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fēng)】童年的故事《分肉》(散文)
三十年一恍。
記得那年年底,三中全會的春風(fēng)還沒吹過,人們?nèi)匀槐回毟F饑餓的陰霾所籠照。
年關(guān)將至,大人們手里纂著政府發(fā)的布證、肉票、洋油、洋火票,從早到晚排隊購買。玩皮的孩子們吸溜著過了河的鼻涕和哈水,穿著開了花的棉褲襖,翹首期盼新年的到來,能吃好點,穿好點,還能掙到為數(shù)不多的壓歲錢。
按照慣例,俺隊二百多口人,公社食品站要平價供應(yīng)二百多斤豬肉,憑肉票每斤七毛。人們焦急的等待著。大年二十五后半晌,大肉終于運回來了。小隊干部們把大肉放進經(jīng)濟保管室里,隊長、會計和保管在一個鎖鼻分別上了三把鎖,然后通知社員們等待次日早上分肉到戶,好過個肥年。
第二天一大早,全隊的社員頂住刺骨的寒風(fēng),來到牛屋院保管室門前排隊等待分肉。
排在最前面的當(dāng)數(shù)鄰居劉八爺。并不是他來的最早,是大家讓著他排在第一。他是全隊唯一的殺豬把兒,分肉的活還得指望他。肉是不太好分的,每戶分肉斤兩的多少,肉的肥瘦,骨頭的處理,全要靠八爺?shù)哪檬纸^活,八爺也樂意為大家效勞。平常莊上若有殺豬的活計,只要戶主張嘴言一聲,八爺會立即跑去幫忙。八爺不圖別的,就要人家一掛轉(zhuǎn)腸油,開破豬肚的時候再趁熱吃上幾嘟嚕顫抖著的熱油塊。這種帶著生豬體溫的油嘟嚕,八爺會快快地趁熱吃下,一旦放涼了他就不吃了。時間長了大家都知道八爺好這一口,落了個外號叫嘟嚕八爺。說起八爺?shù)墓适拢胩煲搽y說完。聽大人說,八爺和八奶結(jié)婚的時候,時興鬧房,莊上的幾個老不要臉硬生生地鬧了一個多月,把八爺和八奶熬得木有一點恍惚。他們脫了八奶的上衣,在她胸部畫了一個大大的叉子眼鏡。有天半夜,鬧房的不要臉們終于回去了,八爺睡醒后就迫不及待地想和八奶云雨。不料八奶卻問,你不是剛弄了嗎?咋還弄呀!八爺徹底崩潰了,他知道是跑鋪了,不知不覺中帶了綠帽子。八爺悔青了,把殺豬刀別在新房的坯墻上,此后再也木有一個鱉孫敢去八爺家鬧房了。
哎,只顧說八爺?shù)牡涔柿?,差點跑了正題,接著說排隊分肉的故事。
嘟嚕八爺回頭看看整齊的隊伍,人也來得差不多了,卻不見隊委會的幾個干部,八爺大聲吆喝道:“大炮,三貓子,二圣人,都拱老母牛肚里了,只顧摟著媳婦吃脈哩,招呼著白叫撐死恁鱉孫們!”。
八爺話音剛落,隊委會的幾個干部象狗攆的兔子一樣跑來了。照例大炮在先,他是隊長,二圣人第二,他是會計,三貓子殿后。
隊長大炮是急性子大嗓門炮勢嘴,人送外號云天鉆。會計二圣人一副斯文像,滿口的之乎者也,辦事總是慢慢騰騰,人送外號叫靠不死肉死。經(jīng)濟保管三貓子倒是個機靈的家伙,和善的外表,斜挑的眉角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毒辣和奸詐,投機鉆營的壞事他的確干了不少。因為隊委會都是馬家本性,同屬一個輩分,他干壞事的時候也忘不了給隊委會的哥們分點好處,所以大家也奈何不了他,說他是三貓子一點也不為過。
