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小貝歷險記(散文) ——一只知了猴的故事
自從小貝出生,就一直生活在黑暗中。茫茫的地下室里,樹根縱橫交錯。雖然走起路來,總是四處碰壁,可是有許多小伙伴的陪伴,小貝還是非??鞓返?。
一天,小伙伴們又探著一個個小腦袋簇擁在一起。
“聽說上面的世界,有一個大大的太陽,到處一片光明。綠綠的葉子,散發(fā)著清香……”一個小伙伴,繪聲繪色地說,好像自己親眼見過一樣。
“光明,光明是什么?太陽,太陽是什么?”一個年齡較小的伙伴疑惑地問道。
“五年以后,你進入上層世界,就知道了?!贝蠡锇橐矝]見過,也不能進行詳盡地描述。
看到哥哥姐姐們一個個爬出了黑暗,進入了那個“光明世界”,小貝很羨慕,也很著急。
“你的四肢足夠鋒利,才能刨開堅硬的土塊。土塊的上面,就是光明世界?!备绺缃憬銈儗π∝愓佌伣虒?。
小貝把這些話語牢記在心頭,每天都認真練習刨土,扒土。五年的時間過去了,小貝的爪子像鋸子一樣鋒利。刨土,扒土,刨土,扒土……功夫不負有心人,小貝終于為自己打通了一條隧道,從黑暗通向光明的隧道。
一縷縷強烈的東西,刺得小貝眼睛生疼。
“趕快閉上眼睛,要不你的眼睛會瞎掉的。”一位大哥哥厲聲命令道。
小貝趕快閉上眼瞼,一縷縷紅色的,綠色的,藍色的東西在眼前晃動。
“那是光,看起來是白色的,其實由七種顏色組成,赤橙黃綠青藍紫?!?br />
小貝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可以睜開眼睛了?!边^了好久,大哥哥終于發(fā)出命令。
“快看,小貝,那就是太陽,光就是從那里放射出來的?!?br />
“太陽,這就是太陽……”一輪紅紅的,圓圓的東西掛在西天。周圍還有輕飄飄的東西在飛,還被涂成了紅色。
“那是白云,傻瓜?!毙』锇榭吹叫∝惏V呆呆的眼神,一半嘲笑一半解釋。
“別發(fā)愣了,咱們趕快爬,趕在明天早晨之前爬到大樹上。”
“到時,蛻掉外殼,我們就可以展翅飛翔了?!?br />
“還可以天天在樹上唱歌。”
小伙伴們七嘴八舌,共同遐想著美好的未來。
小貝剛開始爬得很起勁,就像吃了興奮劑一樣。慢慢地,腿腳有些酸痛。再后來,腿像灌滿了鉛塊一樣沉重。
那個叫做太陽的東西,越變越矮,越變越矮,終于不見了。天也漸漸黑了下來,小貝有些恐慌,難道又到了地下世界,又要開始那無休止的黑暗生活?
“快點爬,快點爬,爬得高一些,再高一些……”沉穩(wěn)的大哥哥忽然聲音顫抖,面帶驚慌,同時一個大自己好幾倍的鉗子鉗住了自己的身軀,小貝試著掙脫,可是試了好幾次,還是紋絲不動。
“小乖乖,別動了,無論如何你是逃不掉的?!倍呿懫鹫鸲@的聲音。
“這是個什么東西?這么大,像座山一樣鉗住了自己?!?br />
哦,這就是人類,大哥哥所說的人類。這些人類經(jīng)常抓我們的同伴,聽說有些哥哥剛剛爬出來,就被他們這些人類抓捕了。
“轟”地一聲,小貝從高空猛然墜落,天旋地轉(zhuǎn),重重地,小貝被摔在一個鐵質(zhì)的大容器里。
“哎吆,疼死我了。”一個聲音尖銳地響起。
小貝摔了一個四腳朝天,身體仿佛觸到一片軟軟的東西。小貝頭昏腦脹,眼冒金星,穩(wěn)了一會兒神,費力爬起來,四處張望,原來自己摔在了同伴的身上。
同伴們擠在一起,有的喊“你的腳碰到我的腿了”,有的叫“你的頭拱到我的胸了”??蘼?,喊聲,呼救聲,充斥了整個空間。忽然,一張大網(wǎng)也呼嘯而來,罩住整個天空。天更加黑了,不絕于耳的哭聲也更加凄慘。
湛藍的天空,出現(xiàn)了一個個白色的小洞,一閃一閃的。
“那是星星,多么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明天我們就要死了。”剛剛停歇的哭聲,再次響起。
“反正明天就要死了,今晚就好好看看星星吧。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星星?!毙∝惪喑叵胫?。
哭聲一直持續(xù)到半夜,終于哭累了,同伴們也一個個睡去。
小貝一直沒有哭,直到最后一顆星星隱去,小貝才昏昏沉沉睡去。
一聲聲雞鳴,一縷縷晨曦,一絲絲晨風,如果不是身陷囹圄,這該是一個多么美妙的早晨。
突然,牢籠劇烈地晃動起來。小貝胃里翻江倒海,差點嘔吐出來。
“老劉,你這知了猴多錢一只?”
