方。
我們回去了,我回頭望了一下,墳塋還是那么寂靜,躺在山野里,這便是人的最后歸宿了。無論是英雄豪杰、帝王將相、凡夫俗子、鄉(xiāng)村野老,最后都一抔荒草埋沒了,什么也沒帶走。
那時我想起了魯迅的一句話:死者,倘不活在生者的心中,便是真的死了。望著腳下的路,我們活著的人真該思量一下,活著時,該怎樣活?
此文原發(fā)于《陽春》2016年4月2日1265期,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