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暗戀(微小說)
陳大寶喜歡夏小雨,大家都不知道。
夏小雨在機(jī)關(guān)當(dāng)打字員,陳大寶負(fù)責(zé)晚上看庫房,陳大寶下班的時候是夏小雨上班的時間,見面的時間極其短暫。
這不并妨礙陳大寶偷偷喜歡這個漂亮女生。
廠子不大也算不得小,30畝的空間空著一大半。
從庫房到機(jī)關(guān)辦公大樓,繞食堂過去市最近的一條路,走2706步,每天晚上他走會走一遍。
早上陳大寶會早早站在單位大門口,直勾勾地盯著夏小雨邁著輕盈地步伐走進(jìn)辦公大樓,陳大寶才會感覺到犯了煙癮的煙者吸到一口香煙的舒坦,帶著這種無法言喻的滿足感下班回家。
下午他總會早早到單位,再遠(yuǎn)遠(yuǎn)地隔著人群目送那個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的人離開。
夏小雨有幾件衣服、幾條裙子、幾雙鞋、包括顏色、款式,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入睡前還要反復(fù)回味那個和他沒有談過幾句話的女生,他最大的幸福就是希望日子就這樣平淡地繼續(xù)下去。
寒冬來臨的時候也把陳大寶的心冰凍了。
一個大雪紛飛的早上,他如往常一樣在單位大門口杵著,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夏小雨挽著一個男人走過來,由于雪厚,夏小雨緊緊抓著那個男人的臂彎,走得小心翼翼,好像還在談?wù)撝裁矗紶栠€會相視一笑。
陳大寶愣怔著,一股被羞辱的感覺傳遍全身,他下意識壓了壓棉帽的帽檐,沒有動。
兩人走近的時候,陳大寶看清楚那個人正是廠里的團(tuán)支部書記吳凡,英俊帥氣。
陳大寶突然覺得身體內(nèi)數(shù)以萬計的細(xì)胞都在瞬間被激活,像火山爆發(fā)一樣無法控制地沖擊著他的身體,致使他全身顫抖不已,他緊握雙拳,說不出話來。
“陳師傅,您這是怎么了?”吳凡兩人見狀,立即過來詢問。
“沒,沒,沒有什么什么?”陳大寶微弱地說,并且作出要暈倒的樣子。
“快!我們快扶他進(jìn)門房坐下。”吳凡話音一落,夏小雨已經(jīng)上前扶住了即將要摔倒的陳大寶。
當(dāng)夏小雨的手臂穿過他的臂彎的時候,陳大寶聞到她身上傳來的一股好聞的茉莉香味,這種味道充斥著他的鼻腔,順著鼻腔傳到了體內(nèi)的各個角落,這更刺激了小細(xì)胞的神經(jīng),它們更加瘋狂地沖擊他,或許這種興奮太過猛烈,陳大寶感到腦后一陣眩暈,整個大腦和眼前的這片雪景一樣,完全空白了,完全空白了。
他雙腿無法邁步,整個人幾乎倚在夏小雨弱小的肩上,他盡情享受上天賜予他的美好的瞬間。
十幾分鐘后,陳大寶恢復(fù)了神志,自己躺在門房的單人床上,他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一個個工友的臉龐。
“醒了醒了”有人喊。
陳大寶看到夏小雨從人群中擠到他面前,緊張的神情突然放松下來,對他微微一笑,說道:“陳師傅,您醒了就好,救護(hù)車一會兒就到,您先躺會兒?!?br />
陳大寶虛弱地點點頭,疲憊得閉上眼睛,腦海里定格了夏小雨的微微一笑。
救護(hù)車很快就到了,單位派兩名剛到單位的實習(xí)生送他到醫(yī)院做了全面檢查,無恙,就送他回家了。
單位通知他多休息幾天,他沒有理會,當(dāng)天下午就又到了單位,沒有遇到夏小雨,倒是聽到旁邊同事議論,大概是說夏小雨追求吳凡追求的辛苦,不過總算苦盡甘來,兩人現(xiàn)在公布戀情了。
夏小雨追求吳凡?
陳大寶心里罵:“一群三八婆!我的女神怎么可能追求吳凡?那個吳凡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也配夏小雨追求?”
他為他的女神感到憤怒,又為自己即將失去女神而憤怒!
“三八婆!”陳大寶喊道。
“呦呦呦,這個陳大寶,我們說別人管你什么事??!看你的庫房去,少插嘴!”一個女人懟他。
陳大寶悻悻地離開。
陳大寶堅定地認(rèn)為,夏小雨是對自己有好感的,要不然那天她不會那么緊張,也不會看到他醒后對她笑。
她笑得真好看啊!
