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租住好好的，房東上門，讓我騰房子，他告訴我說，他兒子要結(jié)婚用，限我在半個月搬出他那套房子。我知道，他說兒子結(jié)婚，就是個借口。他兒子有多大我還不知道？那次，他收房租，他兒子跟著到了我住的地方，在我看來，他兒子也最多是高中生，怎么可能結(jié)婚要用房子？
　　 癥結(jié)在什么地方，我是最清楚不過了。我還沒結(jié)婚，單身，租住的地方，時常有不少朋友們前來喝酒耍鬧。總是鬧到深更半夜。這點我也曾經(jīng)告誡那些朋友們，讓他們盡可能不要由著自己興致來。年輕人在一起，開始沒什么，等酒喝多了，那個亢奮勁，要我住在這棟樓上，也會受不了。
　　 我租住的是六層樓，一層是兩家，在我這戶，說話聲音大點，對門都能聽清楚。為這事，鄰居沒少找我討說法。對門住的是兩個老人。為此，我也只能給鄰居多道歉，以求能讓鄰居諒解。反正對門鄰居對我是一肚子意見。
　　 我談了個對象，我女朋友曾經(jīng)在我這里過夜。一天半夜，我和女友正熟睡在夢中，突然就聽到有人敲門，而且敲門聲還很急促，好像很不耐煩似的。女友小倩被敲門聲給嚇著了，她有些顫栗地問我，這是誰啊，這么敲門。我說，不知道。先別管他，興許是喝多了。敲錯門了吧。
　　 門外有人說話了，怎么不開門？開門！我們是警察，查戶口。
　　 我住在這個地方很長時間了，警察上門查戶口，還是在幾個月前，那次是我們這個小區(qū)發(fā)生了一起命案。警察上門查戶口，主要是查那些暫住人員。那次，警察看著我身份證問我，你是本市人員？我回答警察，說是啊，我暫住在這里，主要是家庭住房少，我也不想和父母住在一起的緣故。
　　 警察乜斜著我，眼神里都是疑問。我趕忙說，真的，不信，我可以給你們電話，讓我父母給你們說。
　　 警察說，那倒是沒必要，臨走時，又問了我那幾天的情況。
　　 這次又是什么情況？小倩也是這么問我的。她低聲問我，你是不是在外犯了什么事了？我對小倩說，我犯不犯事，你還不知道？幾乎每天都和你聯(lián)系。我能犯什么事。
　　 打開燈，我對門外警察說，等等，我這就穿衣服。
　　 小倩也起了床，她穿著睡衣，睡衣是透明的，能隱隱看到她內(nèi)衣的三點，我對她說，你穿這個怎么行？讓警察都看到了。
　　 小倩正準備去換衣服，門外警察顯然等的不耐煩了，敲門聲更加兇狠，說話也不客氣了。說里面人聽好了，你住的是六樓，你跑步了，快開門，再不開，我們可要砸門了。
　　 我對小倩說，你先別換了，先進到衛(wèi)生間去，等他們走了你再出來。
　　 開了門，我被警察推了個趔趄，我退到了一旁，說請問，你們有什么事情嗎？
　　 警察四下看了看，說這屋里就住了你一個人？
　　 我走到臥室推開門，說你們看嘛，這個地方就這么小，你們一眼就能看到。
　　 在我說話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了木地板上丟著女人衣服，那些衣服是小倩丟在地上的。我趕緊想掩上門，警察推開我，指著地上衣服說，你說是你一個人住，這地上怎么會有女人衣服？人呢？
　　 我緘默不語。
　　 進門的是四個警察，其中有一個走到了衛(wèi)生間推門，小倩已經(jīng)在里面將門鎖上了，警察一下沒推開。
　　 警察說，你屋子里有誰？讓他開門，出來。
　　 我說，里面是我女友。沒穿衣服，怎么出來？
　　 警察沒好氣地說，沒穿衣服，穿上了出來。還你女友，女友會躲起來？
　　 我只好到臥室拿了衣服走到衛(wèi)生間輕輕敲了門，說小倩，穿好衣服出來吧，警察例行公事，查戶口。
　　 本來是沒事，可我女友這一躲，還真成事了。再怎么說，警察都不相信我們是對象關系。最后還是被帶到了派出所，當然了，后來讓我們走了。在往派出所去之前，我給在公安局工作的同學去了個電話，讓他為我作證，我和小倩的確是對象關系。
　　 警察同學把我們領了出來，在回家路上，同學對我說，你的事我都了解了，是有人舉報你說是你經(jīng)常領著一個女人過夜。還說是----
　　 說到這里，同學掃了一眼小倩低聲對我說，還說你是嫖娼。
　　 我聽了這話，頭發(fā)都炸起來了，我惱火地說，你告訴我，是誰在誣陷我，我一定給他好看。
　　 警察同學說，這不能告訴你，派出所的人也沒告訴我。沒事了，你還說那么多干什么。怎么？想玩命不成？
　　 從那次以后，我就開始尋思著，在本市再找一套適合我居住的房子，現(xiàn)在這套，不要說不讓我住了，就是讓我住下去，我也不會再住這個鬼地方了。
