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羅蒙山下的生死抉擇(散文)
11月13日,盛世太平的冬日暖陽,照耀著羅蒙山下的縣溪古鎮(zhèn),車水馬龍,一派繁華;芙蓉江水,歡快地流淌。我和戰(zhàn)友們,來到羅蒙山下,參謁“通道轉(zhuǎn)兵”紀念館,景仰肅穆,聆聽著講解員的動情解說。
86年前的11月13日,第五次反“圍剿”失敗的中央紅軍,實行戰(zhàn)略轉(zhuǎn)移,剛剛從湖南汝城突破國民黨軍的第二道防線,向宜章、郴州挺進,正準備與湘西紅二、六軍團會合。29天后,紅一、三、五、八、九軍團及中央軍委一、二縱隊,經(jīng)廣西龍勝,攻占通道;毛澤東和中央政治局委員,齊聚羅蒙山前的恭城書院。
此時的中央紅軍,是一支疲憊之師。自1934年10月10日開始長征,國民黨反動軍隊,沿途設置四道封鎖線,圍追堵截,企圖將中央紅軍消滅在湘江東岸。英勇的紅軍將士,一路斬關奪隘,奮力拼殺。特別是湘江戰(zhàn)役,十分慘烈,面對30萬敵軍,血戰(zhàn)五日,死傷枕藉,8萬6000人的紅軍,銳減至3萬余人,大多數(shù)是血染戰(zhàn)袍,一身傷殘,且給養(yǎng)匱竭,缺槍少藥,饑腸轆轆。
這是一支迷茫之師。1929年1月中旬,毛澤東和朱德率紅四軍,由井岡山向贛南閩西進軍;2月10日,取得“大柏地戰(zhàn)斗”的勝利,為日后創(chuàng)建以瑞金為中心的中央革命根據(jù)地,奠定了基礎。1930年底到1931年9月,國民黨軍先后發(fā)動三次圍剿,均被毛澤東、朱德領導的紅軍,徹底粉碎。1931年11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在瑞金成立,到第四次反“圍剿”勝利后的全盛時期,面積40萬平方公里,人口約3000萬,中央紅軍達20余萬人。何其壯哉,偉哉!毛澤東在第四次反“圍剿”勝利,重過大柏地時,興奮寫下《菩薩蠻·大柏地》一詞:“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空舞?雨后復斜陽,關山陣陣蒼。當年鏖戰(zhàn)急,彈洞前村壁。裝點此關山,今朝更好看?!边@是對“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禮贊,也表現(xiàn)了其對革命事業(yè)的樂觀精神和昂揚的戰(zhàn)斗情緒。其實,又何嘗不體現(xiàn)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人民和紅軍戰(zhàn)士的喜悅情懷與戰(zhàn)斗意志呢?四次反“圍剿”的勝利,用實踐證明了毛澤東的戰(zhàn)略思想和戰(zhàn)術原則,是克敵制勝的法寶。
然而,1932年10月的“寧都會議”,后方中央局解除了毛澤東的軍事職務;1934年1月,毛澤東中央政府人民委員會主席的職務,也被無端罷免。王明“左”傾教條主義,于黨內(nèi)軍內(nèi),占據(jù)了主導地位。隨后在第五次反“圍剿”中,先是實行軍事上的冒險主義進攻戰(zhàn)略,后又實施保守主義的防御戰(zhàn)略,不斷折騰,喪師失地,興盛的紅色革命根據(jù)地,被徹底葬送了。