聽到八爺呲眉愣笑的叫罵聲,他們?nèi)齻€當(dāng)然不甘示弱。大炮哈哈大笑:“你個老夜壺起的怪早哩,八奶的瞎麥(奶)你吃美了!”,二圣人慢條斯理地摻和道:“我咋說夜黑小墊窩(小兒子)哭了半夜,原來是老夜壺跟他爭麥吃哩”。唯獨三貓子一改往日的和善,斜著眼,抬起眉,呱斗著臉,輕叫一聲“舅爺早”。
其實他叫舅爺也是罵人哩,在老家該稱呼叔或伯的,你叫舅,爺子輩的你叫舅爺,都是罵人或調(diào)笑外姓長輩的。一般情況下,被叫舅或舅爺?shù)娜硕家亓R一句!回罵的方式很多,但大多是葷素搭配,如果沒有礙事的人,干脆就是全黃色的。
在嘻嘻哈哈的笑聲中,大家伙的內(nèi)心充滿了對新年的期盼,對幸福生活的向往。雖是數(shù)九寒冬,但人們心中縈繞的確是油渣渣沁人心脾的幽香,還有那即將到來的幾頓美餐,寒風(fēng)刺骨冷在身上,溫暖卻在心里。
見證幸福的時刻馬上就要來到了,社員們翹首以盼,但見隊長大炮迅速從口袋里掏出鑰匙,快步走向保管室門,就在大炮鑰匙插進鎖眼的一剎那,一個虛掛在門鼻上的鐵鎖竟自動掉了下來,他下意識地用手拉剩余的那兩把鎖,也是形同虛設(shè)。一種不祥的預(yù)兆直沖他的腦門,莫非是保管室的豬肉被盜了?
站在一旁的二圣人和三貓子同時看到了眼前的一切,三人同時闖進屋里,放在三斗桌上的兩扇豬肉竟然不翼而飛,天哪,這可向全隊的社員咋交代呀!
隨著大炮一聲“肉被偷跑了”刺耳的尖叫,排隊分肉的社員們頓時亂了陣腳。大家一齊涌向保管室,把保管室門前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一聲聲尖叫回蕩在牛屋院上空。有罵“日他血八輩喪盡天良的”,有罵“靠他閨女娃,挨千刀萬剮的”有罵“…………”人們把世上最難聽的罵人詞匯一股腦砸向早已跑得無影無蹤的偷肉賊。摻雜著婦女和孩子們的哭聲,寬敞的牛屋院亂成了一鍋粥。
慌亂的人群中哭得最惡,罵的最厲害當(dāng)屬小寡婦劉英,自從她男人二布袋去黑山頭修水庫因公殞命至今,她和三個孩子就得到政府的照顧。她來分肉是不用掏平價錢的,糧食也是隊里無償供給。
大炮和二布袋是本族兄弟,自從二布袋死后,大炮就承包了劉英家的一切。他把劉英安排到隊里當(dāng)記工員。起初劉英還有想改嫁的念頭,后來在大炮無微不至關(guān)懷下,劉英再也沒有改嫁的想法了。她成了大炮眼前的紅人,多大的活,該記多少工分,都是劉英說了算。除了平時和大炮眉來眼去花前月下,大炮還把劉英推舉為全大隊的勞動模范。每次公社開勞模會都是大炮騎自行車帶劉英去。大炮說這是抓革命促生產(chǎn)的政治需要。哈哈,明眼人都知道大炮和劉英的黏糊勁!
日子一久,免不了鄉(xiāng)親們私下里說閑話。然而大炮和劉英再大的風(fēng)浪也到不了大炮老婆愛珍的耳根眼里,這種事沒有人直接告訴她。她只知道大炮和二布袋是堂兄,如今二布袋沒了,照顧弟妹和幾個娃們是大炮的本分。閑話終歸是閑話,愛珍是不會信的。賢惠懂事的本家弟妹咋和老頭老臉的大伯子哥勾搭上里?
