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在海邊(散文)
去海邊,開卷吧,那里有別開生面的美景,有浪漫可人的故事,那里,可以悅情寄意,壯闊和柔媚同存,取之不盡,可一睹再睹的,唯有海。
一
周日下午,見陽光把鋒芒收斂,決定去海邊走走。大海,是廈門一道優(yōu)美浪漫的風景,雖然多年來看了無數次,但對我而言始終是一種巨大的吸引,百看不膩。
朋友開車,我安然坐于副駕上看街景。馬路上車流滾滾,耳內被持續(xù)不斷的車流聲填充,聒噪不堪,我無法抗拒,只有坦然接受。車流聲,是城市最主要的聲音,城市的熱鬧大半靠它賜予。無視交通的堵塞與繁忙,有海的吸引,似乎眼前的嘈雜都遠退了去,詩意的海邊早就在眼前打開了長卷。
站在海邊的沙灘上,心清目明,頓覺豁然開朗。對這一帶的海,我熟悉而鐘情,認為這里的海才配擁有海的資格。此種情感,源于我曾在前埔居住過一段時間有關。前埔曾是一個村,雖然如今高樓林立,商鋪繁茂,村莊的韻味淡然無存,但至今保留此地名。在前埔村,我度過了一段跌宕多姿的時光,不乏歡喜,也交織過傷感。前埔村離海甚近,慢悠悠地走,不超過三十分鐘??墒俏夷菚r卻來得少,渺小的欲望曾吞噬了我的情懷,蹂躪著我的心靈,以致海雖近,卻一度把它遺忘。如今生活安穩(wěn),雖不大富大貴,卻也衣食無憂,心倍感踏實。于是那些失去的情懷似迷路的孩子,又重新回歸心靈的家園??春?,就是與情懷來一次深情繾綣。
曾慰藉了我的海,我不能忘懷,我有一顆感恩的心,視海為我的摯友親朋。
二
天靛藍靛藍的,像剛染過色的棉布,讓人很想扯下做一身衣裳;云白如鹽,團團挨擠,這里的云喜歡扎堆,害怕寂寞。遠處的海水呈深藍,像天空一樣的深邃。近處的海水是淺藍,宛如一匹溜光水滑的綢緞,有著溫潤的質感。海面上有不少白色的帆船在行駛,似一只只美麗高傲的白天鵝,在水面上意氣風發(fā)地游著。白色的帆船與藍色的海,藍白相間,美得清新脫俗,似天生一對的佳偶。
微風吹來,海面上蕩起了漣漪。好喜歡“漣漪”這個詞,怎么可以這樣美,有花間詞的韻味。海面上的漣漪與湖中的漣漪有著截然不同的味道,湖中的漣漪偏于柔美,海面上的漣漪顯得大氣。那漣漪泛著白光,如梔子花的白,白得明凈,白得透亮。風勢變大,霸氣盡顯,猛烈撲向海水,讓海水一改溫和內斂之態(tài),變得潑辣、霸氣,充滿了力量和豪氣,拼命地撞擊沙灘,把一部分沙給帶走了。這些沙離開了它們的家園,投入到海水的懷抱,與海水纏綿幾許,最終沉沒在海底。它們也許會思念在沙灘上的時光,思念那些留存在它們身上的腳印,撫摸過它們的小手,以及陽光的暖和月光的溫柔。
海水與沙灘碰撞的瞬間,朵朵浪花橫空出世。浪花比漣漪更白,白如雪,有點刺眼。浪花是花,非花,它是水做的花;是綻放于海面上的花,其美不遜色公園和山間的花。浪花飛速濺起,很快又落于海面上,與海水融為一體,來去匆匆,短暫如一聲嘆息、一簾幽夢。雖然浪花一生短暫,但至少曾經熱鬧地活過、美麗過,足矣。浪花的出現(xiàn)與消失,恰如人生,繁華和激蕩都會過去,一切終將歸于平凡和平靜,抱著平常心就好。
風,來了又去,誰也挽留不住風。風似一個漂泊不定的男子,有著桀驁不馴的性情,有著征服天下的雄心和抱負。風,讓人愛,讓人怨。無風相伴的海水變得從容、沉靜,輕輕流淌,默默仰望蒼穹,咀嚼生命里所有的厚重與滄桑。它想必會思念風,因為風,海水的一生才會如此搖曳多姿、轟轟烈烈。海水,愿與風相依相偎、天荒地老。
此時,夕陽像女子撲了淡淡胭脂的臉頰,嫵媚而風情。記得一句話,“日落尤其溫柔,人間皆是浪漫”,多么適合我眼前的情境。我沒有想去得到什么,帶不走的風景,我就多看幾眼吧。
三
