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奶奶,您在天堂還好嗎?(散文)
如果有人問:“一生中對你影響最大的人是誰?”我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我的奶奶!”
當我似一株幼苗,沐浴世間的溫情——愛的陽光和雨露,和手足同胞們淌過歲月無聲的河,不經意間也茁壯成了一棵參天大樹。任憑風雨來襲,那滄桑的洗禮,我自巋然不動。沉默中靜靜凝望走過的路,風景依舊花香如故,唯獨就算望穿雙眼,卻再也望不見那至親至愛的人。遺憾中只能感嘆:時光穿梭太匆匆!還來不及和往事揮揮手,認真梳理下心頭那些千絲萬縷的惆悵和歡欣,便早已物是人非,欲語淚先流。
遙遠的歲月,一直是那么的貧窮而無奈,淡淡的憂傷籠罩,伴隨著我度過了本應天真浪漫,不該憂心忡忡的苦樂年華。似乎還未認真地年輕過,就要面對這現實的蒼老。淡定的心早已隨著時光變遷,已逐漸擺脫了終日的郁郁寡歡。很多時候已不再任由記憶消瘦,而是極力尋找明媚,想要采擷清淺時光里的些些小歡喜,不斷地豐盈和慰藉,早已不再貧瘠的生活。畢竟往事如風,就算曾吹亂了構想和奢望,但生活定然也會呈現出另一幅更加生動的活色生香。
記事的時候,奶奶在我心中就是個慈祥而威嚴的人。干癟瘦小的身材微微佝僂,似一截早已被歲月風干的老樹?;ò椎念^發(fā)常年用一塊黑色的綢紗布包裹嚴實,從不隨意散落,更襯托得黑瘦的臉無比剛硬。不知何時就患上白內障的雙眼視線模糊,看來十分渾濁,卻能蹣跚著一雙裹足的小腳,屋里屋外一樣行走自如。
我的奶奶是何時來到這個家的早已無從考證,只聽她說過在我父親兩三歲時,爺爺就因抽大煙而敗光了一個經營良好的小型煤炭加工廠。隨后風華正茂的他卻身染重疾不治而亡,瞬間失去了頂梁柱,家的屋基轟然倒塌。從此一個風雨飄搖的家,就只能依靠奶奶來獨自支撐。孤兒寡母的艱難可想而知,但生性好強的她寧愿終身守寡,選擇那孤獨與寂寞。就用單薄的身子,用一種超乎尋常的毅力,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年復一年,牢牢地固守著自己清貧的家園,用心、用愛、用溫暖撐起了一片家的晴空。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的父親也不例外。十六歲的青蔥少年便背井離鄉(xiāng),隨著鐵道部招工的隊伍去了電氣化,開啟了他鑄造鐵路的漫長職業(yè)生涯。而今腦海時常浮現的那一條條筆直、而又無限延伸的鐵道,莫不是父輩、莫不是那一代又一代的鐵路人,用青春的熱血和勤勞的汗水牢牢鑄造?他常年工作在外,輾轉祖國的大江南北,根本無暇去侍奉老母照顧妻兒。好在奶奶一生精明能干,貧寒之家照樣被她經營的井井有條。時時充滿著溫馨和諧,處處洋溢著親情溫暖。
從小我就和二姐還有奶奶同擠在一張床上。那是一張很舊的老式床,一年四季總懸掛著一頂粗陋、且還帶有幾塊補丁的蚊帳。那個年代家境窘迫,盛夏時節(jié)的夜晚,奶奶總是搖著一把半新不舊的大蒲扇,殷勤地為我們驅趕蚊子,不時送來陣陣涼爽。不厭其煩的為我們講述引人入勝的經古傳奇,甚至妖魔鬼怪的故事,從中來啟發(fā)和正確引導我們如何去做人做事。其間有些深奧的道理,在當時年幼的我聽來有的直接就當成耳旁風,有的也只是一知半解。但隨著時光推移,閱歷的增長,終漸明白那些語重心長的話語,莫不是她日積月累生活點滴的經驗,真的稱得上是字字如金。
