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拾荒者(散文)
小區(qū)里搬來一個收廢品的老人,大家都叫她劉姨。聽說劉姨搬來我們小區(qū)的理由,是因為離城關小學近些,有人問起具體的原因,她常常只是笑一笑,也不回答。或許是因為學校的舊報紙、舊書多,又或許是她家有小孩在那讀書,誰知道呢。
“保安大哥,我能不能把車推進去里面?今天東西比較多,都要搬到門口,老遠了?!眲⒁棠樕隙褲M笑容,跟門衛(wèi)帶著試探、又有點央求地說。
“都跟你說幾百遍了,不行!”門衛(wèi)不耐煩地回答。
“今天全都是些紙箱,我保證不會弄臟地板,請您放心!”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說完,門衛(wèi)把門一關,進保安室了。
那天傍晚,我?guī)『⒃谛^(qū)玩,劉姨推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想進小區(qū),卻被保安阻止了。她只好將車停在小區(qū)門口一側的電線桿旁,從座墊下解開一條銹跡斑斑的鐵鏈子鎖,俯身蹲在車脖子一側,伸手將鎖鏈穿過前輪再繞過車龍頭,如此繞了兩圈后將三輪車鎖好。拔出鑰匙,起身朝小區(qū)里面走,邊走邊掀起左側的衣角,將有點發(fā)黑發(fā)亮的鑰匙帶子系在褲腰上。完事后,兩手順著胸前從上至下將衣服抹了兩遍。
從那身自然下垂且顯得有些空的衣服便可看出來,劉姨身材并不胖。經(jīng)過小區(qū)的小門時,門閂都快要齊她的胸部,目測她身材也就一米五出頭?;ò椎念^發(fā)梳成“學生頭”模樣,很齊整,用了幾把廉價的發(fā)夾,從面頰將頭發(fā)夾住,定了型?;疑囊路吹姆喊椎芷秸?,右脅下順著衣縫線有一道五六公分的縫口,很精巧,不注意看很難發(fā)現(xiàn)。看她那粗大的黑褲管,想起農村的縫衣師傅,想來應該是請他們縫制的。腳上的繡花鞋典型的手工活,撇開城市的繁華與時髦,繡花鞋與她身上的裝扮倒也兼容。右肩挎著一個米黃色的布袋,里面裝著她吃飯的家伙——秤。秤的尾巴露了半截在外面,遠遠望去,就像俠客的寶劍。
劉姨逢人愛笑,笑起來使得眼角擠出了兩排魚尾紋,臉上的色斑就像魚鱗。劉姨的笑容里總是透著謙卑和討好,或許她想給大家留下好印象,增加人們對她的好感。但事實上似乎并未如她所愿。
“小李,今天下班挺早啊,帶樂樂下來玩呀!”劉姨路過我身邊,立即打招呼。
“是啊,帶他下來轉轉?!蔽夷樕蠑D出一絲敷衍的微笑,不冷不熱地一邊回答,一邊領著兒子往噴泉那邊走。老婆告誡說,劉姨平時很熱情,見到小孩喜歡套近乎,抱一抱。你帶兒子下樓玩,碰到她時,要離她遠一點,千萬不要讓她碰兒子,更不能讓她抱。每天收廢品撿垃圾,身上不知道多少細菌!
盡管劉姨已經(jīng)把自己收拾的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拾荒者都干凈,我也只能遵從老婆的“命令”。其實,我心里也是這么認為的。
陪著小孩在小區(qū)兜兜轉轉,看見劉姨正在經(jīng)手她進小區(qū)后的第一筆買賣。那是住三號樓的王大姐剛拆了幾個包裹,三個大件,四個小件,拆了好一堆紙箱。說起這王大姐,她的摳門在小區(qū)出了名,又愛貪小便宜。本名叫王小艷,有人背地里便給她起了個外號——“玩心眼”,也有熟悉的阿姨敢當面這樣叫她?!巴嫘难邸泵看谓?jīng)過垃圾堆看見別人丟下紙板什么的,都會帶回家去,存起來賣給劉姨。
劉姨剛把包裹的紙箱捆扎好,“玩心眼”又抱了幾張紙箱小跑著過來,她手里的紙箱是叫家里人剛從樓上扔下來的。“玩心眼”把紙箱丟給劉姨后,便坐在旁邊的石凳上與人閑聊,碩大的胸部一起一伏地還喘著粗氣。劉姨繼續(xù)捆扎,她將一只膝蓋跪壓在紙箱上,麻利地將紙箱全部捆在一起,然后將秤鉤往扎紙箱的繩子上一鉤,便準備開秤了。
這時“玩心眼”很自然的起了身,不失時機地湊過去,盯住秤桿上的準星。紙箱并不重,十六七斤的樣子。劉姨叉開步伐一手便將秤拎了起來,熟練地將秤砣往后拉,“玩心眼”身體前傾,脖子伸得老長,視線也隨之在秤桿上移動,就好像劉姨手上有一根看不見的線系在她的眼睛上一樣。劉姨將秤砣慢慢往后拉,秤桿略往上翹,剛好放穩(wěn)。
“妹子你看,十六斤二兩,剛好!”劉姨身體微向后仰,頭往后伸,以平衡整個身體,嘴角微微上揚,眼睛瞇著看看準星又看看“玩心眼”。
“哎喲我說劉姨,你這稱還可以往后拉一點,應該可以稱到十六斤半吧!”“玩心眼”皮笑肉不笑地說。
“‘玩心眼’,你又想占便宜了!”王大嬸抱著孫子在一旁兜兜轉轉,拿她開刷道。
“看你說的,這明明可以稱到十六斤半嘛!”“玩心眼”堅持說。
“好好好!妹子,就算你十六斤半吧?!眲⒁绦χf,“平日里全靠著大家關照!”
