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玉】軍營囧事(隨筆)
軍營,這個詞給大多數(shù)人的感覺是綠色的,嚴肅的,也是親切的、溫馨的。在軍營,年輕人聚集的地方,總有那么幾件奇葩的囧事讓人啼笑皆非,難以忘懷。
那是一九七八年前后,我在通信站負責機務保障,除了總機、電報站外,還有師電話會議室。
電話會議室是師首長開電話會議的地方,我負責會議室旁邊的一間機房,里面專門放置電話會議設備,有一臺龐大的電話會議機、兩臺電子管式錄音機、一臺晶體管式錄音機,還有電話等。每次電話會議前,通信科就會通知我準備調試好會議設備,并做好錄音,同時呼叫通全師六個團的會議值機人員。
電話會議室在師司令部機關大樓,師首長辦公室旁邊,屬于機密重地,一般絕不允許無關人員進入,直屬司令部通信科領導。
一般情況下,作為管理和值機人員,沒有會議的情況下,我也不會隨便出入。
有一次,我們通信科的一位“收發(fā)”(收發(fā)是通信科的排級干部)打電話給我,說去錄盤磁帶。我不敢怠慢,立即前往司令部大樓,打開會議室。
收發(fā)拿來一盤磁帶告訴要我翻錄,他就離開了。會議室有空白磁帶,我立即打開錄音設備開始錄音。
錄音機里傳出了優(yōu)美的歌聲,原來是臺灣著名歌星鄧麗君的歌曲,那纏綿的歌聲立即吸引了我。
在七八年前后的時代,這種音樂還沒人敢公開聽。我不知道收發(fā)從哪里弄來的母盤磁帶,作為一個戰(zhàn)士也不好多問,只有服從命令。
錄好后電話通知收發(fā)來取,收發(fā)過來后還要抱著那臺晶體管式的錄音機,我也沒權利阻攔,任由收發(fā)抱走了。
一個月以后,突然通信科白科長找到我談話,說我犯了錯誤,師參謀長親自批準,必須把我下放到團里去改造。
我驚恐的望著老科長,這位滿臉褶皺的科長是四七年參軍的老革命,白白的臉頰經(jīng)過風霜的磨礪有一種自然的嚴肅。
科長說,收發(fā)聽靡靡之音,和農(nóng)村的對象分手,在部隊和師醫(yī)院的一名護士搞對象,兩個人天天膩在師招待所的房間里?,F(xiàn)在他老家的對象找到部隊來,師首長很重視,要嚴肅處理他這種喜新厭舊的行為。據(jù)他自己交代,說是聽靡靡之音中毒太深。追究他靡靡之音的來處,說是你給他錄的,你必須要做出深刻檢討。
聞聽老科長一席話,把我嚇傻了。我不知道如何解釋,也無從辯解,臉憋的通紅。心想我比竇娥還要冤。
科長最后說,你準備準備,等我調一個人來接替你的工作,你就下團去工作吧。
說心里話,去哪里工作我不在乎,可我不能被冤屈啊?心里暗想,我得做出解釋,走留由組織決定。
次日,我去了科長辦公室,一聲報告后走進了科長辦公室。沒等科長說話,我敬了一個禮就滔滔不絕的開口道,收發(fā)聽靡靡之音這事與我無關,第一,他是通信科干部,我是一名戰(zhàn)士,他讓我錄音我只能服從;第二,他喜新厭舊我更沒責任,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對象,他搞不搞對象也不會通過我;第三,去哪里工作不要緊,必須給我一個說法,不能不明不白的讓我離開。說完我委屈的掉了眼淚。
科長看著我一聲不吭,我筆直的站在科長辦公桌前,眼睛斜著向上六十度看著右天花板的墻角,似乎我很理直氣壯,此時空氣似乎也凝固了。
忘記過了多久時間,白科長撲哧笑了一聲說道,你這家伙脾氣還不小,去團里怎么了,去團里照樣能做好工作。我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估計眼圈肯定是紅的,我繼續(xù)仰著頭不吭聲。
