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勇哥(微小說)
勇哥,姓祝,名勇。勇哥是個女人,四十二三的年紀。
我為什么跟她取這樣個諢名,源于她長得比男人還像男人。勇哥天生就長得像男人,自我認識她以來,我就沒見過她的頭皮上長過一指長的頭發(fā)。她短短的頭發(fā)像沙化的草皮,長在她像紅泥一樣的臉龐上;她彎彎曲曲的短發(fā)像用壞的毛刷,刷著她臉龐上的溝溝壑壑。
用勇哥自己的話說,一次她在廁所如廁。一個女人走了進來,見到她,撒腿就往外跑。勇哥納悶,難道是自己走進了男廁。勇哥這樣想著,迅速提起褲子,走出廁所,想看個究竟。勇哥看清是個女字時,就哈哈自笑自語起來:“怪事,我又沒走錯,她跑什么跑,真是有病?!庇赂缫蛔植宦?,很是得意地把這個故事原原本本地講給我們聽。我們還沒笑,他就笑了。
“勇哥。”
“噯!”
我一個激靈,給她取名勇哥。沒想到她居然答應(yīng)得干干脆脆,這讓我很鬼火,想給她兩嘴巴子。我本來是要取這樣個諢名羞辱她的,羞辱她不男不女,沒想到她對這個名字似乎情有獨鐘很是受用。
我輕看勇哥是有原因的,再過兩三年,勇哥就該退休享福了。我敢拍著胸脯說,她在鐵路上工作了二十多年,小到一條鐵路的左側(cè)和右側(cè)如何區(qū)分,她還分不清楚,就更別指望她能做什么了。好比她分不清一條公路的左側(cè)和右側(cè)。既然干不了活,就讓她在食堂煮飯。
第一天,第二天,她煮得好好的,三天過后,她就爛干,好像是在向我們宣告,老子會煮飯,但就不伺候你們這些鳥。她煮一鍋飯,頭層是生米,中間半生不熟,底層是稀飯,吃了肚子就疼;她炒一盤洋芋絲,粗粗細細,切得就像棺材釘,粗的炒不熟,細的全炒糊。有的工友直接罵她:“豬二八,你她媽就是來混日子,你白白把大米飯吃貴?!彼粣啦还?,嘴角上揚,給你一個笑容。有的工友含蓄地叫她一聲“二師兄”,言下之意還是豬。她不惱不怪,還是給你一個笑容。
車間班組長無奈,用經(jīng)濟來考核懲罰她,她一副若無其事,管你考核不考核,反正你不會把我的錢扣了一分不剩。職工拿她無奈,車間班組長拿她沒辦法,對她放之任之,權(quán)當班組里沒有這么個人。班組里有這么一個人,不可能把她放野馬不管,班組長私下里一合計,干脆就讓她打掃班組里的衛(wèi)生。這下好了,勇哥一天干得比一天好。她把衛(wèi)生間抹得可見人影,把班組里的樓道拖得一塵不染。班組長經(jīng)常表揚她,讓我們向她學習。
班長見勇哥快要打掃衛(wèi)生結(jié)束,他帶有戲謔地大叫一聲:“勇哥!”
“嗯,”勇哥答應(yīng)他一聲。
“你到辦公室里來,幫我抄抄報表,積壓了一年多的報表,幾大摞,車間明天就要要。”班長并不是真想要勇哥幫他抄報表,他只是想通過勇哥,間接地把他很辛苦,他做了很多事,這一信息微妙地傳達給組長,傳達給我們,知道他勞苦功高。沒想到,勇哥真的幫他抄了,并且抄完了。
第二天早上點名分工的時候,組長對勇哥大為贊賞:“勇哥抄的很好,這么多報表,居然一處都沒抄錯,連個錯字都沒有,我敢說,除了勇哥,誰也做不到。”
聽到組長對自己的贊賞,勇哥還是嘴角往上一揚,給組長一個微笑。
組長接著說:“今天的任務(wù)很重,不比往常,我看勇哥今天就別打掃衛(wèi)生了,跟著大家伙一起出去干活。”
我們走出車站的院子要走上行路線,勇哥自己抬著把鐵鏟走下行路線,與我們背道而馳。
我們說:“勇哥,走錯了,再說組長分工時是叫你拿把扳手,你怎么扛鐵鏟?!?br />
“沒錯,組長是叫我拿扳手,”勇哥毫不理會我們。
“難道你分不清楚鐵鏟和扳手么?”我生氣地說。
“分得清楚的呀!”
“那你還……”
我吃驚地張著嘴,想要罵她。勇哥嘴角上揚,給我一個帶著弧形的微笑。
“這只鳥又開始學雞叫了,呵呵……”
鐵道線上,大伙呵呵地笑著,走著。陽光把她的身影時而拉長時而縮短,只有她扁平的胸脯始終沒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