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童年的回味(散文)
“小哥你看,朝南大溝跑去的,是啥?一竄一蹦的,好快呀!”
“啥都不認識,那是跳兔,快著呢,不然老鷹來了,就跑不了了”
記得我也就十來歲時的事情。小哥大我三歲,給人家放羊當小羊倌,人家給點糧食做報酬,貼補家用。每到春、夏、秋季節(jié),我都會跟著小哥去南山,那里成了我童年的游樂場,有許多可供玩樂的場地,如今想來都覺得充滿玩味,那時候還不知道憂愁,只知道歡樂!
才解放沒幾年,記得家里還有每天盤坐在炕上的奶奶。奶奶眼神不好,看啥都模模糊糊的,那時大姐出嫁了,家在西門外。大哥剛剛十六七歲,二姐也十四五歲,小哥也就十二三吧。一大家子人口眾多,如何吃飯,如何填飽肚子,是一天天生活的全部內容。給西頭黃烈屬家代耕,就是用人家的車牛田地,我們只是給人家耕種,到秋后不記得怎么分配了!后來聽媽媽說:不是三七、就是二八。當然我們占小頭。
媽媽早早就做熟飯,一家人吃罷,媽媽和大哥二姐就得去人家的田地鋤草間苗。那時大概是五月節(jié)前后吧,我等在別人家的大門外,因為和小哥放羊要輪著吃飯,羊多人家多吃幾天,羊少的就少吃幾天。飯后再帶上干糧,有小米面的窩頭,或鍋貼餅子,土話叫干面子,就是把小米用水淘了壓成面,用瓦盆發(fā)酵的,蒸熟的叫發(fā)面,鍋貼的叫發(fā)面餅子。當然還有煎餅,黏黃米蒸的豆包,烙的黏糕餅子。那時候農民新分的土地,人勤地不懶,大家吃飽飯已不是問題。因為羊是大家湊到一起的,你家十只二十只,他家七八只五六只,湊一起有百多只羊之多,所以每天早晨撒羊晚上回來,中午不下山的。
一條土街道,兩側住戶,都是些板打土墻蓋地車轱轆圓的房子,那時家家院子很大有兩三畝地的院子,整潔的,破爛的外貌不一,由此可以看出人家的勤勞與懶惰?!叭鲅蚶?,撒羊啦,”老羊倌用洪亮的聲音喊著,一家家就把自家的羊趕出來,小哥幫著圈,幫著截,不使羊群跑亂。我緊隨其后,跟著羊群走出村口,往西二里路,紅土井子村頭有去南山的趕牛道。六七十米寬,兩側有貼地長著的茅草,中間光光硬硬的四季寸草不生,因為沒有任何堅韌的草可以在此扎根生長的。小哥披著破褂子敞著懷,因為天已經很熱了!跑前跑后的趕著羊,背后還背著個氈包,是預備羊下羔時背羊羔的。那時不知道隔羊耙子,就是母羊,春夏會隨時下羊羔的。大羊倌把羊幫著送到山上就回家了!這一天就由小哥看著放著,羊吃飽后就老實了許多,我倆就有了大把的時間可以玩耍了!
南大山東西一列由五個山頭組成,中間的主峰高,兩側的依次矮些,東西至少十多里長。山坡上植被豐富,有很多茂密的樹木,如:山黃榆、欂櫨葒子、土話,學名櫒樹、榛柴、螞蚱腿子。溝幫上有山丁子,還有稠柳和紅條柳,新抽出來的嫩條很柔軟,是可以編筐的。蘅子條什么的很是茂盛,一片片的,那里面有許多野雞、沙半雞、鵪鶉、百靈、山麻雀,從旁邊經過,冷不丁就會驚起一兩只來,“撲棱棱”的嚇人一跳。還有很嚇人的噷呴,是貓頭鷹的一種,從野地上飛起,落到樹上,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盯得人心里發(fā)毛。各種動物也很多,如野兔、跳兔、狐貍、黃鼠狼、兩頭烏。還有比羊大小差不多的狍子,它是黃褐色的,羊群上了山坡,它便逃開了,一跳一跳的,白白的屁股晃幾晃,就在視線中消失了。
到了中午,大多數羊都吃飽了,趴下咀嚼著,山羊胡子一動一動的很有節(jié)奏。這會兒工夫,我會和小哥比賽抓虱子,看誰的個大數多。
找一塊平平的石板,那時沒有襯衣,老虎下山一張皮,脫下破褂子,這回有時間捉你了!讓你再咬人。抓住了就放在石板上?!靶「?,我抓個大的。”
“啥呀?有我的大,比比看嗎?”他把一只肉嘟嘟的大虱子與我的放到一起時,明顯就肥壯許多。
不服不行,是比我的大一些。咱人小虱子也小,不比這個,還是抓螞蚱去嘍,于是我趟著草荒走,一個綠色的靑頭愣突然飛起來,眼看著一頭扎進蒿子堆,我悄悄的繞著走近,屏住呼吸,看到了,在草棵里貓著呢!用破褂子甩過一扣,慢慢的揭開,捉住了大個的靑頭愣,足足半拃長。拿草頸穿起來,還不會死,然后用石頭壓住。又在不遠處,看到一個肥胖的黑貨,叫老蒙古油壺子。那時候人們使用木頭轱轆車,車上掛個油壺子,里面有油刷,車刷油后會轉動靈活減輕拉力。有時候忘了拿油壺子,或壺里沒油了,就找?guī)字蝗M車頭里,就會起到潤滑作用。此處山草驢吱吱叫聲,就很像那架子木頭轱轆車,又到了該澆油的時候了。遠處還有蟈蟈,不知疲倦地唱著,中午到了,草棵里熱鬧起來!
自打承包責任制,包產到戶以后,困難的日子過去,農村的農民生活日新月異,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吹絻簩O們快樂的童年,很是欣喜。卻也勾起我的童年回憶,那時生活雖然清苦,卻有難以忘懷的快樂!這快樂也許和物質生活無關,是歲月的激流沖刷殆盡的余痕,越是蒼老痕跡越難以抹去,總有說不出的感慨在縈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