沿著沙灘緩緩走。沙灘傍著海水往前方無限延伸,揮灑著一種雄渾蒼茫的氣勢。踩在沙上,有別樣的情調。每一粒沙都善解人意,給足底以輕柔地按摩。沙的美,體現(xiàn)在群體性的聚集里。一粒沙,毫不起眼。而無數粒沙組合,變成沙灘、沙漠,有驚心動魄的美,無以倫比。油菜花也是如此,單枝看去,難以入心,若鋪天蓋地,卻驚艷絕倫。沙的觸感雖硬,其實最柔和謙卑,有無限的可塑性,各式沙雕就是沙的一次涅槃。沙,能屈能伸,卑微而偉大。
一棵椰子樹佇立于沙灘一隅,樹干斑駁,那是時光的凝聚、歲月的傷痕;樹葉有秀美之態(tài),似恬淡從容的女子,一派云淡風輕的模樣。“剛柔并濟”一詞,應該送給椰子樹。椰子樹甚有個性,種植在別的地方,不見得多美,到了沙灘上,卻有著遺世獨立的美麗,易牽引人的思緒,為之浮想聯(lián)翩。椰子樹與藍天、白云、大海、沙灘,還有帆船,構成一幅浪漫動人的圖畫,令人銷魂。我要把這幅圖畫珍藏在靈魂深處。誰說美感的要素只有陽光,那些在陽光之下的風物,哪一樣不是我們的愛。
幾對年輕的情侶們牽手走過,彼此的眼神滿含柔情。那眼神會說話,訴說著愛情的至真至深、至純至美。男女一生最好的時光都在戀愛的時光里了,彼時,一分一秒都可化為如酒如蜜的回憶,足以芬芳一生。大海、沙灘與情侶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天荒地老、??菔癄€一類的詞,是大海的廣闊賦予我這種想象,還是情侶的深情觸動了我的柔腸。我想問斜陽,它卻只管傾瀉人間,為海水認真上色,何曾聽到我的心語呢。
孩子們在沙灘上有的你追我趕,有的在很專心地玩著沙子,不時發(fā)出歡快的笑聲。那笑聲,是一個人一生中最純粹的笑聲。一旦長大,再想擁有此種笑聲,不易。孩子們的父母坐在沙灘上,有的在凝望大海,凝望是一種人生的姿態(tài),我喜歡這種姿態(tài);有的專注于刷手機,手機是個賊,會偷心。一個年輕的男孩背著包低頭走過,若武俠小說中獨來獨往的俠客,散發(fā)著一種孤獨的氣息。有年輕的母親推著嬰兒車走得氣定神閑,躺在嬰兒車里的嬰孩睜著溜圓的雙眼,眼神清澈如山泉,可蕩滌世間污濁。母親邊走邊不時望著嬰兒車里的孩子,母性的光輝從臉上噴薄而出,那是比陽光更暖的光,可慰藉蕓蕓眾生。
海邊的人不多不少,我喜歡這種氛圍,不喧囂,也不冷清。在城市,喧囂是常態(tài),不僅景區(qū)、商場、街道,便是街頭小吃,也變得喧囂,其來歷讓人質疑,滋味不再純正。這是一種令我不安的狀態(tài),也許是我不合時宜吧。冷清的感覺,并不享受。冷清與寧靜略似,卻又有人間天上的差距。冷清讓人感到壓抑和愁悶,寧靜帶來的是一份心靈的愉悅和舒展。大海的波瀾壯闊,需要有欣賞它的人,若無人來此,若佳人獨守空閨,若寶劍蒙塵,不僅冷清,還透著一點凄涼。海邊的人,是海邊的另一道風景,讓大海的美顯得更加生動。
夕陽西下,薄薄的夜色似一塊灰色的布,覆蓋于海面上。海邊的人逐漸散去,我久久凝望大海,想起海子的那句詩:“我想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也許海子未必一定想在海邊擁有一所房,只是在表達一種崇高的精神追求。我卻真誠地渴望擁有一套臨海的房,最好樓頂還有一個大露臺,露臺上種滿鮮花,四季不敗。閑暇時,坐在露臺的躺椅上看海,看花,看船,聽風,聽潮漲潮落的聲音,這樣的日子無限接近詩意,美不勝收,令我神往。只是臨海的房貴不可言,我只能仰望。但并不因此傷懷,能經常看到,已很滿足,我依然會把日子過得春暖花開。
在海邊,我讀懂了“詩意”這個詞,不需要從書本上去找,大海就是一首詩,一首氣勢恢宏的史詩,我常讀常新。
詩仙吟唱到,“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我覺得詩仙李白有點偏狹了,應該加上一句,還有廈門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