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結(jié)婚陷阱(小說)
一
于文巧十七八歲時,出落得如同一朵花。身材豐潤高挑,容貌水靈俊美,在小甄莊村里拔尖兒。仗著自個長得惜,遂將挑選對象的眼頭兒,提得倍兒高。農(nóng)村的年輕人結(jié)婚早,沒承想這樣一來二去,竟把事兒給耽誤了。眼看著身邊的小姐妹,被人家的女婿娃娃,一轎一轎地娶走了,卻不知道自個的終身,該如何發(fā)落。
十九歲那年春天,鄉(xiāng)號召植樹造林,要求各村集中勞力,按照指定的區(qū)域,給香溪河兩岸把樹全種上。村主任劉萬林領(lǐng)著村里一幫年輕人,突擊了三天半,按時把任務(wù)完成了。也就是在這次植樹中,劉萬林眼睛忽然一亮,發(fā)現(xiàn)于文巧這個女娃子,平時不聲不響地,還真是長得叫人心疼。不論跟小伙伴們嬉笑打鬧,還是跟大家伙唱歌跳舞,那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無不透著一股俏靈靈的勁兒,惹得劉萬林心里饞饞的。
此后一天晚上,村里召開村民大會,討論山林承包方案。散會時,劉萬林走到臺下找到于文巧,說,文巧你等下,叔有幾句話要給你說。于文巧跟劉萬林沒打過交道,不知道村長要給她說啥話,跟著劉萬林走進辦公室,靜靜地立著,顯得有些局促,遂小聲說道,村長叔有啥話,您就說吧。劉萬林說,得是很少來村委會,平時不大見到你?于文巧笑了下,沒有吱聲。劉萬林說,你家責(zé)任田劃好沒?不知道你爹樂意不?于文巧說,劃好了,我爹好像挺滿意。劃分責(zé)任田,家家戶戶都很高興。劉萬林說,那就好,那就不說這個了。今晚開會的事你也清楚了,責(zé)任田劃定后,接著把山林也要承包出去。這事其實比劃分責(zé)任田還要大,回去跟你爹合計下,有沒有承包山林的打算,有這心思的話,給叔說一聲,叔保證給你家把這件事辦好。
于文巧哦了下,望著劉萬林說道,回家我問下我爹,謝謝叔。說完話想要轉(zhuǎn)身離開。劉萬林說,文巧甭忙些,正經(jīng)話叔還沒給你說呢。去,把門合上,坐在椅子上,叔和你商量個重要事兒。于文巧愣怔了片刻,轉(zhuǎn)身將門輕輕合上,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劉萬林笑著說道,文巧想不到吧,叔給你安頓了個好差事?劉萬林的話,讓于文巧摸不著頭腦,望著劉萬林傻笑了下,不知道該說啥。劉萬林說,是這樣,春節(jié)前,國強不是當(dāng)兵走了嗎?村上文書這個活兒,一直沒個合適人接手,好多事情拉不開栓。將滿村里的人撥拉了一下,叔就覺得你合適。叔想讓你接了這個活,你樂意不?