隊里有個光棍漢叫三浪蕩,由于家里窮,自己不正干,整日游手好閑,三十多歲還不知道老丈人的家門朝哪。他早已對劉英的美貌垂涎三尺,屢屢不曾得手。也不知道去劉英家聽了多少次墻根。為這事大炮還不輕不重地揍他幾回??吹酱笈诤蛣⒂⒗p綿的樣子,恨不得扒開大炮的祖墳,靠了他八輩祖宗。只是出于對大炮的懼怕,表面上扔對大炮唯唯是從,溫順的象條哈巴小狗。
前年他偷偷和本族一個叫黑泥的妹子好上了。他用剪刀剪了套套的頂端,導(dǎo)致黑泥懷了孕。是大炮暗地里和黑泥的父母周旋,讓三浪蕩賠黑妮爹五十塊錢,草草把黑妮遠嫁他鄉(xiāng)。事后三浪蕩請大炮到街上喝了一場,又給大炮五十塊錢,三浪蕩才少了一場滅頂之災(zāi)。每逢年來節(jié)到,三浪蕩會到鄰村下夜,摸上幾只雞送給大炮和劉英,也沒忘給黑泥他爹買上幾包白河橋煙,以報救命之恩,這才是他懼怕大炮的真正原因。
哎,正值豬肉被盜的關(guān)鍵時刻,我卻啰嗦了好長時間直說大炮劉英和三浪蕩的故事,有點扯遠了。
別怕,村看村,戶看戶,關(guān)鍵還要看干部。
在大炮的倡導(dǎo)下,哭的停了,罵的停了,慌亂喧囂的牛屋院恢復(fù)了暫時的平靜。他在人群中努力尋找三浪蕩的身影,想在第一時間讓快腿的三浪蕩把案件上報老支書曹黑蛋和治保主任李拐子。他大聲喊三浪蕩,沒人應(yīng)聲。站在身邊的三貓子,斜著眼抖著眉,趕緊把咧著的大嘴叉子湊到大炮的耳朵上:“三浪蕩這壞孫還在牛把式二婆娘那牛屋睡懶覺哩,這事或許是他小子干的!”
大炮聽了,雙眼一瞪,哼了一聲,壓著嗓門說:“白擱那木憑木據(jù)瞎求咧咧,快喊他報案去”!
三貓子懾于大炮的淫威,自知吃了木趣,快步炮去喊三浪蕩了。
其實大炮心里明白,三貓子懷疑三浪蕩,除了栽贓陷害的因素,似乎有點道理。根據(jù)三浪蕩平時的表現(xiàn),懷疑他偷了豬肉也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在事情沒有徹底整清以前,他還是有意袒護三浪蕩。萬一三浪蕩偷肉被抓,打迷糊的時候供出他和劉英以及三浪蕩和黑妮父女的丑事,那就徹底完蛋了。
大炮心里琢磨著,必須趕在老支書和治保主任到來之前召開一個由隊委會貧協(xié)和積極分子參加的緊急會議,會議的地址就在經(jīng)濟保管室。
緊急會議立馬開始,大炮干咳幾聲,一改過去講“當(dāng)前形勢一派大好,要抓革命促生產(chǎn),階級斗爭要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等等套路,直接了當(dāng),開門見山地提出會議的主題。要大家提供線索,獻計獻策,盡快把丟失的豬肉找回來。大炮故意避開三浪蕩不講,首先提出先把隊里的地富反壞右,流竄分子抓起來審問,因為這些人對貧下中農(nóng)有著刻骨的仇恨,一定要上綱上線,徹底摧毀階級敵人的反攻倒算!