科長繼續(xù)道,好了,回去吧,我也舍不得你離開,這樣吧,等過些日子,參謀長氣消了就沒事了,我再來處理這件事,你好好做你的工作就行了,回去吧。說完站起身來拉著我的手道,我知道你是委屈的,沒事。
虛驚一場,可是在我內心卻留下了極度的不平衡。心想,你這個收發(fā)讓我錄音,你去聽靡靡之音,你去搞對象,你喜新厭舊與我何干?干嘛說因為我你才……
有一部戲曲叫《秦香蓮》,“陳世美”富貴后拋棄糟糠之妻的種種行為,讓人憤恨。那個時候《秦香蓮》這部劇也還沒解放公演。就這件事來講,收發(fā)做的確實不對。后來我看見了他河南老家來部隊找他的對象,長的到還可以,就是有點跛腳。
那時候的部隊,有著樸素的思想感情,尤其是首長們都是抗美援朝回來的老革命,他們把對“陳世美”之類人的厭惡,也會應用在部隊某些年輕干部頭上。
絕大多數(shù)年輕干部,來自農(nóng)村。他們中許多人當戰(zhàn)士的時候,家人通過媒人給介紹農(nóng)村姑娘為對象,為保險起見,按農(nóng)村風俗“定了婚”。有極個別的人提拔干部以后,動了活絡心思。如今身份變了,想找個城市女孩為妻,于是就找各種理由悔婚。部隊把這種人叫做“陳世美”。凡是農(nóng)村對象來部隊告狀的,一般處理方式是:要么立即結婚,要么擼光(指開除黨籍,撤職作戰(zhàn)士復員),兩者選其一。
這位收發(fā)和他師醫(yī)院的對象當然也就被雙雙復員離開了部隊,據(jù)說他跟著他的新對象去了秦皇島對象的家。
后來我看見了他的新對象抹著淡淡的口紅,很有些風韻,確實比那位農(nóng)村的對象漂亮。
再后來,我有幸見到了這位收發(fā),他顯得有些憔悴,臉上的胡子也沒刮,和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如今想起來,我很理解這位收發(fā),當時做檢討,怎么也得有個理由吧?說自己喜新厭舊不好聽,說自己瞧不起農(nóng)村人了也不好,只能說中了“靡靡之音”的毒了。作為上下級,作為戰(zhàn)友我給他背黑鍋也算值得。
四十三年過去了,我估計我的這位老上級也早已兒孫滿堂了,享受著兒孫繞膝的退休生活,不知道是不是還記得我們之間的故事。
對了,這位收發(fā)姓曲,非常帥的小伙兒,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標準的一米七八的身材,走路昂首挺胸,我要是女的見了也會動心。
寫這段往事沒別的意思,只是突然回想起了咱們年輕時的軍旅過往,雖然是我軍旅生涯中一段囧事,但也算是我成長過程中的一段趣事。
曲收發(fā),假如您看見了也不要怪罪我。我當年沒怪您,現(xiàn)在更不會怪您,在您人生的甜蜜事業(yè)里肯定是您最難忘的經(jīng)歷。我衷心希望您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也希望您河南的那位曾經(jīng)的“未婚妻”生活美滿幸福,但愿找到了一個愛她的男人。
這是我遇到的囧事,也算囧遇,也算趣事。當年曲收發(fā)把我供出來,他有了自己的幸福,我卻多了一段痛苦。但是我一直沒有怪罪曲收發(fā),算是戰(zhàn)友之間我替他踩了一次地雷,真的希望有生之年見上一面,能請我喝頓過期的喜酒。
那時候都年紀輕,我是笑著寫完這篇短文的。當年在軍旅生涯中有許許多多難以忘懷的軍營往事,讓人記憶猶新,回味無窮……
老師的寫作水平很高,敘述事情有馳有張,是我們學習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