每當夜晚,呼吸著蚊帳里那略帶汗酸味的氣息,聆聽著耳畔絮絮叨叨的講述,以及扇子“啪啪”的聲響,睡意沉沉襲來,甚至就連夢中也能感受到那熟悉的聲音和親切的氣息。枕著它,枕著那無盡的關懷,即使再貧窮的日子,再沮喪的心情,也會在那暗夜里悄然釋懷。心情變得漸漸舒暢,希冀的夢才會格外的香甜。
依稀記得那年那月,不知是我?guī)讱q的時光?母親叫我跟她一道去晾曬青菜。就是將本地產的一種時令的大棵蔬菜,摘掉枯葉去除根莖,勿需清洗,整棵掰開架起來,晾在一條條早已繃好的繩子上。經日光照射,讓它失去鮮活自然風干,便于儲存。待到寒冬臘月,蔬菜青黃不接,較為稀少時再拿出來,用水泡發(fā)好,細細地切碎,可做飯做菜做湯。滋味獨特鮮美,令人百吃不厭。那個時節(jié)家家戶戶都會這樣做,我家人口眾多,自然也就做得不少。
這看似輕松卻枯燥的活兒,讓我這個才只有幾歲的孩子,干了不到片刻的功夫,就徹底地失去了耐心。又正值烈日當頭,毒辣辣的太陽曬在人身上、臉上,感覺無比炎熱,令人煩不勝煩。見不遠處有幾個熟識的玩伴,一直在對我招手示意,于是不管不顧,徑直躲陰涼跟著一道玩耍去了。待玩性正濃時,突然聽見了母親的聲音,才剛一扭頭早已經躲閃不及,劈頭蓋臉就挨了幾棍,打得我眼冒金星。她邊打邊罵,打了一陣后才怒氣漸消,丟下我嘴里仍罵罵咧咧地轉身走了,繼續(xù)去忙她的活計去了。我越想越氣越傷心,一個人邊走邊哭邊流淚,不知不覺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四周荒無人煙的莊稼地??匆娨粋€草棚一頭便鉆了進去,在一張簡易的草床上躺了下來。邊想著心事,邊委屈地生著悶氣,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呼呼大睡。
“三三,三三,在不在呀?”忽然耳畔傳來了奶奶的聲音。揉揉惺忪的眼,我趕緊起來站在了外面。奶奶遠遠地望見我,緊跑幾步上前一把就抱住了我,“這傻孩子!才只罵你幾句,打了你幾下,你就跑得無影無蹤了,真不懂事!讓我們找的好苦?。『Φ梦艺箵暮喜簧涎?,一大早又跑出來找你,這下總算是找到了。”我站在那一動也不動,任她緊緊地抱著。輕輕地拍著我的肩膀說:“乖!以后再也不要瞎跑了,要聽話!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多不安全啊!快!快跟奶奶奶一道回家吧!”邊說著一把就拽著我的手拉著我走。這雙粗糙而有力的手,傳遞著關愛,傳遞著溫情,瞬間消融了我心頭殘留的怨氣。我故意拖拖拉拉地不肯邁步,心底卻暗暗地樂開了花,任她牽引著一步一步踏上回家的路。