　　 小倩也對我下了最后通牒，她很生氣地說，譚明，告訴你，你要是不買房子，咱倆就掰了。你看警察看我眼神，好像我是個壞女人似的。
　　 我拽著小倩手說，至于讓你這么生氣。我又不是買不起房子，這不是咱們還沒到談婚論嫁的時候嘛。
　　 小倩說，還沒到談婚論嫁時候？咱兩個都住在一起了。你要到什么時候才談婚論嫁。
　　 小倩摔門走了，給了我一個背影。我回到家對母親說，要買房子。母親問我，怎么要買房子了。我告訴母親，我要準備結(jié)婚。
　　 母親很驚訝地問我，說你不是還沒對象嗎？怎么突然就要結(jié)婚了。結(jié)婚可是一生大事，你小子可別開玩笑啊。你要結(jié)婚的那個女孩是誰？
　　 我告訴母親，就是那個來過我們家?guī)状蔚睦钚≠?。母親蹙著眉頭想了想說，哦，就是那個白白凈凈，個子不很高的女孩？
　　 過了兩天，母親讓我先到中介找找房源，母親說，二手房也不錯，不用裝修，直接可搬進去住。房價還不高。
　　 這我是知道的。現(xiàn)房房價往往過高，期房，又需要等，高層一等就是三年。我通過朋友，開始找房源。
　　
　　 二
　　 要說，我們家的確是不缺少房子住，我父母就我這個兒子，現(xiàn)在的家是一套一百六十平米房子，四室兩廳兩衛(wèi)。按照父母意思，我結(jié)婚了，就和他們住在一起，以后有了孩子，也好有個照應。
　　 可我實在是不想和父母住在一起。哪怕是自己有一套小房子也行。平時，母親總是嘮叨我，即使是晚上和朋友一起喝個酒，到了半夜，母親電話不停地問，我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搞得我心里很煩躁。我都這么大了，母親還是沒完沒了不放心，這也讓我心里不安。時間長了，父母也心理負擔重，一次，母親對我說，他們每天都在操心我，休息不好。母親和我商量，是不是讓我到單位住集體宿舍。
　　 父母雖然在國企，工作單位不錯，可也就是個小職員，沒有多少人脈關系，有關我工作問題，全靠我自己。大學畢業(yè)后，我應聘到了一家大型私企，那個地方，有集體宿舍，我在宿舍住了兩天，就再也不愿意住下去了。一個主要原因，是我談了個女友，就是現(xiàn)在的李小倩。
　　 有了女友，我也就就離開了集體宿舍，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母親并不知道我在外面租房子住。也不知道我談了個對象，二十好幾的人了，早就到了結(jié)婚年紀，母親沒少操我的心，時常電話告訴我，讓我回家，說是給我介紹對象。我都推辭掉了，為此，母親對我十分不滿意。自從我?guī)е≠换丶疫^兩次，母親雖然嘴上沒多說，可我相信，她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了，所以，再也沒催促我找對象的事了。
　　 未來的丈母娘家，就小倩一個閨女，寵愛得什么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有一次，我隨著小倩去她們家，未來的丈母娘半真半假地說我，我們家就這么一個公主，你以后要是敢欺負我家閨女，我可跟你沒完啊。
　　 小倩在我身邊，用手在我胳膊上掐了下，我疼得差點叫出聲來。那天回到住所，小倩對我說，你都聽到了吧，以后你敢對我不好，我母親非把你吃了不可。
　　 那時候，我正坐在沙發(fā)上吸煙，我抬起頭望著小倩說，我倒是不怕你母親把我吃掉，而是我害怕你以后會把我吃掉也說不準呢。
　　 小倩伸手拽著我耳朵說，你說什么？難不成我是個妖精。
　　 我由著她拽著我耳朵，我歪著頭對小倩說，你看過聊齋沒有？
　　 小倩說，那是鬼故事我害怕。
　　 我說，你就是聊齋上面的小倩，你這名字和上面那個狐貍精名字一樣。
　　 小倩聽我這么說，她先是做了個鬼臉，然后一下咬住了我耳朵。這下可是真疼了，我大聲叫，說你輕點行不行。
　　
　　 三
　　 那次，從派出所出來，我想了想，誣陷我的，不可能是房東，他沒必要去誣陷我和我女友。這就可能是我的鄰居了。
　　 鄰居是兩個孤寡老人，據(jù)說，他們兒子都在外地工作。那個老頭，瘦骨伶仃，看上去像是有什么病似的，走路都喘息，經(jīng)?？人裕人云饋恚以谖堇锫牭枚茧y受，整個就像是胸膛要炸開，我想象著，老頭咳嗽的樣子，一定是用手捂著胸口，他咳嗽，直到我聽到一聲狠狠地往地上吐痰了，咳嗽這才停了下來。
　　 那個老太太，倒是很富態(tài)，想象中，她年輕時一定有些姿色。雖然是兩位老人，可家里整理得挺干凈。這是我在一次出門時，偶然從他們開著的門看到的。他家還養(yǎng)了一只小銀狐，那條小狗很乖巧，可就是當有人從樓道走過時，會發(fā)出狂吠。我在此居住了有一段時間，或許是那條小狗已經(jīng)熟悉了我走路的聲音，再當我開門時，那條小狗也不叫了，偶然會發(fā)出呼呼地聲音，在我認為，它是對我示好。
