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人間路(組詩)
◎寒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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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時。我們說再見,但已經(jīng)明白
再見如同黑夜到來的蝴蝶
在死亡的旋律上一次次躍回
它們擯棄又眷戀的枝頭
哀傷藏于向內(nèi)的語言——我聽到它們
口器與齒輪的交錯,發(fā)出嚓嚓的裂帛之聲
我的母親,剛剛離開我的房子
我目送她被熄燈的樓道吞沒。我們是
不同時間的歸客。她曾把我丟給舊制的月亮
也曾跪行在黃草尖上。當我側(cè)身
河流,橋基,荇草,各自把聲音歸零
代替山羊奔跑的清晨在寒月的垛口
沉郁如一株桀驁的墨梅,固執(zhí)地刺向雪
灌滿母親棉鞋的雪,偷偷地哭著喊媽媽的我
我們在熙攘的人群里重新?lián)肀?br />
我看著我們變回院中的樹,等待轉(zhuǎn)生的蛹
荒草般結(jié)籽的故鄉(xiāng)濃縮成筆端的線條
在口信中閃回,成為一束束音波,在我的夢中
?
◎參照物的流逝與安息
?
舊日之事,那些絮狀的灰色物質(zhì)
偶爾纏繞著我的腳踝
執(zhí)意要描述的——
粘稠的黑,被生長著不同聲音的房間
分割成不同的形體。星辰
?
我在雪和梅花的房間中,靜坐
鏡中人仿有哀思
恐懼又變形地熱愛
在無法抵御的,綿密的傷口里溶解
?
塵埃穿過各種,窗戶的打開方式
在時間的錯位中帶來無盡
秘語和菱形的盒子
死亡如渴望撫慰的胎兒
蜷縮在空曠的母體
?
胸腔中被制造出的空洞
在得到慰藉和回聲時被填充
我無法向你言說
幻覺的真實如何從虛無中衍生
也無法向你解釋
一盞牙燈怎樣在雪夜里照映不同的人形
?
我未知的你,和你未知的我
穿插如棲在枯木上打盹的翠鳥
在越來越多凋敝的具象里
用顫栗迎接洶涌的潮水
?
我渴望更多救贖,卻又羞于啟齒
我的夢中總會重復
花瓣重歸枝頭,而星空回到
我的身后。我看著我,一大一小的身影
在空茫雪地上點燈
?
◎關(guān)于九月的冷敘述
?
偶爾我會記起
一個荷鋤歸家的小婦人
她身后的新墳和天空,靜佇的風
?
蟬鳴將一枚粉紅的漿果
挑在黑色的問號上
落光葉子的柿子樹在我的夢中
懸起湖水。一個又一個親人
?
他們走進湖底
他們說永恒的月亮或符號
哲學的天空是另一面鏡子
?
對著我,喊魂。書頁折在
連綿的山中
問我何必憂愁?
如山野沉默在鐮刀卸下的鐵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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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聽話的韓曉琳
搖著手絹。船頭的云高進哭腔
水流去了神的國度
山石代替她
擁有足夠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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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鐵上
?
我在高鐵上,會晤一個
不曾謀面的老友
窗外的風景仿佛是永動的鐘擺
去世的親人在夢中
喊我的名字。我曾無數(shù)次陷入他們
低沉的聲音里。在不同的場合
重遇他們——不同的夢境。不同的轉(zhuǎn)折
?
重逢的意義被弱化。我時常
想起他們。死亡與分離的焦慮
將我拽入活著的人群
我試著抓住其中一絲縹緲的維系
為之哀悼。我們,我,滿身火焰
?
幾分鐘而已。高鐵在鐵骨上
找到獨屬的真空,與亡靈告別
是他們嗎?
想到總會到來的一天
葉片一樣凋零。我的呼吸再不會有
和母親見面時那種緩慢卻
匆匆的奔赴感
?
外面是無盡的雷雨
而我真正恐懼的
是死亡嗎?還是內(nèi)心無序的空茫?
母親與小姨討論壽衣的針腳時
說起某人,她們唏噓的樣子是
真實的。我不再輕易結(jié)交朋友
三十三歲。我。透明的房子,在鐵軌上
將屬于我的一部分固執(zhí),拋在那
?
◎樹頭新綠未成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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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失了竹蜻蜓的孩子穿越回幼年的木屋
在屋檐下哭。她的母親在暈黃的燈光下扒苞米
她的母親太忙了
母親不抱她。孤單的孩子睡著了,在臺階上
抱著她小小的夢和天大的委屈
海棠樹上結(jié)滿了果子,結(jié)滿了果子的海棠樹偶爾會開
小小的花,白色,單瓣
花瓣舉著跟她一樣的哀傷
一只昆蟲落在她身上。如果她醒著
就會小心翼翼地用紙圈住它,一遍遍地唱:”臭大姐,別臭我,臭我哥哥和姐姐”
她的夢中燃著火光
而她的哥哥姐姐
高舉著火把,沿著屋脊飛
沿著大霧飛
他們沒法落回到地面上
?(原創(chuàng)首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