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邂逅安黎文字(隨筆)
來自文字的魅力讓我在沒有網(wǎng)售渠道的情況下,在手機上借由文章鏈接的形式完成了對安黎老師散文集《丑陋的牙齒》(中國華僑出版社出版)的全文閱讀。
一直以為,能夠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某些東西,這些東西里面一定有著某些你很在意的特質(zhì)。比如:安黎老師的文字。
不必說老師深厚的學養(yǎng)及文化修養(yǎng);也不必說他自身獨具的文學稟賦與文學抱負;單就他文字中的內(nèi)在思想和精神追求;語言表達上的精準、形象、確切與創(chuàng)新求異的風格;為文的嚴謹態(tài)度與做人的高度合一;還有他對真善美的不孜追求與自我踐行及博大的悲憫情懷與憂患意識和那敢于擔當與發(fā)聲的勇氣與精神皆是我所欣賞與欽佩的。
源于自小對文字的喜愛,便有了打小癡迷于讀書的嗜好。若說小時候?qū)镜南矏墼从谔煨允谷?,那么后來對書的熱衷便演繹成為一種精神的需求。
作為個體生命的存在者,人都具有孤獨的特性,我也許更甚。
年輕時為了生活,繁重的體力勞動常讓人感覺疲憊,但真正困擾我心的卻非身體的勞累而是精神的饑餓與心靈的孤獨。倘若遇到雨雪天氣不能出工勞動,偶爾有幸借到三兩本恰好心儀已久的書來,那堪比一頓現(xiàn)實的美餐還解饞,還令我興奮激動!得到書本的我極像那久未進食的餓漢忽然發(fā)現(xiàn)碗里的肉星,顧不得吃相的雅俗,迫不及待地只管往嘴里吧啦了。
隨著黨的“十八大”精神的深入貫徹,以及我國文化體制建設改革的深入發(fā)展,農(nóng)家書屋、圖書室如雨后春筍般遍及全國各地。閱讀的渠道越來越寬闊。我便是踩著這遍地書籍的階梯邂逅了蒲城作協(xié)這個文學愛好者的平臺。在這里,我認識了眾多的如我一般的文學愛好者和許多本土的知名作家,并閱讀到許多省市外的名家作品。安黎老師的文字就是這樣不經(jīng)意間進入我的視野并絢爛成一朵瑰麗的文學之花植入我精神的沃土。
回望我所讀過的安黎老師的所有文章,幾乎找不到有關風花雪月清淺吟唱不痛不癢的篇章,他所關注的對象大都涉及社會底層民眾,抒寫普通小人物的命運及他們艱難的生存狀態(tài),盡管他身居繁華的都市。都市與農(nóng)村在人們的意識常態(tài)中常有著高低貴賤之分,都市的“高”常讓位居其中的人們的目光也高高在上。那些匍匐在地面上的螻蟻是很難進入他們的視野的。但在安黎老師的眼中,一個街邊賣報紙的殘疾老人、一對普通的外來打工夫婦、一個陌生的普通寫作愛好者、還有他上班途徑的一條窄小而并不美觀的馬路及馬路邊巷子里賣煙的店鋪老板等林林總總的普通人物、平凡物事、甚至一株草,一棵樹,一只羊等都會激起他的同情心,都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瓜葛,仿佛關注、幫助他們是他天經(jīng)地義的義務??粗麄兤D難的生活狀態(tài),他心中的悲憫情懷就會泛濫:直至給他的房客把房租降了又降;每天用一元錢的價格去購買一份五角錢的報紙;給朋友找工作,急別人之所急,操他人之“閑”心;無償幫助眾多“迷失的羔羊”回歸正途。每每讀到這些文字,我的心都會被溫情充盈,感覺安黎老師好像不是那個在人們心中頗為神圣的作家,而更像一個親和的鄰居大哥。感覺他就是中國版的傳教士——“卞福汝”和“冉阿讓”。他用自己的一己之力身體力行,傳遞善心,傳播大愛,讓這個世界少一份冷漠,多一縷陽光;少一份邪惡,多一份美好!