聽劉萬林這樣說話,于文巧的臉呼啦紅了,小聲說道,不行叔,那是個耍筆桿子的活兒,我拿不起來手。您知道,我高中沒念完就停學(xué)了……劉萬林說,那活兒也不要多少文化,高中肄業(yè)完全能應(yīng)付,加上你的手腳麻利,里外都有能力支應(yīng),絕對沒有問題,沒你想得那么復(fù)雜。
于文巧依然搖著頭說,我覺得我真沒那個能力,真的拿不起手來。劉萬林說,你這個文巧,咋就沒有一點兒底氣?給你實話實說吧,叔打心眼里看上了你,對你的安排,叔還有更長遠(yuǎn)的想法呢。你先給咱把文書當(dāng)上,過渡一段段時間,再提拔你當(dāng)婦委會主任……
不不不,于文巧驚慌得立起了身子,說,那我就更拿不動了。叔,婦女主任不是有曹菊梅嗎?劉萬林說,曹菊梅那人干不成事兒,根本發(fā)揮不了婦女主任的作用。我跟鄉(xiāng)領(lǐng)導(dǎo)溝通過了,只要有合適人選,立馬就做調(diào)整。這事我想了好久了,你就聽叔的,保準(zhǔn)沒有錯。
于文巧沉默了許久,小聲說,做婦女主任是當(dāng)領(lǐng)導(dǎo),我肯定沒有那個能力……劉萬林嘿嘿地笑了,你看你這個巧巧娃,怎么還沒上手干呢,就一口聲地說自己拿不起來干不了?其實當(dāng)婦女主任,比起當(dāng)文書還要簡單,不就是些跑跑顛顛的事兒,輕松得很。
于文巧不住地?fù)u頭,沒有再做聲。劉萬林笑著說,沒事兒巧巧,叔真的是看上了你的能力。你盡管放心,叔說你干得了,你就干得了。
劉萬林一邊說著話,一邊站起身子走到于文巧身邊,叔都看到了,你巧巧娃不論是說還是寫,不論是唱歌還是跳舞,樣樣全都拿得出手,是咱們甄小莊村最優(yōu)秀的人才,比曹菊梅不知強了多少倍。叔看好你,你也得有個自信心才行。說著話,兩只胳膊伸了出來,將于文巧抱住了。
劉萬林的鎮(zhèn)靜和大膽,將于文巧一時間嚇傻了,頓時將身子縮成了一團,既不知道掙扎,也不知道反抗,身子在哆哆地抖著。劉萬林繼續(xù)說道,巧巧你就放寬一百個心,只要有叔這個主任罩著你,不論啥時候,你都能在村委會立住腳,都能在小甄莊村喝起風(fēng)。明天你就來村委會上班。
說著話,將嘴巴蹭在了于文巧臉上,一只手從于文巧的衣服下擺摸進去。
感覺到嘴上和臉上熱烘烘、濕漉漉的,于文巧忍不住哭了,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就在腰間的褲帶就要被解開的時候,于文巧突然心里一橫,扭頭朝劉萬林左臂上咬了一口。劉萬林悶哼了一聲,下意識地將手松開了,于文巧轉(zhuǎn)身沖出辦公室,逃走了。
這件事的發(fā)生,除過當(dāng)事的兩個人,沒有任何人知道,也沒在村里造成啥影響,就那么悄無聲息地過去了。于文巧沒當(dāng)上村里的文書,更沒當(dāng)上婦委會主任,劉萬林也打消了招惹這個女娃的念頭。兩個人從此后遇到一起,就跟早前一樣正常和平靜。只是于文巧感覺到,村主任的態(tài)度,比以前更加威嚴(yán)和更加持重了。
二
時間又過去了一年,于文巧的對象依然沒有著落。
一天傍晚,劉萬林來到于文巧家里,呵呵地笑著,對于文巧的爹媽說,我來給咱家巧巧娃提個媒,不知道老哥老嫂子愿意不愿意?村長是個有身份的人,他的突然大駕光臨,又是給女女來提親的,使得老兩口受寵若驚兼激動不已,急忙倒水敬煙,拿出最大的熱誠接盛了劉萬林。劉萬林說道,這不是前些天,我舅給我提說,他家老二高中畢業(yè)好幾年了,想給娃娃訂個親,叮囑我替他操個心。我一琢磨,咱家巧巧娃不是也還沒有訂婚么,主要是覺得這兩個娃娃挺般配。老哥老嫂子,不知道你老兩口覺得怎么樣?
