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有句話：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明之，有方向有準備，再怎么氣勢洶洶地入侵，終歸有動靜，“漁陽鼙鼓動地來”殺聲震天，但集合三軍將士，打起杖來也是氣壯山河。但是，就怕敵人背后乘虛而入，夜里寂寥無人，所有人進入夢鄉(xiāng)，敵軍悄無聲息闖入大營，擒拿俘虜在衣衫不整的夢境中。按兵法上說，不看過程，只看結果，也為計謀，但若做人來講，顯得不太厚道，可厚道的人有多少呢？快節(jié)奏的生活，人心被殘酷的歲月碾壓成薄而又薄的堅硬質地，暗箭難防，變成了惴惴不安的惶惑。
　　 這體會，是阿芹最近才深切感受到的。
　　 周日，忙活了一上午，簡單整理家務，若按精益求精的原則，家務仿佛永遠也做不完。午飯后揣上面，面袋子里就幾乎空了，阿芹對正在喝茶的先生說，你去買袋面吧，還是二十斤的就行。
　　 他們與婆婆同居，婆婆午睡后，出來笑嘻嘻地對阿芹說出去玩兒會。就提著馬扎，母子前腳跟后腳地出了門。
　　 阿芹歪在沙發(fā)上看了會手機，一會兒就有點困了，起身去臥室里睡。不料竟睡著了，也許是真累了，甚至感覺做了個短夢，迷迷糊糊地，聽到很響的開門關門聲，就一下子醒了，一看表，過了不到半小時。醒了，但因剛醒，身體各個關節(jié)肌肉還處于放松的慣性狀態(tài)，因此也沒起床，就在床上躺著不動。
　　 忽然聽到婆婆很氣憤的聲音?！安菟飦淼模@個王八地兒干嘛去了？”阿芹一陣血液上涌，一股股地涌入腦海，覺得臉上都發(fā)燙。又聽到先生不知低語了聲什么，也聽到婆婆仿佛不甘心地說，“你說在樓上？”
　　 兒子上學去了，家中一共三人，用排除法說分析，阿芹認定婆婆一定罵的肯定是她。
　　 阿芹拼命地對自己說，一定不要哭，一定不要哭！然后，她整理了下衣服，悄悄地從臥室出來，對婆婆很平靜地問，你找我，有事兒？
　　 果然，他們母子瞬間石化似地呆若木雞，半響，先生看了看阿芹陰沉沉幾乎凝雨的臉，臉上極力地堆著笑說，找你啥事？以為你沒在家呢。沖阿芹眨眨眼，拖著她離開。
　　 阿芹腳下生根似的不動，她說，以為我不在家就隨意罵我了？婆婆反應挺快地說，我沒罵你，我罵我兒！
　　 阿芹平時就是個鋸嘴的葫蘆，自小沒和別人吵過架，因此她做不出像老家中弟媳與婆婆吵到大街上，當著眾人面各據一辭，面不改色演說的壯舉，再說腦海中也沒有臟話積蓄，以解恨似的發(fā)泄，當然最后不了了之。別管阿芹如何感覺婆婆倚老賣老，多么地為老不尊，多么地不對，總之，她是老人，應該體諒；她是長輩，應該尊重；她身體不好處于弱勢，應該關懷憐憫。
　　 但是，另一件事兒的發(fā)生，還是讓她既意外又震驚。
　　 事情是這樣的，阿芹為了順利晉升職稱，寫了一篇論文《曹七巧的悲劇個性》刊發(fā)在行業(yè)期刊上。而且因這論文阿芹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受到領導好評，其他證書、工作年限等均符合條件，很快地學校里公示晉升名單中有她阿芹。都公示了，阿芹以為這事兒基本上就穩(wěn)妥了，因此心里很高興。
　　 她的職稱和其他同事的一起被領導取回來，學校還開了個簡單的表彰會。
　　 想不到的事情就在這時發(fā)生了。
　　 阿芹的那個二萬多字的論文因中間偏后段落里復制了別人的百十多個文字，被告知涉嫌抄襲。當校長很惱火地對著被抄襲的原件逐一對比時，找了好久找不到，于是他問阿芹。她一下子呆了，的確，巧的是，她剛讀了那篇文字，而且對那一小段贊嘆不已，為那個作者認識的曹七巧的性格層次折服，于是就復制過來那一百多個字，嵌入她自己的文字。這點，阿芹沒有回避，她老老實實地對校長說，的確復制了別人的文字，主動地找出來是哪部分，心里對這“抄襲”也是懊惱羞愧不已。
　　 因此，已署名的職稱被作廢，阿芹有苦難言。當然投機取巧的確令人不齒，但找尋出證據，沒有足夠的耐心也找不出來。果真，果真該來的要來了。阿芹喃喃自語。
　　 來這所學校之前，她在另一所中學教書。阿芹其實本不擅多言，但是也許是造物弄人，就在她在那所學校工作得風生水起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她因暑假輔導了孩子被學校領導批評，而輔導的那孩子恰好是同一年級的另一語文老師的外甥。
　　 而且，同行是冤家，一個年級評比，就是她倆的評比。
　　 阿芹困惑校長怎么知道這事兒的，因此學校組織聽課時，上課的時候就有點恍惚，把范仲淹的《岳陽樓記》說成柳宗元了，臺下就有人竊竊私語。顯而易見，阿芹的課后來上得是一塌糊涂。
　　 就在這時，那個語文老師對阿芹說，是她對校長說的，校長還說，要提她作年級副主任。
　　 逼上梁山，阿芹想離開，校長不簽字，小麗干脆罷工，校長簽字了，最后對她說，你會后悔的，你等著瞧。阿芹心里冷冷一笑，離開那所學校，會怎么樣？
　　 校長曾說過，市教育局職稱科科長是他侄兒，直覺，她覺得這次事故與他有關。
　　 但那又如何，畢竟自己確實有錯在先，也怨不了別人，只能接受教訓了，不管別人怎樣，自己按規(guī)則出牌就好。這樣，永遠不會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