半年后,吳凡結(jié)婚,結(jié)婚對象不是夏小雨,這讓陳大寶著實高興了一段時間。
那一陣子,陳大寶設(shè)計了幾次故意與夏小雨偶遇,期望那個女孩子與他打個招呼?或者對他笑一笑?哪怕對望一下也是好的,但實際情況是,夏小雨根本就沒有看他一眼。
陳大寶寬慰自己:她只是沒有看到自己而已,沒有看到怎么可能會打招呼呢?
日子不咸不淡地過著,一年后,夏小雨結(jié)婚。
婚禮沒有邀請陳大寶。
再后來,夏小雨懷孕、生子,調(diào)離單位。
陳大寶陷入深深的痛苦中,他不再與人多言。
依舊是值夜班,像幽靈一樣,來去無聲。
五年后,陳大寶住的地方拆遷,分得兩套房子,他留了一套自己住,另一套賣了20萬。
拿到錢的那一夜,他興奮得無法入眠。
他覺得可以揚眉吐氣地面對所有人了。
第二天,他先去買了身像樣的西裝,然后中午下班前去了夏小雨的單位門口
很幸運的,他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女人。
他主動打招呼,他約她吃飯,她猶豫了一下,應(yīng)約。
在街角的小店里,陳大寶點了4菜一湯,夏小雨直說夠了夠了,
陳大寶慷慨地說:第一次見面,隨便吃!他還點了兩瓶啤酒壯膽。
一杯酒下肚,拉開了話匣。寒暄后,各自談了近幾年的狀況。
陳大寶不勝酒量,三杯酒下肚,已經(jīng)舌頭打卷,藏在他心中的自卑與畏懼在酒精的催化下蕩然無存。
看著眼前風(fēng)韻依舊的夏小雨,他突然突兀地問:你過得幸福嗎?
夏小雨被他冒昧的問題驚了一下,但又立刻恢復(fù)了理智,禮貌地告訴他很幸福。
陳大寶卻一反常態(tài)地說:“不!你不幸福!”
這已吼,讓夏小雨莫名地恐慌起來,她借口要回單位,卻被陳大寶狠狠地抓住胳膊。
“不!不!不!你不幸福!你其實是愛我的!你不愛我的話,那天我暈倒醒來后你根本不會對我微笑;你不愛我的話,你結(jié)婚為什么不通知我?你是怕我難堪,是不是?你心里也有我的,是不是?我一直喜歡你,可是我沒有房子沒有錢,我不敢對你表達(dá),現(xiàn)在我的房子拆遷了,我有了兩套房子,我賣了一套,自己住一套,你知道我賣了多少錢嗎?我現(xiàn)在有20萬!20萬!我終于可以向你表達(dá)我的愛了!小雨,你跟我走吧!我發(fā)誓會對你好!”
“滾!我怎么可能會喜歡上你?我什么時候?qū)δ阈α??我結(jié)婚不通知你是因為根本沒有想起你!你真的讓我好惡心!”夏小雨試圖掙脫開他的糾纏。
陳大寶緊拽不放手!
兩人的糾纏引來店里顧客的關(guān)注。
陳大寶不去理會,自顧自地表達(dá)著壓抑在他心中的情感。
任憑夏小雨怎樣掙扎,他只是死死地抓緊她,然后講自己如何想她、如何愛她…….
“松手!”一個男人大喊一聲。
“我是這個飯店的老板!你個無賴!你也不撒爬尿照照自己的模樣?這么漂亮的姑娘能愛上你?趕快給我滾出去!”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樣!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圍觀的顧客也紛紛附和。
“老板怎么了?老板怎么了?我有錢!我給你錢你敢趕我走!”陳大寶叫囂著。
啪!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陳大寶臉上。
陳大寶不知道誰打的,但這巴掌把他的酒打醒了!
他不得不松開夏小雨。
“滾!”夏小雨邊哭邊對他吼!
陳大寶望著自己牽掛了這么多年的女孩,此時像潑婦一樣對她吼,他感覺整個世界要塌了!
他一步一步朝門口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過頭來對夏小雨說:“我相信你曾經(jīng)是愛我的!從今天開始,我每天來這里等你回心轉(zhuǎn)意!”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陳大寶來了,沒有見到夏小雨。
第三天,陳大寶來了,沒有見到夏小雨
此后每天,陳大寶風(fēng)雨無阻地徘徊在這條街上。
一個下雪的清晨,環(huán)衛(wèi)工人看到有人摔了一跤就再也沒有起來。
那個人,長得耳歪眼斜,面相丑陋。
這個天生面部殘疾的男人在期盼愛情的道路上,就這樣結(jié)束了他短暫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