但如果因此而以為他寫作的涉域范圍僅局限于他目力所及的普通“民眾”,那就有失偏頗了。其實,他寫作的涉域是寬泛而多元的。除卻對底層民眾的熱切關注外,他還關注社會、關注人生、關注靈魂。他書寫人性、物欲、環(huán)境、生態(tài)、金錢、腐敗、庸俗、愚昧、貧窮、饑餓、災難、官僚政治、文壇病相等諸多嚴肅且沉重的主題。除卻他難產(chǎn)(歷時8年才得以出版)的第一部長篇小說《痙攣》(1995年太白文藝出版社出版)對以上諸多主題的涉及外,僅一部小小的散文集也能展現(xiàn)他海量的思想容量,容納以上豐富多樣的寫作主題。早在上個世紀1997年,他出版的第一本散文集《丑陋的牙齒》里,他就利用諸多篇章敘寫了人們破壞自然生態(tài),濫殺殘食動物的可惡行徑。他借用人體身上的一個器官——牙齒這個意象,來揭示人性的貪婪無度,并發(fā)出尖銳、冷峻、沉郁、痛切的靈魂之聲——“牙齒,在我的眼里,已真實地還原為一排骨頭了,而且是一排十分殘忍、十分卑鄙、十分丑陋的骨頭?!辈⒁浴把例X的貪婪已對這個世界構成最為嚴重的威脅!”之聲向人類敲響警鐘!
他憂慮:人心物化,精神虛空?!艾F(xiàn)代人恰恰發(fā)生了錯覺,以為外觀是一個人高檔和低檔的唯一標志,于是,這樣那樣地修整自己的皮囊,而任其靈魂生銹,心田荒蕪。”“當今的社會,物欲橫流,人心膨脹,生活變得越來越浮腫。商品化的狂風卷著躁動不安的人群隨波逐流。道德的光亮不再耀眼了,仁慈的星火不再輝煌了。人們沒有心思再懺悔自己,不再顧及自己的人格形象,為了錢,為了名利,他們赤裸裸地販賣著自己的靈魂。由此,我想到,當前急迫的不是綠化草坪,而是要綠化人心?!保ǔ鲎浴毒G化人心》一文)
如果說安黎老師的早期作品更多呈現(xiàn)出的是對這個世界這個社會一種放眼瞭望,低眼俯視,遍野搜尋的大掃蕩式的羅列發(fā)現(xiàn),是他步入人生初級階段青年時期一種趨于感性的思想、視覺的呈現(xiàn),也可視做他成長路上的心靈軌跡,或者代表了他一段時期內(nèi)的心態(tài)和情緒的話,那么他的中期作品則更多地趨于成熟和理性。實時,他也已進入生命的壯年時段,創(chuàng)作的黃金鼎盛期。這個時期他完成了他的第二部和第三部長篇小說《小人物》(2000年出版)和《時間的面孔》(2010年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創(chuàng)作。由于這兩本書我目前還未能購買到,沒有閱讀,所以在此不加評議。但安黎老師在《丑陋的牙齒》一書《滋味——有關一本書的感慨》一文中對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痙攣》艱難的出版過程的詳盡記敘卻令我過目難忘:“這部書稿在長達一年的旅游之后,重新又回到了我的身邊?!彝兄?,像托著一具冰涼的尸體?;氐轿葑?,我哭了,淚水滴濕了胸襟。我當時唯一的沖動就是擦著火柴焚燒了它,讓它變成一堆灰燼??僧斘艺娴牟林鸩竦臅r候,卻又不忍心了。它蜷縮在那里,像一位知道死亡即將降臨的棄兒,那么可憐,那么凄楚,……它是我的孩子??!它的身上浸潤著我的精血,它的體內(nèi)蘊含著我的魂靈,我怎么能燒了它呢!”對于安黎老師的此等心情,我想,每一位做過“母親”的人都是深有體會的。這樣的打擊之于每一位母親都是殘酷而深重的。但這么多年來,無論頂著怎樣的壓力,面對怎樣的打擊,讓我們頗受鼓舞的是:安黎老師始終不曾棄筆,懷著對文學的一片赤誠之心,辛勤地耕耘在文學這片熱土上,一點一點積累、營建起自己豐沛卓越的文學花園,為我們創(chuàng)造出了一盤盤極具營養(yǎng)的文化大餐。