于文巧的爹,殷殷地望著劉萬林,搭著滿臉的笑容,樂呵呵說道,你說的就是那個海勤娃娃吧?那是個好娃娃,這事真要成了的話,是我家巧巧娃高攀了人家。不知道人家海勤娃娃是咋想的?劉萬林說,我是問過海勤的意見后,才來你家的,他跟你家巧巧娃很熟識,對巧巧娃一點意見也沒有,心里樂意得很呢。
于文巧母親也笑著說,那敢情好了,我老兩口沒有啥意見。劉萬林嘿嘿一笑說,那就好,那就好,你老兩口跟巧巧娃合計下,同意不同意,盡快給我回個話。
這個甄海勤,是劉萬林同村一個舅表弟,高中畢業(yè)回村后沒多久,被劉萬林打發(fā)到縣上的千崖堡水利工地做了個臨時測量工。甄海勤人長得出息,高高大大、文文靜靜的,不像農(nóng)村長大的男娃兒。于文巧爹媽的心里,別提多高興了。征求于文巧意見時,母親說,海勤這個娃娃白白凈凈的,是我和你爹看著長大的,也跟你在一搭念過書,咱對人家沒啥彈嫌,就怕人家瞧不上咱呢,應(yīng)了人家吧。爹朝女兒瞄了一眼,說,茬口是個好茬口,應(yīng)不應(yīng)人家,大主意還得巧巧你自個拿。于文巧朝爹媽看了一眼,半天沒有說出來話。
于文巧比甄海勤小兩歲,兩個人同校不同級,從小學(xué)念到了中學(xué),于文巧對甄海勤很了解,知道這個人不錯,心里沒有啥不滿意。不過,于文巧心里有個結(jié),那就是甄海勤和劉萬林是親戚。她忘不了劉萬林欺負(fù)她那件事,怎么想,都覺得和甄海勤訂婚不大美氣。做爹媽的不知道女女心里在想啥,看女兒半天說不出痛快話,母親埋怨道,就知道挑挑挑,揀揀揀,真不知道啥樣的男人能合你的意,眼看著如今都挑得脫靶咧,咋還是那么軸!猴年馬月才能把你嫁出去?聽著母親責(zé)備的話,看著爹期待的眼神,于文巧頓了頓神,對爹說了句,那您爹去給村長回個話,就應(yīng)了人家吧。
劉萬林安排甄海勤和于文巧見了一次面。于文巧沒感覺到,甄海勤對他倆訂婚這樁事,似乎沒有想象得那么熱心,這讓于文巧有點摸不著底。打發(fā)爹去問劉萬林,劉萬林笑呵呵說,老哥盡管放寬心,啥麻達也沒有,是巧巧娃太過敏感了,兩個娃娃互相知根知底,海勤可喜歡你家巧巧娃了,心里樂意得很呢。于文巧爹說,海勤娃娃心里要是有疙瘩,就讓事情往后緩緩再說也成,婚姻這事是大事,既急慌不得,更勉強不得。劉萬林說,老哥甭胡思亂想了,可能是我那表弟叫書念瓜了,本身又是個羞臉子,兩個娃娃見面相親,大概有些抹不開臉吧,真的沒有啥。
于文巧與甄海勤訂了婚。
這一年春季,千崖堡水利工程竣工了,測量的活也干完了。甄海勤回到了村里??紤]兩個娃娃年歲不小了,在劉萬林提一下,兩邊家里開始張羅。在這年的五一勞動節(jié)那天,給于文巧和甄海勤完了婚。
這天是個好日子。村里兩戶人家娶媳婦,兩戶人家嫁女子。劉萬林將三對新人湊到一起,講了一番恭賀的話,由村里的宣傳隊表演了幾個節(jié)目,辦了個移風(fēng)易俗的集體婚禮。這種婚禮形式,在小甄莊村還是頭一次,這讓于文巧好喜歡,激動得一顆心跳的,眼淚始終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當(dāng)晚耍新娘,來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屋子人。在鄉(xiāng)下,人們拿耍娘當(dāng)玩樂子,常常耍得很熱鬧,也很野蠻,卻也十分地開心。大家不斷地笑鬧,不斷地起哄,一會兒要新人嘴對著嘴啃蘋果,一會兒要新人臉對著臉咬舌子,還有什摸新娘啦,掏雀雀啦,別出心裁,花樣百出,嗚呼喧天鬧騰了大半夜,整得于文巧渾身像散了架,直到雞叫頭遍時,耍房的人才意猶未盡地散開了。
