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夏天里走來個詩人楊萬里(散文)
樹頭花落,芳菲已去,夏日浩蕩。在南宋那樣一個水深火熱的朝代,詩人楊萬里從陰陰樹木里走了出來,攜一池荷的明媚鮮妍,灑一地清亮與詩意。誠齋先生愛國、主戰(zhàn)、清廉如寒冬的崢崢?biāo)砂兀切┯嘘P(guān)夏天的詩卻不帶一絲棱角,小巧精致于世外,桃花源里可讀詩。
《小池》
泉眼無聲惜細(xì)流,樹陰照水愛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楊萬里的詩,句句明白易懂,最是容易朗朗上口。你看那烈日下泉眼清清,細(xì)流涓涓,樹蔭倒映池中,晴天柔風(fēng)絲絲。小池中泉水滋潤的荷花花苞微啟,一只蜻蜓嗅到了花香,也察覺到即將到來的精彩的夏日花事樂章,開心得跳起舞來。一瞬間,詩人和讀詩的人都仿佛跟著這只調(diào)皮的小蜻蜓推開了夏天的門。
《夏日絕句》
不但春妍夏亦佳,隨緣花草是生涯。
鹿蔥解插纖長柄,金鳳仍開最小花。
楊萬里的春天有“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的活潑明妍,夏季卻是與花花草草結(jié)伴的閑適風(fēng)光,夏日水仙如蔥管,似纖手惹人憐愛,鳳仙花雖細(xì)小,但色如沃丹。女孩子在夏天會摘鳳仙花放在石臼里,加明礬用杵搗碎,一點一點放在指甲上,用闊大柔軟的麻子葉包好,第二天解開葉子,睡覺老實的指甲色紅如朱砂,不安份的指甲則紅色跑偏,只有一抹淡黃。有了這些被鳳仙花染紅的指甲,夏天也變得清新有趣了。
《夏夜追涼》
夜熱依然午熱同,開門小立明月中。
竹深樹密蟲鳴處,時有微涼不是風(fēng)。
夕陽西下,夜色漸起。不知已是幾更,暑氣仍然不退,不知是因為熱浪高溫難耐,還是心中煩悶無處排解,詩人打開門走了出來。此時明月高懸,一人林中獨立,竹影重重,蟬鳴聲聲,國事家事,不知為誰風(fēng)露立中宵,不知可有故人心頭過,雖然無風(fēng)起,久立人漸涼。
《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fēng)光不與四時同。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西湖是歷史的湖,一段堤一處橋都自成景觀,微風(fēng)吹起的湖水承載了太多的感喟。夏天的西湖在楊萬里的筆下異彩紛呈,濃墨重彩,蓮葉無邊無際,荷花紅日相映。詩人只說美景,不說眷戀,但這個盛夏早晨的送別卻讓人傳唱了千年,林子方不知何人,卻成就了最經(jīng)典的西湖之夏,就像情不所起,而真正的深情跨越時空,仍然如此動人心。
《閑居初夏午睡起?其一》
梅子留酸軟齒牙,芭蕉分綠與窗紗。
日長睡起無情思,閑看兒童捉柳花。
《閑居初夏午睡起?其二》
松陰一架半弓苔,偶欲看書又懶開。
戲掬清泉灑蕉葉,兒童誤認(rèn)雨聲來。
夏天最好的時光是午后。清晨已逝不追,午后大片的陽光模糊了黃昏的界限,夜色還在很久以后。午后可以有大把的時光細(xì)細(xì)的玩味,雖百無聊賴,但一切都還來的及。或者什么都不做,詩心共童心一處,俯身看那些整個中午都不瞌睡的孩子,輕手輕腳的捕花捉柳,詩人信手掬起清水灑在蕉葉上,孩子以為是下雨聲,慌忙舉手遮頭四散。孩子們跑遠(yuǎn)了,讀詩人的心也跟著一起遠(yuǎn)了,做孩子的時候大多都不喜歡午睡,趁著大人睡著了,偷偷溜出大門,陽光下樹蔭里斗喇叭花,吹蒲公英的絨毛……那時候以為夏日午后的時光會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