大炮剛剛說完,負責(zé)治安的民兵排長坷垃頭第一個表示贊成。大家以舉手通過的方式確立了案件下一步的偵破計劃,頓時門外響起社員們雷鳴般的掌聲。
隨著大炮的一聲令下,民兵排長坷垃頭帶領(lǐng)由貧協(xié)和積極分子組成的別動隊,開始了緊急的抓捕行動。就這樣,一個丟肉案件迅速升級為貧下中農(nóng)針對地富反壞右的政治斗爭。
說起‘黑五類’,俺隊確實湊不齊。除了地主富農(nóng),就屬收雞蛋的大木腔了。他有過前科。去年在集市上賣過抱雞娃的晃蛋,別人的鮮蛋都賣一塊錢十個,他卻賣一塊錢十仨。鄰村的一個老貧協(xié)賣了五塊錢,他給人家六十個,老貧協(xié)喜滋滋地回了家,打算給剛生孫子的兒媳補補、身子。不料想剛下鍋的雞蛋就炸開了鍋,氣得兒媳把娃子的屎布甩在他的臉上,嘜(奶水)也氣瞎了,孫子木有奶吃,整日哭鬧?;谇嗔说睦县殔f(xié)死的念頭都有了。在老婆的縱慵下,老貧協(xié)把大木腔告到公社。那次斗爭會上大木腔差點丟了小命。
習(xí)慣了逆來順受挨批挨斗,地主婆馬二奶和她的兒子們早已失去了昔日的銳氣。大木腔有過前科,自知理虧,也顯得畏畏縮縮。別動隊沒費吹灰之力就把他們抓進了保管室,等待他們的將是一次生與死的考驗.......
在這千鈞一發(fā)的關(guān)鍵時刻,三浪蕩快速跑了回來,后面跟著支書曹黑蛋和治保主任李拐子。人們的目光唰地一下子投向飛奔而來的兩把自行車,人們把貪婪的欲望完全寄托在他倆身上,多么希望支書和主任變成那兩扇豬肉呀!
老支書姓曹,是村里的單門獨戶,打小木有進過學(xué)屋,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年輕的時候是有名的賭棍。他和我父親是發(fā)小,就是光肚娃朋友,由于長相太黑,母親給他取個小名叫黑蛋。聽大人說,有一次他離家去十幾里外的樓子莊來賭,贏了不少錢。幾個賭友親眼看著他把錢裝進了大衣口袋里,巴望著多來一會,好贏個回頭錢。不料想他玩?zhèn)€金蟬蛻殼,把大衣搭在椅子上,讓大家看著,他說出去尿個泡回來接著干。等大家醒過勁出去找他時,他早已成了砸狗的包子,不見了蹤影。原來他的大衣口袋經(jīng)過特殊設(shè)計,是個幌子,錢早已通過大衣口袋塞進了懷里。
后來他徹底戒了賭,用贏來的錢蓋了三間羅漢衫房子,娶了上一任支書的丑女當(dāng)老婆。老丈人把他安排在大隊當(dāng)干部,后來他接了老丈人的班,當(dāng)起了支書。
記得有一次村里來了戲班子,晚上開正戲前總要唱段書帽,唱書帽是男演員扮的老搖婆,我只記得一句,妖婆扯起淫腔浪調(diào):‘張大嫂李大嫂黑蛋他媽浪折腰’。單就這一句臺詞就激怒了站在戲臺子旁邊的支書曹黑蛋。他好像受到天大的侮辱,雙手背在腚后,嘴里罵罵咧咧:‘真他媽比昏頭王八蛋,唱這整球啥哩!’他找到戲班子頭頭,把他很很整了一頓。班主不知所措,差點被踢了飯碗。還是大炮偷偷跟他解釋后才明白。打那以后,不論哪來的戲班,這樣的書帽再也木有唱過一回!