“什么叫‘就算’是十六斤半,搞得好像我占了你便宜似的,我可沒占你便宜!”
“大妹子別激動,確實是十六斤半?!眲⒁膛阒δ樬s緊附和著說。她想憑能吃點小虧,讓小區(qū)里的人們對她多一點好感,但事實那只是她一廂情愿。
“喲,小墩子又長高了,不哭不鬧樂呵呵的,好乖呀!”整理好紙箱,劉姨沖著王大嬸手里的孫子說,手還準備伸過去抱小墩子。這時王大嬸很自然又很及時地轉過半個身子,同時往旁邊挪開一步,與劉姨拉開了距離,掩飾地笑著說:“白天倒是挺乖的,就是晚上老哭鬧。小墩子有點怕生,劉姨你忙你的吧!”
劉姨為緩解尷尬,兩手順勢在面前握了握,又搓了搓,然后去找下一家收廢品了。
那天下班回家,剛出電梯就被門口在大堆紙箱紙板給堵住了。我知道,劉姨又來收廢紙了。
劉姨見我回來,跟見著一大堆紙箱似的滿面笑容,“喲,小伙子下班了啊,你看你生得多俊,要是在我們老家,媒人肯定把你家的門檻都踏破了,呵呵!”我知道劉姨為什么那么使勁地討好巴結我,無非是希望我不要太討厭她罷了。心想,有沒有人說媒跟你沒有半毛錢關系,收完趕緊走人吧!別把樓道弄得烏煙瘴氣,影響我吃飯。但嘴里還是客套地應承了幾句。
劉姨繼續(xù)一五一十地收拾她的“寶貝”。只見她齊整的頭發(fā)在忙碌中散落一縷出來,耷拉著,一會垂在額前,一會搭在臉上,手卻根本沒空將這一縷頭發(fā)往后捋一捋,加上頭上不知什么時候粘了幾片紙片,使劉姨顯得有些狼狽。
劉姨手里抱著一疊紙箱,企圖從門內轉移出去,卻因門太狹窄轉不開身,只好彎著腰一點一點地往后挪,整個身體曲成了一個半圓,像即將畫完的句號。這個姿勢并不好使勁,可能因用力到達臨界點的緣故,使得手臂有點顫抖,面部有些抽搐。劉姨一邊彎腰抱著紙箱后退,頭時不時地轉向身后看一眼。因看不見地上的狀況,腳踩著了我家門口鞋架旁的一只鞋子,一個踉蹌,屁股坐在了鞋柜上,整個人才穩(wěn)住。那雙繡花鞋已裹的跟皮蛋似的,面目全非。因褲管過于粗大而只能看見腿部彎曲的輪廓,就像老人的拐杖,一點一點地緩慢移動。
就這樣,一遍又一遍,總算將一大堆紙箱挪到了電梯口。站起來舒一口氣,腰卻怎么也直不起來,便背過右只手去捶她的老腰,左手向袖筒略一縮,手指抓住袖口,抬向額頭去抹那豆大的汗珠。這時母親在收拾飯桌,正準備把剩飯剩菜倒向垃圾桶。我猜想,劉姨最令人討厭的嘴臉又要暴露了。
“大妹子,等一下!”劉姨手指母親端著的剩飯剩菜說,臉上絲毫沒有半點不好意思,“你把這些飯菜給我吧!”