“一元。”
“再便宜些!”
“這是我昨晚一只一只抓來的,很辛苦的,不能再便宜了?!?br />
“好吧,給我裝三十只。”
“好來!”
一把巨大的鏟子把小貝和同伴們鏟進了塑料袋里。
塑料袋是透明的,雖然有些搖晃,小貝還是把這個光明的世界看了個真切。
綠綠的小草撒滿露珠,高高的灌木叢葉子青翠,那直上云霄的大樹啊,只能看見樹干。聽說,只要爬上樹干,爬上樹梢,就可以在枝繁葉茂間盡情歌唱。美妙的歌聲,可以打開戀人的心扉。唉,此生還有歌唱的希望嗎?一陣酸澀,再一次涌上心頭。
“老太婆,老太婆,你看我買了什么?”
“知了猴!”
“老太婆趕快洗洗,油炸一下吧?!?br />
“還是活的,我可不敢。還是你炸吧!”
“我炸就我炸?!崩项^嘟囔著。
“壞了,我的背,怎么這么疼?”小貝尖叫起來。
“你要蛻皮了。蛻皮以后,就有翅膀了,就可以飛翔了。不過,蛻皮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還要經(jīng)受巨大的疼痛。眼看我們就要死了,還是省省勁吧?!贝蟾绺缤聪У卣f道。
“就是快死了,我也想變成一只有翅膀的金蟬,這身衣服和土地一個顏色,我可不喜歡?!毙∝惐У叵胫?。
小貝使勁地抖動,想掙掉身上的衣服。無奈,衣服太厚,太結(jié)實。使勁,使勁,小貝使出渾身的力量,“哧”地一聲,背上的衣服被撐開了一道口子。
“寶貝,別害怕,稍微忍一忍,就過去了?!崩项^忽然心中不忍。
嘩啦啦,老頭把知了猴在水里攪來攪去,又是一場天旋地轉(zhuǎn),翻江倒海。
“咦,這一只要蛻變了?!崩项^把小貝單獨撿了出來,放在一個水果籃里,籃底很深,就像一道深深的峽谷。
“滋,滋,滋……”一陣陣濃煙飄進了悠悠的山谷,伴隨著隱隱約約的哭聲,凄切,悲慘。
小貝知道,它的同伴都死了,如今它要孤軍作戰(zhàn)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而來,小貝終于支撐不住,昏死了過去。等小貝幽幽睜開眼睛,它已經(jīng)變成了一只有翅膀的金蟬。皮膚白嫩嫩,翅膀綠瑩瑩,只是渾身沒有力氣,想挪動一下身軀,卻一點也動不了。
小貝就這樣靜靜地呆著,想起和它一起剛剛爬出黑暗世界的兄弟姐妹,還未來得及歌唱,便命喪黃泉,不禁流下了淚水。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似乎有了一點力氣。
“我得爬出這山谷,爬到樹梢,好好歌唱。不只為自己唱歌,也替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唱歌?!?br />
慢慢地挪,使勁地爬,一步,兩步,終于爬到了懸崖峭壁的底部。崖頭好高啊,再高也要爬,要不非死在這里不可。
前爪勾,后爪扒,前爪勾,后爪扒……忽然頭重腳輕,一個趔趄,重重地摔在谷底……
摸摸頭,翻翻身,再一次爬起來,向懸崖峭壁爬去……
“閨女,過來看呢,這只知了猴變成蟬了。”
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跑進了廚房,看見一只白嫩,無力,翅膀還未展開的金蟬趴在水果籃里,正努力從底部爬向高處。
“就算它能爬到頂部,出了水果籃,不也爬不出廚房嗎?”老太婆幽幽嘆息。
“媽媽,我把它送到樓下的樹上吧。”姑娘心生悲憫。
“這是一個好主意?!崩咸冻龃认榈奈⑿Α?br />
姑娘端著水果籃,極速來到樓下,把小貝放在了大樹旁。小貝看著姑娘,姑娘看著小貝,就這樣互相看了很久。
然后,姑娘站了起來,捧起小貝,放到了樹干上。小貝的四爪趕緊攀住皴裂的樹皮,姑娘又站了好久,才一步幾回頭地離去。
小貝看著姑娘慢慢離去,又一次流下了淚水。小貝又開始了攀援,慢慢地攀,努力地爬,朝著樹梢的方向。小貝相信,展翅高飛的日子就在眼前,美妙的歌聲定會打開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