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花宮(散文)
萬事不能單看表面,因為在平靜下面總有暗流涌動,就像外交辭令表面上軟綿綿的,背地里卻是利益各方刀光劍影的搏弈。自然界同樣如此,在我們腳踏實地的下面,或許就有暗流或伏流存在,就像人的驅體的血管一樣悄然涌動。
走過兩穗油菜花和三朵臘梅組成的花海,讓你心存疑問,難道春姑娘也像城里的餐館春節(jié)集體停業(yè)。問號隨著前行的腳步逐步放大,疑問開始整合化簡成最簡式,“花宮有花嗎?”。
在兩座平行分布的天生橋之間,是誰選擇對稱排布,并將牢固的山巖的冗余掏空清盡,形成花宮的入口。進入第一扇大門,就像進入古時關樓甕城,不過在萬物復蘇的季節(jié),甕內沒有敵方的夾擊和我方主動的拼殺,更沒有飛來的明槍暗箭,崎嶇不規(guī)則的關樓上各個角落甚至沒人把守,手中那待驗的門票頓失盾牌的功效。
離開請君入甕的排兵布陣,躍出第二扇大門的防守圈,也就進入花宮的序言部分。不過,令人不解的是,序言極其平淡,根本找不到值得關切的關鍵詞。走過第一層溶洞,更加劇了疑問的重量。就在出洞的瞬間,我不能不平伏躁動,拿起心中的另兩本書,心緒進入那數(shù)百年的清溪仙洞。
我從風里拾起《徐霞客游記》,想起這樣的記述:“余雖未窮其(昆明富民河上洞)奧,已覺幽奇莫過,次第滇中諸洞,當與清華、清溪二洞相為伯仲。而惜乎遠既莫聞,近復荒翳,桃花流水,不出人間,云影苔痕,自成歲月而已!”。由此可見,徐霞客曾認定平彝清溪洞幽奇大名可居云南洞穴前三甲。
眾所周知,滇游日記一毀于揚州戰(zhàn)火,讓我們無法看到徐霞客筆下老鄰居的模樣。我不得又從風抽出《康熙平彝縣志》來,它不僅有平彝清溪仙洞的介紹,還在藝文卷中還收錄了張敦仁、程封的《清溪洞記》兩則,兩個高官都是率代表團游玩該洞的,隨行官員有大參、簽憲、閭帥和郡守、司馬、別駕、吏胥,其記錄的可信度極高,記述各有千秋,卻一致認為此洞在全國可排上座次。真不能想像,“土人言洞尚十余里,與通紫泉洞”,又是怎樣的光景。
一聲長鳴,那是洞灣頭村一只公雞劫后余生的刷下的存在感,鳴叫猶如課堂老師犀利的警告,令我重回主題,重新拿起剛扔下序言。交驗票證,進入第四層洞府。意料之外閃出驚奇四射,游客如歡騰的小鳥打進雞血,時而停歇,時而拍照,時而留影,時而品頭論足竊竊私語。我則選擇低調,因洞殿的命名讓我摸不著頭,直到第二、三、四個殿名出現(xiàn),我不得不請求場外求助。有人質疑,在牢不可摧的地宮下面,能有信號嗎,我想一定會有的,因為通信已經(jīng)浸透我們的生活,信號遍地叢生宛如原野草芥,城區(qū)鬧市有之,交通要道有之,農村山野有之,橋隧荒野有之,真的,中國移動的確沒有無視我的求助需求。百度這本百科全書,給了我完整的答案。原來在開發(fā)者眼里,這是一個花木本草的世界,當然也有神乳殿這個意外。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讓我由心底感到置身于花鳥蟲魚、梅蘭竹菊、松柏楊柳、帝王將相、妖魔鬼怪組成的天方夜譚式的世界。無法用語言去描述的這封存的畫卷,那就用心去觸摸每一塊入眼的石筍、石柱、石臺、石乳的心跳。
還是沿著序言往下去閱讀這無字之書,這是一個廣茅千里的沃野,春意盎然,四季輪回,是地球最原始的老底片。將無形的字放大十倍,我發(fā)現(xiàn)春姑娘就躲在這花草木間,打心底強烈要求春姑娘回到崗位,否則,會讓游客產生花海不花的錯覺,擔心冷水澆沒了欣賞地下這幅絕品的熱情,當然,這無疑是看三國流眼淚瞎操心。
將無形的字放大百倍,我看到了天地人蟲的精彩,恰似清明河上圖的精挑細選,盤古開天,五丁開山,堯舜湯武,天下大同,百家爭鳴,人與萬物的共處共生才是最完美的故事。
將無形的字放大千倍,我看到一些陰暗和妖魔鬼怪的猙獰,也看到一些替天行道的英雄壯士吶喊,后羿射日,桀犬吠堯,紅與黑,鑄就這凝固的浮雕。
將無形的字放大千萬倍,下墜的水滴經(jīng)過觀音菩薩的凈瓶加壓膨脹,滴水成海,洪荒從天而降,濁浪滔天,暗流涌動,汪洋涌進這無形的字里行間,從洞口滲地變成伏流,掏空大地皮囊下的五臟六腑,千錘百煉化腐朽為神奇,成就這仙府洞天。我獨自猜想,暗流或它的同胞兄弟伏流不僅悄無聲息地創(chuàng)造的這驚世之作,還有可能通過自行渠道流向另一個出口,就像兩條光纜光芯窗口對接,使世界濃縮成一個地球村?;蛟S在富源這片土地上就有四通八達的地下伏流通道,干涸的伏流極有可能曾有與老去的清溪仙洞有過相會的言歡。
其實多此一舉,扔下放大鏡,也可看到樸實的真切。層層疊疊,恰似坡地上的梯田,欲墜的豐收似乎承載不了那份沉淀。那濺起的水花,是塊澤河、丕德河、嘉河結伴向我們起來。那流線型的黃澄澄的波濤,就是十八連山的山風吹過地如彎月的細沖油菜花田的彩色照。成林的長楸,遮天蔽日,更像是通向成功的天梯,充滿厚重。條條細長的石幔、石帳,排列整齊,圍繞一個巨大的方形石,好生氣派,恰似秦皇漢武出巡的六乘輦車,威嚴整肅,我擔心犯蹕,驚了圣駕,犯下滔天之罪,于是不得不從出口逃了出來。
俗話說,出門看天,見門看臉。揮手向花宮告別,行走在花海間的棧道上,驚喜似乎還留存在臉上。迎面走來兩名外省女士,皺眉問里面有什么可看,脫口而出有花有世界。之以確定是遠方之客,是因為普通話出賣了籍貫,就像我的發(fā)際在她們眼里被當成信任一樣。女士的愁眉開始輕輕地燙平,接著加速與我背道而馳。
是的,我看到稀奇古怪的花團錦簇。那是大自然用瓊漿玉液澆鑄的絕品之花,那是上蒼對這方土地饋贈的最昂貴的祝愿之花,那是伏流對開發(fā)者迸發(fā)創(chuàng)意最珍貴的褒獎之花,更是富源人民廣開門路謀發(fā)展的幸運之花。春風輕輕吹過臉頰,花由心生,就在即將跨出公園大門,不由自主地回望,甚好,外地客人已接近那天生橋,我想,她們一定會同我一樣心花怒放。
寫于2019年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