廣大紅軍指戰(zhàn)員,先是迷茫,后是怨怒。毛澤東指揮反“圍剿”,為什么能從容若定,誘敵深入,連續(xù)打勝仗?而軍事“三人團”,一會兒“兩個拳頭打人”,一會兒“御敵于國門之外”,疲于奔命,處處挨打?常打勝仗的毛澤東,為什么靠邊站?專落敗仗的,為什么坐高位?特別是1934年4月與敵廣昌決戰(zhàn),紅軍損失慘重,紅三軍團長彭德懷怒斥李德:“你真是崽賣爺田心莫痛!”湘江戰(zhàn)役,紅軍戰(zhàn)士遺體壅塞江流,軍中怨憤四起,一籌莫展的博古,差一點引咎自戕。紅軍將往何處去?毛澤東什么時候再來領導紅軍打勝仗?這些都是勇敢堅強的紅軍指戰(zhàn)員,無時無刻都在思考的問題。
這是一支即將陷入滅頂之災的隊伍。從1934年12月10日,紅一軍團先頭部隊攻占通道縣城后,到12月12日,3萬余人的紅軍,擠占在通道狹窄的西南隅,情勢萬分危急。早在湘江戰(zhàn)役前,老蔣已覺察中央紅軍北上湘西與紅二、六軍團的戰(zhàn)略意圖。當紅軍強渡湘江后,他就調(diào)集劉建緒、薛岳部主力20萬人,沿湘西城步、綏寧、芷江、洪江、靖縣、會同、武岡一帶,設置四道碉堡線,共計211座,張網(wǎng)以待。同時,桂軍夏威、廖磊部,北上抄襲追擊紅軍,劉建緒部從東面壓來。如果繼續(xù)實行與紅二、六軍團會合的計劃,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以卵擊石!迅速脫離險境,才是生存發(fā)展的唯一之路。
12日9時,中央政治局在恭城書院召開緊急會議,著重討論紅軍的去路問題。我們從毛澤東座位(在周恩來和王稼祥之間桌角部),就可看出,他是列席參加的。會議一開始,李德博古,不容置疑,亟欲拍板與紅二、六軍團的會合。周恩來心急如焚,知道除毛澤東外,沒有誰能撼動他倆的決定,立即要求聽聽毛澤東的意見。他此刻的身份很尷尬,如果不是周恩來、王家祥的竭力邀請,李德博古的眼角眉梢,都無他的份。毛澤東被罷黜后,不氣餒,為了黨和紅軍的事業(yè),長征途中,一直做王家祥、張聞天的工作,爭取到了他們的支持。在此生死存亡之際,毛澤東無所謂自己的處境,更不屑博李的霸道專斷,堅決予以反對。他語重心長地分析敵我態(tài)勢后說,我們不能當傻子,鉆“口袋”,尋死路!現(xiàn)在,紅二、六軍團在銅仁、石矸牽制王家烈主力,是個好機會,只有到敵人力量最薄弱的貴州去!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嘛!毛與博李爭辯激烈,現(xiàn)場氣氛,充滿濃烈的火藥味……當夜幕降臨,寒風吹晃走廊的馬燈,李德在事實面前,負氣離場。王家祥、張聞天、周恩來和朱德,都支持毛澤東的建議,博古勢孤力單,仍堅持己見。
會議直到19時半,中央軍委才向各軍團、縱隊首長,發(fā)出“萬萬火急”的《軍委關于我軍十三日西進及進占黎平的部署》令。這份不同凡響的部署令,體現(xiàn)了毛澤東的使命擔當、卓越智慧和斗爭精神,也體現(xiàn)了中國共產(chǎn)黨,開始用實事求是的思想來獨立解決問題,逐步走向成熟。
凜冽的風,冰冷的雨,侵襲著憂心忡忡的紅軍將士身體;阻敵追剿的紅軍,正浴血奮戰(zhàn)。鐵血后衛(wèi)紅五軍團三十四師,在黃樹湘師長的率領下,死纏十萬敵軍,時時刻刻,都在流盡自己的鮮血,為黨和中央紅軍爭取生機!當獲令西進貴州,幾萬紅軍,立即脫離接敵,人歡馬嘶,向播陽、黎平方向進擊。從此,工農(nóng)紅軍像蛟龍入海,猛虎上山,不斷壯大,從勝利走向勝利!
走出紀念館,太陽仍然朗照著。歲月靜好,山河如畫。我的心,卻極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