隨著對安黎老師文字閱讀的不斷深入,隱于一個作家胸中的擔當與情懷逐漸顯山露水。那就是他寄予自己的文字以文學的擔當。
首先是他對自己的寫作意向和終極目標的定位很明確。“我更希望自己通過文字,擔負起某種對于社會的、關于人類的、關于人性的某些責任。具體而言,就是想通過文字行駛救贖之責,去拯救陷入艱困者的命運,去拯救日益墮落的世風,去拯救那些偏離人性道德的靈魂。”(散文集《別樣的發(fā)現(xiàn)》一書中《文學不是生活的簡單復制——答三秦都市報薛衛(wèi)斌先生問》一文)。在這本書中,他分別以《文學應守德而為》《文學與善同行》《文學是一臺探測儀》等五篇關于文學的篇章來闡釋文學的作用和意義。引導文學寫作者建立正確的文學理念,指引寫作者樹立文學信仰,并強調(diào):“文學是愚人的事業(yè),來不得半點投機取巧。唯有老老實實,夯實根基,打牢基礎,一磚一石,一木一瓦,才能壘砌千古之架構,萬世之奇崛?!钡慕Y論。特別是《文學要循道而行》一文中關于文學的“道”的解說更是精辟。他說:“文學中的‘道’,包含著三個層面:其一,精神的層面。精神層面的‘道’,主要指的是作者的價值立場和價值指向。其二,內(nèi)容的層面。內(nèi)容層面的‘道’,指的是在材料的選擇上有取有舍。其三,技術的層面。技術上的‘道’,指的是文字與標點要合乎規(guī)范?!彼言鯓尤懽鬟@個常態(tài)化的問題借用老子的“道”學,形象地去解析,讓人感覺既新奇又易懂。對于文學寫作者來說,無不起著畫龍點睛的點撥和引導作用。
當然,他所希望的自己的文字擔當“救贖”的愿望,不單體現(xiàn)在文字的單純剖析解說上,還體現(xiàn)在具體的行動上。
在他最初的從教到中途從政,又到后來的棄政從文的人生軌跡中,他始終不忘關注教育,關切社會未來,關注人類的精神走向。他倡導人們多讀書,讀各類書,讀經(jīng)典名著,拓寬視野,汲取精華。特別是青少年及寫作者。他認為學養(yǎng)是一個寫作者創(chuàng)作的必備前提。他自己博覽群書,涉獵中外各國文學、經(jīng)濟、地理、歷史、科學、哲學、宗教等各類書籍,豐富積累知識能源。他的寫作涉及詩歌、散文、雜文、小說、評論等諸多體裁,發(fā)表文字二百余萬記。在多年的寫作實踐中,他越來越強烈地感到:“人餓了,急需的是食物而不是鮮花,人病了急需的是醫(yī)生而不是高爾夫球教練?!蔽膶W應發(fā)揮它自身拯救靈魂的救贖作用;應該讓文學跟隨時代發(fā)展發(fā)揮更為現(xiàn)實的作用。于是,數(shù)十年來,他持續(xù)不斷地從事著公益性的心理輔導實踐,歷時一年有余,行程數(shù)千公里,從上百個采訪的樣本中,遴選出了十四個最具代表性的典型案例,不辭勞苦地書寫出一部調(diào)查筆記體紀實文學——《那些家長》(2020年西安出版社出版)的長篇書籍。這本書刻繪蕓蕓家長的眾生像;開具育兒病理的診斷書;開啟家庭教育的新模式;融文學性、紀實性和理論性為一體,為在教育孩子方面存在問題的家長;為深陷困惑和迷惘的所有家長,答疑解惑,尋求醫(yī)治良方。并最后總結出:“孩子所有的問題,都是家長的問題;沒有不合格的家長,只有教育方式不當?shù)募议L。”這段至理金句。期許于通過自己的文字,呈一己之力,為那些迷途的人兒掀開一縷陽光的通道,驅(qū)除心中的霧霾,救贖那些走上歧途的靈魂,讓他們回歸正途。
