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非洲半島之行(散文)
丙戊年秋,重陽佳節(jié),我與維和部隊的五名戰(zhàn)友,乘軍車向半島進(jìn)發(fā),晨霧繚繞,云霽未開,天氣陰晴不定,大有風(fēng)雨欲來之勢。
果不其然,出發(fā)不到兩公里,還未出瓦倫古鎮(zhèn),天就忽地黑了下來,一會兒暴雨傾盆而下,四周已是一片雨霧,車窗上布滿了四濺的雨珠,原本不寬暢的簡易公路,已被籠罩在狂風(fēng)暴雨織就的雨幕之中。
我們不得不打開雨刷,放慢車速,在海拔二千米的狹窄山路上緩緩爬行,遠(yuǎn)處的青山,附近的香蕉林,在雨霧中若隱若現(xiàn),卻仿佛拉近了許多,變得倍加溫暖親切起來了。一兩顆雨珠不知從那里蹦了進(jìn)來,一下子竄到脖頸里去了,給這非洲的雨季里帶來了一絲秋的寒意。
十分鐘后,雨就停了下來,車速又漸次地加快,窗外又變得明亮起來了。一會兒,陽光就從云層里鉆了出來,放射著眩目的光。突然來一陣風(fēng),天空的幾朵烏云又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剎時間,天空玉宇澄清,陽光萬道,近處香蕉林,遠(yuǎn)處的青山,愈發(fā)青翠,寬大的香蕉葉上,水珠殘留,不忍落下,在陽光的映射下,幻出一圈圈多彩的暈環(huán)。
如果不看路旁暴雨剛留下的痕跡,我們幾乎要疑為這是行走在初秋陽光萬道的晨道上了。這里是典型的熱帶草原氣候,說風(fēng)是風(fēng),說雨就來雨,真叫人防不勝防,不如不防,唯有任它風(fēng)吹雨打,瀟灑一路前行,才是最好的人生姿態(tài)了。
有時一天能下十次雨,像今天下雨算是少的了。風(fēng)和日麗與暴雨相加,晴空萬里與冰雹驟來,只是須臾之間的事,叫人不知所措,這就是非洲雨季的壞脾氣。
風(fēng)雨剛過,而路上的行人也開始多了起來,一路上有衣著鮮艷的少女,有衣衫襤褸的兒童,有拄杖前行的老人,有空手閑走的男人,更多是負(fù)重前行的婦女。在剛果還殘留著一夫多妻制,男子很少插手農(nóng)活,主要是當(dāng)兵或做一些小生意,婦女家庭地位不高,在家是耕種割收的勞力,很多男子以多娶老婆來解決勞動力不夠的問題。剛果的田間路邊,入目所見盡是辛苦勞作的婦女身影。
車子每過一個村莊,都無例外的站著一群婦孺孩童,在驕陽塵埃中,瞠著渴求的目光,每有車輛飛馳而過,都一無例外的伸出骯臟的雙手,口里習(xí)慣性的叫著“BISCUIT(餅干)、BREAD(面包)、MONY(錢)”,有的小孩甚至做出以手割脖的驚悚動作。然而,聯(lián)合國有明文規(guī)定:禁止將聯(lián)合國的食品送給當(dāng)?shù)厝?。我們雖有同情之心,也只能作罷。
然而,這樣的情形卻不下百次千次,平時與他們交流,幾句話一完,他們就把手一伸“BISCUIT”,叫人十分難堪尷尬。我總在想,當(dāng)他們千百次的伸出雙手,而又千百次的落空,他們是否感到失望、恥辱和憤怒,而放棄這種無謂的努力。
車子一路疾行,轉(zhuǎn)過幾道山埡后,道路開始變陡,車速也開始加快了起來,從此到布卡武,一路向下,數(shù)十公里都是十度以上的山坡,而基伍湖的影子也開始在晨光中若隱若現(xiàn)了。車子一路向東、向下疾行,突然坡度變緩,一個180度的大轉(zhuǎn)彎,眼前突然??仗扉煟灰暼f里,基伍湖赫然在目,俯瞰之下,一覽無余。
