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琵巖山漫記(散文)
一
我經(jīng)常到龍井市,早些年在一條山谷里勞作,便要經(jīng)過這里,差不多十天半月就會來一趟,對這里的街道以及布局都很熟悉。龍井能稱為“市”是很牽強的,兩條街沒有走出去多遠便到了頭,兩邊青山半抱,沒有什么大氣派的格局,能讓人眼前一亮。地名被稱為“龍井”,是傳說之中有一條龍,從天而降,一頭鉆入一口井之中。
那口井就在一條街的旁邊,我還特意去看看。里面雖然有些黑咕隆咚,還是依稀看清里面所堆積的白色垃圾。如此的污穢不堪,感覺伸一下頭看看都后悔,怎么就會有龍鉆入呢?我想,這條龍剛鉆入其中時,里面的水是純凈的,污穢也是后來才有的。如此這般,就算這里真的有龍,恐怕也不會顯靈的。美好與丑陋總是相生相伴,做好不易,做丑卻簡單。它們扭在一起相互爭斗,丑陋的力氣要大許多,常常占據(jù)上風(fēng)。美好的東西被壓制久了,也會腐化變質(zhì),散發(fā)出異味,很容易與丑陋混淆成一體。
前段日子,妻所在的廣場舞隊,去了龍井的琵巖山,我一聽這個名字,不由地笑了。這是怎么杜撰來的名字?“琵巖山”名字不錯,只怕是徒有虛名吧?
她們玩得很盡興,在發(fā)回的圖片里,可以看到輕歌曼舞,身姿翩翩,一張張圖片把一個個美好的瞬間定格。圖片之中所映照出的姹紫嫣紅,出奇的美麗。那里竟然種植出百畝花海,足夠鮮艷芬芳。女人與花是非常貼合的關(guān)系,一群女人與一片花海相輔相成的存在著,女人是花,花是女人,這一刻的美麗是讓人驚嘆的?;êV烙骋r著女人的美,女人的美在彰顯花海之闊。還別說,她們?nèi)巳耸掷锒甲プ×饲啻旱奈舶?,火爆一回,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br />
她們此去的目的是賞花,花海絆住了她們的腳步??墒悄抢镞€有個更絕美的去處,在花海的背景盡頭,有一條空中棧道,她們卻給遺忘了。圖片上所顯示的那條棧道,像一根銀針,在閃閃放光。為什么就沒有去光顧呢?嗐!我不禁為她們扼腕嘆息,都走到那里了,說啥也得上去走一圈。這是因為她們的興趣所致。興趣也如一朵花,能夠綻放出心中的美感,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沒想到,琵巖山的建設(shè)出奇的好,不覺讓我對龍井市的印象發(fā)生了改變。
二
我又一次來到龍井市,專門來看看這座琵巖山。走在山中,才發(fā)覺這里與山?jīng)]有多大的關(guān)系。平地隆起一個鼓包,這個“包”被全新打造出的無形高度,卻讓人不得不仰頭觀看?;ê嵲谑遣灰话?,讓這座山彰顯出富麗堂皇,像一顆寶石熠熠生輝。美麗的花排成陣勢,遼闊且漫卷著,以一種輕飏而蓬勃的氣魄,順著山坡的走勢,打開了鮮艷芬芳的一幅畫卷,一片紅一片黃一片紫,色彩調(diào)配整齊而有序。我仔細看看,這些花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花,因為有著相當(dāng)可觀的陣勢,才讓這些花變得不普通。站在這片海的面前,斑斕漾起,在微風(fēng)中輕輕涌動著,仿佛是一波波涌起的波浪,怎么會不讓人驚嘆呢?