劉姨這一點特別令人討厭,喜歡要飯!這種“要”像是索要,但感覺又不完全是,總之她會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開口,讓你雖然感到討厭,卻又不好拒絕。
于是媽媽用保鮮袋將剩飯和剩菜分別打包好拿給她。劉姨將剩飯剩菜小心地裝進自己的布袋里,背好,準備轉身離去。我心想,你收廢品就收廢品,干嘛還兼職要飯!要飯也就算了,還理直氣壯!好像就該給你一樣,憑什么?真是受不了。我用力推了一下椅子,進里屋了。
飯后習慣去陽臺抽上一支煙。正當我準備轉身扔煙頭時,眼皮底下突然有一團什么東西在移動,定睛一看,那不是劉姨嗎!實際上只能看見一團紙箱,紙箱已幾乎貼到地面,微微的上下浮動,偶爾能從紙箱底下看見劉姨的腳后跟。想象得出,此時的劉姨,身體一定彎得跟弓一樣,估計頭都快點到地上了。整團紙箱就那樣踉踉蹌蹌地向大門方向蠕動。
對于劉姨要飯的事兒,大家心里感到討厭,嘴上卻不好說。再說,這年頭復雜的很,吃肉的不敢惹赤腳的!萬一哪天一不小心惹毛了她,遭到報復怎么辦?這事兒誰說得清楚呢?大人她奈何不了,家里總有小孩吧。嗯,想想都可怕!太熱心了也不行,現(xiàn)在連倒在街上的老人都沒人敢扶,何況劉姨這個大活人,要是接濟她一兩次,以后賴上了怎么辦?還是算了吧,既不要得罪她,也別當救世主,管好自個的事兒就行了。要是被她撞見了,把剩飯剩菜給她便了事。
時間一長,大家也就慢慢習慣了。劉姨也不去管這些,平日里依然我行我素,見面照樣堆一臉的笑,仿佛她從來就沒有覺察到大家對她的討厭。有道是物以類聚,同病相憐!也只有小區(qū)的那幾只流浪貓見了劉姨會湊過來圍著她轉。
這天下班回家較晚,經(jīng)過樓下垃圾堆時,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垃圾堆里,在掏什么東西。走近借著昏暗的路燈仔細看去,發(fā)現(xiàn)是劉姨,她正在將垃圾里的剩飯剩菜挑練出來,小心地放在紙盒里……這個她也吃?心里一陣惡心!為了避免她跟著我上樓要飯,我裝著什么都沒看見,在夜色的遮掩下,側臉快步上了樓。開門時還特意回頭瞥了一眼。嗯,還好,沒跟上來!
吃完飯在陽臺抽煙,下意識地往垃圾堆方向看了一眼,因為窗臺的左前方便是剛才碰見劉姨的地方。這一眼看下去,把我給怔住了:劉姨把紙盒擺在旁邊的空地上,幾只小貓仔正圍著劉姨吃剛挑練出來的食物呢!昏暗的路燈下,看不清劉姨的臉,只見她蹲在地上,左手提著垃圾袋的邊緣,右手用樹枝做成的“筷子”在垃圾袋里撥弄著,時而挑到稱心的食物,便小心的夾出來放在紙盒上。偶爾停下來,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看著那幾只搶吃的流浪貓。呀,原來劉姨對這些流浪貓施行著大愛哪!
次日陽光明媚,帶著三歲的兒子去樓下玩。孩子們湊在一起玩的很嗨,便坐在旁邊聽幾個帶小孩的婦女拉家常。
“哎,我最近怎么聽說劉姨的兒子是名牌大學畢業(yè)的,專門搞什么研究設計,挺賺錢的!”
“真的么?那她還干嘛收廢品?”
“所以說人各有命嘛!要說劉姨也是,吃穿不缺了干點別的什么不好,非得干這么臟的活!”
“可不是嘛,聽說她兒子也不想讓她干這收廢品的活,沒面子。可劉姨覺得她這樣的生活很充實,要不讓她干,她在城里一天都呆不下去。兒子只好由著她。”
幾個老婦女正議論間,從大門口來了一群人。其中一個婦女我認識,是社區(qū)的王主任,另外有三個小孩子穿著校服,像是學生,其中一個小女孩手里拿著一面錦旗。
“劉惠菊老人今天在家嗎?”王主任笑著問。
“她早上出去收廢品了,這會兒估計快回來了?!蓖醮髬鹉闷鹗謾C看了一下回道,“王主任,你們找劉姨有什么事兒嗎?”
“是這樣的,劉惠菊老人一直在資助幾個貧困學生,學校幾次想邀請她到學校為她頒發(fā)錦旗,可是她怎么也不肯去。這不,這幾個孩子馬上就畢業(yè)了,所以,我們社區(qū)和校領導打聽到劉阿姨住在這小區(qū)里,今天專門帶著幾個孩子為劉阿姨送一面錦旗,也讓孩子們跟老人家告?zhèn)€別!”