再說說治保主任李拐子,他跟俺不一個莊,也是個瞎球字不識的家伙。他有著和支書曹黑蛋相似的人生經(jīng)歷。舊社會給地主家放牛。有次偷地主家的柿子,被管家打折了腿。解放后,憑著一窮二白的貧農(nóng)成分和對地主富農(nóng)的苦大仇深,堂而皇之地當(dāng)上了貧農(nóng)協(xié)會的會員。每次斗爭大會他都是第一個站出來控訴,把地主富農(nóng)整的哭爹喊娘。天長日久便積累了一套整人的功夫,為他順利當(dāng)上治保主任打好了良好的基礎(chǔ)。
他長著一副鯰魚大嘴,碩大的煙斗從不離嘴,儼然一個鄉(xiāng)村里的福爾摩斯,大大小小的案件破了不少。
雖說他倆不識字,但歪模子確實叫社員們佩服。向隊里的幾個干部簡單了解情況后,便把全隊的男勞力一個不留地集中到牛屋院東北角的風(fēng)口處,一排排地站好。命令大家把右腿上的大襠棉褲捋到大腿根上,任憑刺骨的寒風(fēng)把大家凍得瑟瑟發(fā)抖。
老支書和治保主任在人們中間不斷穿梭,犀利的眼神在人們的大腿和臉上不斷掃描,最終把懷疑的目光定格在保管三貓子和四貓子殿倆身上。表面上看,社員們的大腿都在顫抖,那是天寒凍的一個勁地哆嗦;但他倆抖得卻與眾不同,雙腿顫動得特別厲害,且呈搖搖欲倒之勢。
透過治保主任的一絲奸笑,支書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命令大家原地待命,然后帶領(lǐng)干部們直奔三貓子和四貓家中,把屋里院里搜了個遍,連個豬毛也沒見,治保主任可就傻了眼,事已至此,真是騎虎難下呀!
戳出事的治保主任此時倒像個找不到窩下蛋的母雞,到處尋著目標。只見他從腰間掏出煙袋,滿滿地摁上一鍋,蹲在地上吧嗒吧嗒狠命地抽著。時而抬頭掃描,時而低頭沉思。
突然,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腦中閃現(xiàn)。他快步走向院前的魚塘,打著眼罩子向塘中瞭望。但見波波漣漪中有點點油花在晃動。他命人用竹竿綁了鐵鉤在水中打撈,很快,沉重的磨扇下壓住的兩扇豬肉被打撈出來了。
支書命令把三貓子和四貓綁成豬肚子,站在大會上批斗。四貓在事實面前看無法抵賴,看了看三貓子可憐的眼神,想起嫂子和幾個侄子,還有年邁的老母,橫下一條心,隱瞞了他和三貓子監(jiān)守自盜的事實,承認自己一人把豬肉偷了。
后來四貓被捆成五花大綁,小方桌卡在背上,上寫著‘我是偷肉賊’,游完了全大隊,送公社去了!
丟失的豬肉一點不少地回到了保管室,愁眉苦臉的社員們終于恢復(fù)了笑臉。
風(fēng)云跌宕的牛屋院此時充滿了喜悅,大家自覺地排好隊,等待分肉。大炮高聲喊著戶主的名字,二圣人噼里啪啦地打著算盤,八爺麻利地分割過稱。三貓子羞澀的像個姑娘,安安生生地數(shù)著肉錢。
不到兩個小時的功夫,家家戶戶都分到了應(yīng)得的豬肉,貧窮的村莊到處蕩漾著新年的喜慶。
后記:過罷年開始揍工,興修水利,動員會上支書曹黑蛋宣布,大炮和三貓子對集體財產(chǎn)管理不善,造成嚴重后果,應(yīng)該撤職處分;隊長有三浪蕩接替,經(jīng)濟保管由劉英代辦。同時向大木腔道歉,沒有提給地主婆馬二奶道歉的事。半年后,三浪蕩和劉英結(jié)了婚,經(jīng)濟保管由大木腔接替。
(故事虛構(gòu),切莫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