　　 李小倩很喜歡那條小狗，當老太太從屋里牽著小狗出來溜時，只要是小倩碰上，都會逗逗它，也會喂小狗一點火腿腸什么的。
　　 我對小倩說，你還挺大方，我都吃不上火腿腸，那條小狗比我待遇還好。小倩笑著說，這不是為了鄰里關系么。想想小倩說的也對，愛屋及烏，老太太恐怕也會因此被感動吧。這樣的關系往往過不了幾天，只要我那些狐朋狗友們一來，鬧騰到半夜，你看吧，第二天，老兩口臉拉得就像苦瓜似的，整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幾天來的努力，頃刻白費。
　　 小倩有時候也很有怨言，她說，這老兩口也太不近人情了吧，我那么喜歡她的小狗，還喂它東西，她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們年輕人呢？
　　 我為了讓小倩高興，不得不應付地說，咱們也應該理解他們點嘛。他們兒子都在外地，孤單，你沒看，那個老者也有病，是不能很受刺激。
　　 只要是說到這個問題上，小倩不免會對我發(fā)牢騷，她說我，你看人家，你說說，現(xiàn)在誰家沒有兩套房子？一套是父母住的，另一套是子女住的。就你們家，還準備結(jié)婚了和老人一起住。譚明，我可對你說好，等咱們結(jié)婚了，自己單獨出來過，我可不想和老人一起居住，到時候事會很多的。
　　 在這個問題上，雖然我愛著小倩，可她不能說我父母，那天，我和小倩因為這句話，吵了起來，小倩聲音尖利。我說她，你要是結(jié)婚后能對你婆婆好，我不相信我媽媽能對你差了。
　　 我們吵鬧的聲音，引來了一陣敲門聲。頓時，我和小倩都靜了下來，我走過去開門，發(fā)現(xiàn)是對門那個老天太，老太太瞪圓了眼睛，大聲對我說，你們還讓不讓人活了！一天吵鬧，我老頭子都犯病了，你們知道不知道。
　　 小倩正在氣頭上，她張嘴說了個你，就被我拉著了。我不想在這個時候再和老太太發(fā)生糾葛。如果真的是因為我們吵架引起了對方病倒了，我也會很麻煩。我趕忙上前對老人說，老人家，您原諒，是我們不對。
　　 老太太摔門而去。臨走時，還說了句，年輕人真沒素質(zhì)。
　　 小倩氣還是沒能忍住，她大聲喊道，你才沒素質(zhì)，這么大年紀了，白活了。
　　 我對小倩說，你怎么說話呢。怎么能對老太太說這話。
　　 小倩說，我說什么？我說什么？
　　 小倩氣得要走，我趕忙拉住她的手，說是我的錯，是我錯了還不行嗎？
　　 我把臉伸過去對小倩說，你要是生氣，我這臉你打幾下得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絕不還手。
　　 小倩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從茶幾上拿起我放著的煙，從中抽出一顆叼在嘴上。我很驚訝地問，小倩，你什么時候?qū)W會吸煙了？
　　 小倩說，我剛學會，是讓你氣得學會了。
　　 我訕訕笑著拿出火機，忙湊過去，給她點上。小倩吸了一口，猛烈咳嗽?？鹊脦缀跻铝?。我從冰箱內(nèi)拿出一瓶橙子遞過去說，你不是吸煙的料，還是別吸了。
　　 她把煙摔在我身上，我腦子一轉(zhuǎn)，乘著這機會，夸張地叫了聲，用雙手拍打著衣服和手腕，說你燙著我了，哎喲，好疼啊。
　　 小倩忙站起身急切地問我，燙著沒有？
　　 她捧著我手看，我笑著說，沒事，我哪能那么嬌氣？
　　 小倩甩開我手說，燙死活該。
　　 正在這時候，又有人敲門了。我和小倩都扭頭往門口望去。小倩說，這老太太又來了。
　　 門外傳來一個男人聲音。
　　 門外人說，開門，警察。
　　 小倩說，這老太太還報警了，真不是東西。
　　 小倩沒好氣地走過去，猛地拉開門，她開門后，扭身走了回來。警察隨后跟了進來。進來的是兩個警察，就是上次帶走我和小倩其中兩個。
　　 警察進來看著我和小倩，沉著臉說，又是你們兩個。你們怎么搞得，怎么總是讓鄰居舉報你們？
　　 我慌忙掏出煙遞給了警察，警察拿著煙看了看說我，還是好煙啊。哎，我說你們能不能也讓我們消停點？鄰里關系都搞不好，你說你們，還能干什么？
　　 我對警察說，剛才我和我女友吵架來著，驚動了對門。不過，她也不能不讓我們說話吧。我們年輕人說話聲音大點也很正常嘛，連說話都不讓，你說，警官，這鄰居是不是太霸道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