我來到這里,當(dāng)然是慕名而來。欣欣向榮的城市前景邁向一個新臺階,求發(fā)展就要有新舉措。琵巖山的開發(fā)是市政建設(shè)的一部分,不知不覺間舊貌換新顏,琵巖山當(dāng)仁不讓地擔(dān)負起那份亮麗的風(fēng)采。
剛剛過去的“9?3”州慶日,在這里留下的歡樂氣氛還沒有散去?;ㄆ蚤g的甬道是用方磚鋪就,已經(jīng)被深深地踩入泥水之中。這是怎樣的力道,才能把整個甬道都踩入泥水之中?人走得多,走出的路才能更堅實。新建的路,要通過踩踏才能成為路,只能說明這里原本不是路。城市的新增景觀,足夠耀眼,讓這里人滿為患。走在其間,感覺不到浪漫與詩興。我無瑕顧及四周的花色,走去一步都要仔細看準(zhǔn)才行,否則會濕了腳上的鞋。
有一片火紅的雞冠花,出奇的漂亮。我想在這里留影,卻發(fā)覺有不少人在那里,占據(jù)著最佳的拍攝角度,我們只能在一旁靜靜地等待著。一位婦女站在花圃里,伸手把自己的孩子也拉進去。剛擺好姿勢,卻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喊話:“不能往里進,出來出來!瞅啥呢?就說你呢!”嚇得這母子像一對袋鼠一般快速跳出。
我忙循著聲音望去,不遠處的一條方凳上,端坐著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園藝人,手里拿著一個小廣播喇叭,只見他精神矍鑠,目光如炬,不怒自威。
花圃被踐踏得不成樣子,縱然是人多所致,一雙雙腳沒有規(guī)矩與方向,是花圃慘遭傷害的主要原因。腳步有度,與涵養(yǎng)的深度有關(guān),在此刻,涵養(yǎng)便顯得尤為重要,文明是最大最美的風(fēng)景,這句話不是簡單意義上的事情。讓自己和花海融為一體,不一定看你與花海的親密度。閱讀與感受這片花海,以色彩描畫心中的美麗,以花色裝點心性的色澤,所讀取到的壯闊,便增長了內(nèi)心的厚度。這是花海所給我的啟示,也是花海為我呈現(xiàn)出的力度。
三
木棧道蜿蜒在林間,我與妻相攜而上。在這樣的路途上行走,對于我來說,是稀松平常的,可是對妻而言,卻是個不小的挑戰(zhàn)。去觀賞風(fēng)景,在很大程度上是挑戰(zhàn)自我的過程。隨著木棧道的牽引,慢慢地走向一個高度,方才覺得琵巖山的曼妙之處。不是不顯露,只緣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啊!山的奧秘詭異千般,豈是肉眼凡胎所能看透的?遠處的山與近前的山,絕不是同等意義上的山。遠處的山在眼里只是一個平面,而近前的山,以自身的腳步去感受山勢的起伏,方才覺得其中的巍然與嵯峨。風(fēng)景在那里,等待著你的來臨。風(fēng)景的長度,猶如一幅畫卷,你想它多長就有多長,這要看腳步丈量的長度有多長。
那條空中棧道便在遠方,在花海的盡頭。腳下漫曲,愈發(fā)凸顯風(fēng)景的價值,一路向上,也不正是人生的走向嗎?這是個不錯的設(shè)計,一路看著花,欣賞著花色,歡暢著心情而去,在不知不覺間達到山頂,那座棧道便出現(xiàn)在眼前。啊!真的讓人賞心悅目?。∫粭l明晃晃的玻璃棧道在眼前平鋪而去,那一端淹沒在云霧之中,仿佛通向那無邊無際的天界之中。高絕之處,定有絕頂風(fēng)光。
這條棧道架設(shè)在兩山之間,把山脈的神韻盡攬懷中。透明的玻璃反射出的光芒,好像是一道霞光橫掃而過。我沒有踏上之前,還躍躍欲試著。那飄飄若仙的感覺是什么樣子呢?有許多人都駐足在起點上,向這條玻璃棧道致注目禮。
我和妻踏上去的瞬間,妻的一只手還緊緊地拉住我,我能感受到她的緊張情緒。這種緊張的情緒是在所難免的,僅僅隔著一層玻璃,下面就是萬丈深淵,不論是誰,走在這里都不會那么輕松。我正在想著這個問題時,卻覺得腳下傳來一陣炸裂的聲音,玻璃在瞬間出現(xiàn)巨大的裂痕,要把人整個陷落下去。還好,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我忙安撫一下緊張的心情。原來這是故意安排的效果,在逗你玩呢。
一陣風(fēng)吹過,棧道微微晃動著,我的心也隨著顫動著。高聳于空中的感覺,是讓人眩暈的,告訴自己,不能看腳下,越是看腳下就越是暈眩。透明的玻璃下面,是錦繡的山川,此時卻怎么露出面目可憎的兇相呢?此時哪里有什么風(fēng)光可言呢?
在棧道的不遠處,有一只鳥停落下來。它好像也想體驗一下玻璃棧道上的感覺,還在上面蹦蹦跳跳,如同閑庭信步一般,然后,興味索然地飛去。我突然發(fā)覺身體的僵硬是來自于思想的沉滯,身體之輕由心底的蘊藏而來。意念的輕不僅僅存在于身體之中,更要飄飛在身體之外。我因此不能像飛鳥一樣飛去,是因為我不能釋放自己,身體的沉重感與生俱來,注定我將永遠目睹著鳥兒飛去。
妻好像度過了身體恐懼期,慢慢地放開了腳步。站在欄桿前,盡情地做著各種飛翔的動作,好像她馬上就可以振翅飛去。這一刻,我們身上那點緊張感也被風(fēng)兒捎去了遠方。
陽光從云霧間穿過,潑灑在整個棧道之上,讓每一位行走在上面的人們,都領(lǐng)取到了一道璀璨的霞光。
我在想,這般騰云駕霧的感覺,就是神仙也不過如此吧?更何況,那些所謂的神仙,不過是人們憑空想象出來的,此時的我真真地感受到了這種奇妙的感覺,我不是神仙,誰又是神仙呢?
很多微妙的體驗,很多見景生意的可能,在這座山上,我得到了,游覽的意義是什么,我傾向于情感的愉悅,思想的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