寒冬臘月,風裹著殘雪咆哮,拍打著木門陣陣聲響。身居陋室,雖沒有空調、取暖器等現今家庭冬季生活標配,但仍覺得室內溫暖如春。每到夜晚,奶奶總是一個人提早就上床,用周身儲存的熱量,用一顆樂于奉獻的心,將冰涼的被窩捂得熱熱乎乎。在連串的催促聲中,我們才上床。一上床我總喜歡惡作劇,趁她不備猛的將一雙凍得像冰棍式的腳伸向她,冰得她渾身一縮?!坝憛捁恚∠胍獌鏊滥棠萄?!”她嗔怪一聲,輕輕地拍打了我的腿兩下,邊說著邊將我的兩只腳緊緊摟住了,夾在腋下,把我們左右的被子捂得嚴嚴實實,決不讓一絲寒冷輕易滲入我們溫暖的領域。霎時股股暖流在身上急速地、快樂地游走,說不出的萬般的愜意。
轉瞬間天真不再稚氣消褪,我家有女初長成。熱血在奔涌,青春在飛揚,飛揚的青春在不諳世事中迷茫。自認為前路渺茫,看不清未來的希望。想要掙脫自由的枷鎖,家庭的羈絆,向往無拘無束自在的生活??偸怯谷俗詳_,煩惱也就不請自來。常常無法控制自己低迷又暴躁的性情,即使是不足掛齒的些來小事,也會因此惹惱我的暴脾氣,叛逆得讓家人覺得不可理喻。每每一想起就悔不當初,只能在自責中遺憾終身。
尤記得十八歲那年,我不思進取。無心求學,賦閑在家,渾渾噩噩地混日子。一天午飯時,小侄女又如往常樣,一上桌就不停地吵鬧,遲遲不肯進食。也許是嫌粗茶淡飯不夠豐盛、沒有胃口;也許受寵的孩子總是習慣了在媽媽面前撒嬌,總之無論大姐在一旁怎樣“威逼利誘”,她依舊是我行我素。聲音刺耳越來越大,我壓抑的怒火再也無法克制。突然“騰”地就站了起來,將手中的碗往地上一摔,“啪”的一聲碗被摔得粉碎,飯菜湯汁一地仍不解氣,又將桌上的幾盤菜全都掀在地上。這瘋狂的舉動一下子就怔住了哭鬧,小侄女瞪大了清澈又無辜的眼,驚恐地望著我嚇得不知所措。奶奶氣得頓時就罵了起來,突然我伸手又奪過她手中的碗,一下子又摔在地上。剎那間空氣似乎也凝固了,眾人的目光全都投射在我身上。留下一地的狼藉,和尚未回過神來的驚魂未定,在奶奶的哭罵聲中,我一摔門便揚長而去……
時隔多年,那一幕場景仍記憶猶新,并未隨時光流逝淡漠我心中悔恨的印痕。如果說青春是首詩,我的青春一半是明媚一半是憂傷,明媚的陽光有時也難以照徹憂傷的心房。在陰郁的日子,已然又落下了沉重的一筆,譜寫了一段極不和諧的生活旋律,平白無故的讓家人隨著我波動的情緒,跟著加快了陣陣起伏的心跳,實在是莫名其妙。
歲月的車輪滾滾向前,揚起的風塵淹沒了一個又一個曾經,那再也回不去的曾經??!音容笑貌宛在時時浮現,早已根深蒂固植入心。起風的日子,思念成殤憂傷成河。就任時光無情地劃過,留下滄桑布滿在臉。轉頭再也不見一路攙扶、伴我同行的人,哀嘆中只能掬一把傷心的淚。想要扯一縷風來拭干眼底的晶瑩;想要采一片云編織未來五彩繽紛。就讓微微的風吹散心頭淡淡的憂,祈愿下一世輪回能再續(xù)這份血濃于水的深深的緣、癡癡的念。
穿過熙攘的人群,看遍世間的繁華美景,依舊覺得最美的風景在心上,最親的人是故人。奈何斯人已逝,如滾滾江水向東流,我不能一味的只是在憂傷中沉淪。肩負著創(chuàng)造未來、譜寫幸福新篇章的使命,當揮別過往,展望未來。懷揣著滿滿的希望和一份沉甸甸的愛,追尋祖輩曾留下的足跡,沿著那深深淺淺的腳印,構筑我們心中未曾實現的共同的夢想,繼續(xù)向未來向美好前進。只想輕輕地問一聲:“奶奶,您在天堂還好嗎?”
很喜歡這樣的作品,感情真摯、情感豐富,語文優(yōu)美,人物豐滿,令人受益匪淺。
希望創(chuàng)作更多的好作品!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