基伍湖,世界第二深湖,位于剛果東部,東鄰盧旺達(dá),北毗布隆迪,南接坦桑尼亞,西控剛果盆地,戰(zhàn)略位置極其重要,為歷來兵家必爭之地。湖周多火山、溫泉,湖水呈南北走向,湖光山色,風(fēng)景琦麗,物產(chǎn)豐富,魚米之鄉(xiāng)。
雨后基伍湖,碧波萬頃,一望無垠,群山環(huán)繞,蒼翠欲滴。停車下視,見水天一色,長空萬里,山下萬千房屋,依山而建,參差十萬人家。放眼四眺,清風(fēng)徐徐,白帆點點,一幅人間圖畫。登臨斯處,遐思冥想,令人心神搖悸,情難自已。
回首望路,沿山而下,一路疾行。山勢愈下,行人愈多,轉(zhuǎn)眼已達(dá)布卡武市。布卡武是南基伍省會,地處基伍湖畔,環(huán)湖而建,隔湖與盧旺達(dá)相望,南與坦桑尼亞相鄰,五省通衢,三國要沖,戰(zhàn)略要地,魚米之鄉(xiāng)。
進(jìn)入市區(qū),時值中午,正值行人高峰,商販環(huán)立,車水馬龍,摩肩接踵,川流不息。隨隊司機、護(hù)衛(wèi)都不知不覺中加強了警惕。路過三叉口時,朦朧中,感覺有一人向我招手,轉(zhuǎn)頭定睛一看,見迎面一輛藍(lán)色轎車內(nèi),一英俊華人青年,濃眉大眼,烏發(fā)凈面,西裝革履,正揮動左手,向我拼命揮舞,滿臉是激動不已的神色。原來是中國同胞,我忙堆起笑容,向他揮手致意,而他的車已一閃而過,唯有那只伸出窗外的手,仍在人流中揮舞。
能在這萬里之遙的異國他鄉(xiāng),邂逅一脈同胞,在這戰(zhàn)火連天、硝煙四起的剛果,能碰上家鄉(xiāng)的親人,真是令人興奮。我想,他已如我一樣,在這戰(zhàn)亂頻起、政局迭蕩的國度,能看到中國的國旗,看到中國軍隊,那份喜悅之情,也應(yīng)是不言而喻的吧。因為,我們臂上的國旗代表著祖國,代表著祖國的形象,想到這,一股豪氣油然而生。
穿過市區(qū),乘車走上沿湖公路,由于戰(zhàn)亂不止,年久失修,坎坷不平,積水成河,車子在泥濘溝坎里顛簸前進(jìn),好似一葉小舟在狂風(fēng)惡浪里行走,加之身帶幾十斤重的子彈、鋼盔、防彈衣,十幾公里的路程,顛得人頭暈眼花,膽汁上泛。
道路兩邊,沿湖而北,魚市噪雜,小販林立,叫賣叫買之聲不絕于耳。沿途進(jìn)城的百姓,絡(luò)繹不絕,阻塞于道路兩旁,有的肩背小孩,有的頭頂香蕉,有的頭背木炭,甚有者頭頂木板,上置千百條新鮮小魚,他們大都赤腳,在泥濘中倒也行走自如。即便有個別穿鞋的行人,因為愛護(hù),而把鞋子提在手上,或頂在頭上,或許想趕到集市上再穿吧。十年的戰(zhàn)亂,使剛果人民衣食無著,饑寒交迫,然而,他們的精神卻是快樂健康的,臉上洋溢著幸福自足的神情,作為百姓他們是善良和容易知足的。
沿途有許多身著制服的各種警察,站立街頭,游來晃去,也不知他們在忙些什么。一些肩挎沖鋒槍的士兵,也三三兩兩的夾雜其間。他們的軍裝很不統(tǒng)一,大概有六種以上的軍種標(biāo)志,這意味著他們分屬于六個以上的不同武裝政黨派別,平時他們動耴刀槍相向,死傷時有發(fā)生,但在這人群攘攘的街頭,他們倒也悠然自得,相安無事。
駛出市郊,行人見少,道路仿佛也寬闊了許多,基伍湖沿公路一線展開,但見水波渺渺,湖水漣漣,礁石明滅,隱約其間,湖畔沙鷗點點,閑步灘頭,不時驚起,掠過湖面,留下一圈觳紋,岸芷青青,魚蝦明滅,嬉戲其間,怡然自樂。
在這戰(zhàn)火連天的異國,唯有這湖中的魚兒才是最快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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