在當下喧囂喜聚及跟風的世風下,安黎老師顯得有些獨異。人們看到的他常常是出現(xiàn)在各種文學訪談中,各省市的文學講堂上,還有大多隱在日常的不為公眾所曉知的公益性心理輔導上。極少在各種會議上看見他的身影。他的文章簡介里只有一個最基本的國家一級作家,其次就是他的美文雜志副主編的職業(yè)編輯身份。然后就是有關發(fā)表出版的書籍介紹。也許因了他的輕頭銜,他才得以輕裝上陣,利用更多珍貴的時間去創(chuàng)作。他的創(chuàng)作始終緊貼中國國土的心脈,時刻傾聽來自大地赤子的心聲,利用文字的手術刀,化療依附在他們精血里的毒菌,驅(qū)除籠罩他們心靈的霧霾;同時又與世間萬物深情對話,與故鄉(xiāng)故土隔空絮語。于是就有了系列的《雪之語》《地之語》《路之語》《幸福的野花》《落葉的境界》……等多篇精短千字文的作品問世;不僅如此,他還深情回望故鄉(xiāng)的前世今生,起落沉浮,文化史脈等,借故鄉(xiāng)耀州一隅小窗口去瞭望外界更廣闊的世界,通過對故鄉(xiāng)的解析去探測了解中國社會的發(fā)展足跡。于是散文集《石頭發(fā)光的地方——回望耀州》(2019年西安出版社出版)誕生了。最近,又一部散文集《與故鄉(xiāng)握個手》再次與讀者朋友們見面。這些作品無不浸透著安黎老師對故鄉(xiāng)母親,對大地母親的無限深情,更寄托著他對祖國母親的熱愛與感恩。愛的表達形式有多種,有人選擇頌揚,給人以激勵和鼓舞;有人選擇從中找尋不足,希望被愛對象能有更大的提升以趨向更加完美。安黎老師無疑屬于后者。也許,安黎老師的愛更深沉更熾烈,所以他的文字就有了父親般的犀利與批評;母親般的溫情與包容;朋友般的真誠與真實;甚至橫瞧豎看都不達標的挑剔;更有著長者般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钡膹碗s情緒。但無論哪一種,愛的初心都值得鼓舞,就像成長中的孩子需要鼓勵也需要批評一樣,其目的都是希望他們趨向更好。
總以為,一個人的文字,是一個人內(nèi)在的精神圖譜的顯現(xiàn)。一篇文章抑或一部書能否吸引讀者,首先是他的語言,其次是布局與內(nèi)容(即怎樣講故事與故事本身的問題)。但最后真正能沉淀在我們腦海里的卻是它的思想。它或有著強大的震撼力或有著警世的啟迪作用。譬如法國作家——雨果的《悲慘世界》及被稱為俄國文學泰斗的——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這兩本書。
《悲慘的世界》最大的思想光芒就是:對善的倡導。一切屈辱與不幸,災難與挫折都無法撼動作者心中對愛與善的追崇與信仰。它輻射給我們的信息是:再頑固堅硬的石頭在真誠的感召下也會如遇熱的冰雪逐漸融化。我因此而始終忠于對真誠的堅守。誠如——安黎老師在《那些家長》一書中《你若是太陽,兒子就活得很有光芒》一文中對他兒子所說的話:“哪怕社會是個污水池,我們都要努力地做一滴清水;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不誠實,整個社會信用垮塌,我們依然要誠實做人,誠信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