甄海勤出屋送大家伙。于文巧想,男人很快就要轉(zhuǎn)回來,這時候的姑娘家,心思忽然亂亂的,突然感到好羞怯,隨手拿起掃帚掃了掃炕,拉開被褥鋪好,將穿了一天的嫁衣,小心地退下來,然后輕輕地掩上門,和著貼身的小衣,悄悄躺進了被窩,心里就像有小鹿在撞。
甄海勤這一去,好長時間沒有回來。于文巧實在太累了,等著等著就給迷糊了。就在這時候,房門被推開了,又給合上了,接著燈被滅掉了。這些個聲響,將入夢不久的于文巧驚醒了過來。于文巧打了個激靈,睜開眼睛一看,滿屋里一片黑黢黢的,不由得一顆心,別別地跳起來。她紋絲不敢動,也不敢吱聲,就那么靜靜地側(cè)身躺著。她聽見,丈夫摸索著爬上了炕。一陣撲撲索索后,丈夫?qū)⒆詡€衣物剝光了,接著他摸到了于文巧,將光丟丟的身子擠進了被窩。于文巧壓抑著氣息,將身子稍稍地動了下,給丈夫挪了下地方。男人將手伸過來,從于文巧身上扒衣裳。于文巧瞬間眩暈了,就那么軟軟地任由男人將她的衣物除掉了,接著任由男人爬上了身子。在男人急迫而又魯莽的沖擊下,于文巧流淚了。洋洋灑灑的淚水,順著兩鬢流下來,一種未有過的甜蜜感和幸福感,溢滿了她的胸膛。
于文巧再也沒有能夠睡過去,就那樣被男人一波又一波地顛騰著。這時候天漸漸亮了,于文巧終于鼓足了勇氣,睜開眼睛朝自己男人望了一眼。啊!眼前出現(xiàn)的畫面,瞬間將于文巧擊潰了。原來摟著自己撒野的,不是丈夫甄海勤,而是丈夫的哥哥甄海生。
于文巧尖叫了一聲,一伸腿將甄海生蹬開去,整個人縮到炕角旮旯,拿被子緊緊地將自己裹住,嚎啕大哭著抓起炕上的物件,朝著甄海生猛砸過去。這時甄海生也嚇蒙了,摸來內(nèi)褲胡亂登上了腿,迅速遛下炕,從屋門逃竄了出去。
三
甄家和于家的婚事,突然出現(xiàn)這種變故,這將小甄莊村的人嚇了一大跳。全村頓時炸開了鍋,人們一口聲地議論,肯定是劉萬林設(shè)的局,設(shè)圈套為他傻表兄辦事哩。人們唾罵說,辦事你就辦事唄,也不能將人家花朵一樣的于文巧,黑著心腸往你舅家火坑里推啊。
甄海生比甄海勤大八歲,外號半拉熟。是個四肢健碩、智力低下的男人。六歲時說不了一句囫圇話,十二歲送到村里學(xué)校念書,至十六歲輟學(xué)時,始終沒能升上二年級。好在他的體魄健壯,吃飯睡覺十分正常,用不著爹媽操多少心。甄海生長大后,成了家里壯勞力,而且四季寒暑不懼,干活輕重不避,這讓他的爹媽既高興,又心疼。老兩口明白,要想給這個兒子成個家,恐怕是個難事兒。然而,這人有時候真是怪,除了吃飯睡覺和下苦干活外,啥啥不懂的甄海生,看見鄰居人家小伙娶媳婦,竟也鬧騰著要爹媽給他娶一個。他爹甄有財,還有表哥劉萬林,為這件事還真費了不少神。先是甄有財一次去鎮(zhèn)上趕集,將個討飯的外地女人領(lǐng)回家,在家里沒有待多久,便被甄海生給折騰跑了。后來劉萬林又從外縣帶回來個智障女,同樣沒有待幾個月,又被甄海生整走人了。
甄海生嘗到了女人的滋味,從此為了娶媳婦的事,不斷地跟爹媽使氣。傻人有傻人的傻性子,為了這件事,甄海生鬧氣不吃飯,甚至將端在手里的飯碗摔掉了,還有躺在炕上喊不起來,鬧罷工不愿去地里干活。甄有財一次見到劉萬林,唉聲嘆氣再次提起了這件事,哀求道,萬林你還是想個辦法吧,好賴弄個女人回來哈,這傻子攪和得全家人沒法子過活啦。劉萬林望著舅舅愁腸百結(jié)的樣子,反問道,舅你給我說說看,我該想個啥辦法?已經(jīng)給他弄過兩個女人了,再該從哪里給他弄人?甄有財愁苦著一張臉,張了張嘴吧,不知道咋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