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童年的夏天(散文)
過了端午節(jié),就漸入盛夏?,F(xiàn)在江淮分水嶺地區(qū)還處在梅雨季節(jié),天氣還不是太熱??墒?,人只要稍微活動一下就渾身是汗,就甭說在田間勞作了。吃過晚飯,收拾好,洗漱完畢,再追一會劇,就會躲在電腦房里,讀文、寫作?,F(xiàn)在的人真是享福,幾乎家家都裝有空調(diào),人躲在空調(diào)房里,冬暖,夏涼,已淡化了季節(jié)的概念?,F(xiàn)在的鄉(xiāng)村里,一到夜晚外面就沒有人了,人都躲在空調(diào)房里看看電視,上上網(wǎng),不由得想起了童年的夏天。
在我的童年,傍晚放學(xué)之后或者寒暑假,我們孩子是要幫助家長干一些力所能及的農(nóng)活的。特別是暑假,每個農(nóng)家的那頭耕田的老水牛就是我們男孩子在暑假里最親密的伙伴。放牛有放牛的樂趣,老水牛可以被我們男孩子當馬騎,左手緊緊抓住牛韁繩,右手緊緊抓住牛尾巴,雙腿夾緊——“駕!”“駕!”看似笨拙的老水牛其實奔跑起來是很快的,人一不小心就會從牛背上摔下來,摔斷胳膊摔斷腿都是有可能的,這是勇敢的男孩子的游戲。又或者拿一本書騎在牛背上,邊放牛邊讀,悠然自得。
等到夕陽西下,一天的暑氣漸漸退去。被我們放牧的老水牛肚子已吃得圓滾滾的,已到了晚歸的時候了。小時候,老水牛是一個農(nóng)家最重要的財產(chǎn),家里耕田就全靠它??粗亲映缘脠A滾滾的老水牛,我們孩子都很有成就感,回到家自然會受到父母的表揚。夏天水草豐茂,只要我們孩子稍微用點心很容易就能把牛放飽?;丶业穆吠?,會先讓老水牛在池塘或小河里舒舒服服泡個澡。
還沒到村口,老遠就看到了小村上空那裊裊的炊煙和父親給老水牛住的房間里燒蚊煙(用稻草末燒出煙霧驅(qū)蚊)而飄散出的煙霧。這些煙霧從牛屋的木格窗里飄散出來,有些嗆人,還有草木燃燒時發(fā)出的那種香氣,讓人感覺不是太討厭。
把牛拴好,干凈整潔的青石小院里的小方桌上,母親把飯菜已經(jīng)擺上。那時,母親能干,有時是母親做的手搟面,裝在一個搪瓷盆里涼著。有時是稀粥,有時是面疙瘩,還有饅頭。蔬菜呢,都是母親自己種的,腌黃瓜、腌菜瓜、泡豇豆、醬菜、咸菜。所有的糧食和蔬菜都是自家種的,母親親手做的,感覺吃起來是那么的香甜。
鄉(xiāng)下夏天蚊蟲特別多,一家人圍坐在小方桌周圍大汗淋漓地吃著晚飯,時不時地拿起身邊的蒲扇緊扇一陣,好驅(qū)離叮咬自己的蚊蟲,順便降降溫。那時,鄉(xiāng)下還沒有通電,家里沒有電扇空調(diào),一把蒲扇就是電扇空調(diào),節(jié)能環(huán)保。也沒有電視機,家里唯一的電器就是那臺黃山牌半導(dǎo)體收音機了。晚飯時,聽聽新聞和評書是最大的享受。那時,感覺收音機的那個小喇叭里藏著一個萬花筒般的神奇世界。
晚飯后就是我們男孩子的快樂時光了。村里的小伙伴們拿上毛巾奔向村子西邊的兩口大塘。借著夜幕的掩護,把自己脫得光溜溜的,或者來不及脫衣服就“撲通”“撲通”跳進了池塘里。那時,鄉(xiāng)下的環(huán)境很好,沒有什么污染,池塘里的水很清澈,都能看見池塘里游來游去的魚。我們在池塘里一邊洗澡一邊嬉戲、打水仗——就是兩個人或者幾個人用手互相往對方潑水,抵擋不了的一方算敗?;蛘哂脙芍皇终仆厍皳羲?,我們叫打水鼓,比誰擊得響。每當夜幕降臨,聽到那“嗵——”“嗵——”“嗵——”的打水鼓的聲音,那就是我們男孩子集體沐浴的時間到了,那種聲音能傳得很遠很遠。我們還學(xué)游泳,水性好的孩子甚至能仰面躺在水面上睡覺或游動。我比較笨,怎么也學(xué)不會,只學(xué)會了狗刨。小村前面和西面的那幾口大塘成了我們天然的游泳池——星光或明月做燈,綠樹做墻,池塘做泳池,雖然沒有大都市里的室內(nèi)游泳池豪華高檔,卻也是原生態(tài)的。洗澡的時候,甚至有小魚圍過來給我們撓癢癢,按摩,機靈的男孩子甚至能抓到它們。我想,這些在大都市的游泳池里是體驗不到的。
吃過晚飯,洗過澡之后就是鄉(xiāng)村人的納涼時間了。大家搬個小板凳或椅子坐在自家門前搖著蒲扇納涼。也有把涼床(竹子做的床,人睡在上面很涼爽。)搬到屋外睡覺的。那時,隔一段時間大隊就會放一場露天電影,除此之外,鄉(xiāng)村夜里的文化生活就是聽廣播了。夜晚聽廣播,最受歡迎的就是評書和小說,大人孩子都聽得入了迷,每天晚上一集也不肯落下。聽評書和小說成了我最早的文學(xué)啟蒙。那些寂靜的夏夜,除了廣播聲就是搖動蒲扇的聲音和夏蟲唧唧的聲音了,有時螢火蟲也打著一閃一閃的小燈籠前來湊熱鬧,好像也被鄉(xiāng)村人的夜生活吸引了。
夏夜納涼的時候,鄉(xiāng)村人有時也串門,說莊稼的長勢,議論從廣播里聽來的國家大事,說一些社會上的奇聞異事、家長里短。我們小孩子插不上嘴,歪個小腦袋就當評書聽。
童年的夏夜里,有月亮的夜晚我們小孩子有時還會聚到打谷場上玩老鷹捉小雞的游戲,反正屋里太悶睡不著,我們能瘋到很晚。
我們有時也到池塘邊捉螢火蟲玩,裝在一個小玻璃瓶里,掛在蚊帳的掛鉤上,螢火蟲的亮光一閃一閃,就像天上的星星,伴著天真的孩子入眠。而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我們就會把這些可愛的小精靈放回大自然。
記得童年的夏夜里,都睡得很晚,因為那時屋里沒有電扇和空調(diào),特別悶熱,睡不著。所有的節(jié)目都玩膩了,我們有時也聽大人說一些民間故事或傳說,有時還學(xué)唱一些民謠。所有這些,寓教于樂,一些鄉(xiāng)土文化也得以傳承下來。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童年的生活條件雖然很艱苦,但有苦也有樂;現(xiàn)在的生活條件無疑是變好了,可也總感覺失去了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