正說話間,門口進來一個老人,駝著的背使身體略微有些前傾,讓人很擔心她隨時會栽倒在地。她邊走邊掀起左側的衣角,將有點發(fā)黑發(fā)亮的鑰匙帶子系在褲腰上,這個動作使她的步子顯得更加蹣跚。她抬起兩手,虎口張開順著耳朵兩側捋了捋頭發(fā),然后順手往下平整一下衣服。
“那不是劉姨回來了嗎!”有人說道。
于是學校和社區(qū)領導們圍上去握手,小女生叫了聲“奶奶”就跑到跟前雙手為劉姨送上錦旗。一陣寒喧過后,一個女人擠到劉姨身邊,將手上的錄音設備伸到劉姨面前問道:
“劉阿姨您好!我是臺江晚報記者小于,聽了您的事跡,今天特地過來想采訪一下您。請問是什么原因讓您開始了資助貧困學生的義舉的?聽說有好多年了吧?這三位學生是您捐助的第幾個學生了?”
劉姨右手捏起袖口抬起來來擦了擦臉上的汗,又捋了捋搭在前額的頭發(fā),然后兩手繼續(xù)搭在三個孩子的肩膀上,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又有幾分不好意思。那個小女孩抬起頭來望著劉姨,清澈的眼睛好像望著自己的奶奶。
“姑娘,這些小事情算不得什么義舉。加上這三個娃娃,我一共有七個孫子了?!眲⒁毯吞@地微笑著說著,視線微微抬起,掠過眾人的頭頂看向遠方,好像在追溯多年前的往事。
“要真說原因,那要從大概三十年前說起呢。那時我兒比這娃娃還小四歲呢,才剛讀完五年級,當時家里窮,兩個姐姐又一直生病,實在供不起娃兒讀書了,就準備把他從學校領回去,想著雖然小干不了重活,也可以放放牛、打些豬草什么的,幫家里減輕點負擔。后來,是王校長幫我兒渡過了難關,他可真是個大好人啦!”
說到這里,劉姨有點激動,抬起擦汗的袖子擦了擦眼睛。記者小于趕緊從抱里掏出一片紙巾遞給劉姨。社區(qū)王主任把劉姨扶到樹下的石凳上坐下,大家圍著石桌,繼續(xù)聽劉姨講。
“王校長說我那娃兒雖然成績并不拔尖,但成績還算不錯。如果不讀書,長大了就肯定沒出息!他說,這句話呀,還是多年前一個撿垃圾的老人跟他說的。那時王校長家里也很窮,老娘長期癱瘓在床,三個姐姐早早都嫁了人,他和弟弟的學費常常是交一點、欠一點。因為王校長學習一直很拔尖,老爹才豁出老命總算快把他初中供畢業(yè)了??墒翘觳凰烊嗽?,剛上初三那年大旱,家里的糧食收成少了將近一半,自己家里吃都成問題了,更別提賣一部分供他和弟弟上學了。王校長只好回到家里幫忙干農活。后來是一個撿垃圾老人幫的助,他才把書念完。王校長見到那個老人時很驚訝,老人就是經(jīng)常蓬頭垢面在他們學校撿垃圾的乞丐,以前王校長還給他遞過幾次饅頭?!?br />
“劉阿姨,那位乞丐老人自己生活都很困難了,他是怎么幫王校長的呢?”記者小于問。
“乞丐老人實際上是一個殘疾的退役軍人,政府每月有固定給他發(fā)生活費。但他不想要政府的錢,他說政府也很困難,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勞動養(yǎng)活自己。所以把政府發(fā)的錢經(jīng)常往學校捐,有時候捐到派出所,請他們交給有困難的人。這個老人找到王校長,希望能幫他把書念完,說不讀書長大了不會有出息。所以,王校長從工作之后也像那個退役的殘疾軍人一樣,一直幫助困難學生,經(jīng)常用自己的工資給娃娃們墊上沒交完的學費,還經(jīng)常把吃不上飯的娃娃叫到他宿舍一起吃。我兒就是在王校長的幫助下渡過了難關,后來家里條件慢慢好了起來,才有機會念大學。王校長退休后大部分工資都捐了,還去捐廢品賣來捐。自己吃的很儉樸,經(jīng)常穿著十幾年前的運動服。我跟我兒去年過年還去看望他,家里幾乎沒什么變化,值錢的東西找不到,最讓他高興的是書柜上一沓一沓的信,都是孩子們從各地寄來的,也有學校和家長的感謝信?!?br />
“所以您的義舉是一個愛心傳遞,您希望也能像那位殘疾的退役軍人和王校長一樣,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記者小于說。
“跟他們比起來,我做的這點事情不算什么。這些娃娃們都叫我奶奶,叫的比親奶奶還親呢,聽得我心里很得勁兒!希望他們將來都有前途!”
劉姨很平靜地說著這些往事,粗糙的手時而輕輕地撫摸著孩子們的頭,好像懷里的孩子們就是她的親孫子、親孫女。她臉上露出幾份笑容,這次的笑容里沒有謙卑和討好,而是暖曖的、有些自豪的笑。
若能揭示出什么讓劉姨胸中裝著大愛,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