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尤老師(散文)
校園的課間,熱鬧嘈雜,學生們像出籠的小鳥一樣,渴望飛翔湛藍的天空。有同學指著其中一個瘦高個兒的小孩,悄悄告訴我說:“尤老師的小兒子,轉(zhuǎn)到我們班了!”
談及這位尤老師,他是我高中的歷史老師兼班主任。如今,雖說我們生活在一個小鎮(zhèn),但也難得見上一面。偶爾,在街上遇見,也只有在尤老師接送孩子上下學的這個空當。
當年的尤老師,差不多一米八的身高,走路帶風,話語干凈利落。尤老師歷史課講得精彩,是同學們公認的。上課時,一塊黑板,一支粉筆,三尺講臺,從不看課本,卻講得頭頭是道。后來,尤老師的教學成績在各項比賽中都特別優(yōu)秀,他被破格晉級。我高中時的課本,除了語文書,就只有歷史書完整地保存了下來。當我看見眼前這些破舊的書頁,密密麻麻的筆記,不同顏色的標記,便會不由自主地想起與尤老師有關的一些零星碎片。
某天,下了晚自習,回到寢室里,室友們一直鬧個不停。直到熄燈后,還有人在竊竊私語。有同學把從家里帶來的花生當作夜宵,剝花生的聲音自然會影響他人休息,于是便大吵了起來。突然“嗵”的一聲,寢室門被人重重跺了一腳?!摆s緊休息!”門外傳來尤老師嚴厲地聲音。同學們大氣不敢出一聲,乖乖睡覺。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大家發(fā)現(xiàn)門鼻兒都被踹壞了,看樣子他是真火了。等到下午再去寢室的時候,就看到尤老師正拿著工具,在門那叮叮咣咣地修,邊自責邊叮囑同學們晚上把門栓好:“高中生了,還任性,休息這么晚。”
其實,老師們都是在學生休息后才回家的,更晚。尤老師曾經(jīng)說過,如果半夜兩三點醒了的話,都不敢再磕睡了,一磕睡就會過頭,只好坐等早自習鈴聲響起來。
尤老師管理班級,“嚴”是出了名的,卻也得到我們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敬。因為,尤老師不論何時,都會給予我們最大的鼓勵,與無私的幫助。盡管畢業(yè)多年,仍然有好多同學都和尤老師保持聯(lián)系,我覺得這是不用表揚的獎杯;而我看見尤老師,亦如看見自己的父親一樣,那么親切,那么溫馨。如今,這不得不讓我回憶一件事來,學校里政教上的活兒是不好干的,尤老師卻能管到學生們心服口服,班里最調(diào)皮活躍的人也對尤老師伸大拇指,敬重有加。特別是尤老師當年說過的話,至今歷歷在目?!翱茨銈冞@屆學生參差不齊,老師們就是當千斤頂,也得把你們都頂出去!”尤老師做到了,因此我為他感到驕傲,自豪。
上學的時候,我是動不動就生病的人,小病不斷,鼻竇炎最嚴重的的時候,聽不清講臺上老師說什么,氣得直摔書。一天半夜,肚子疼痛難忍的我,叫醒了同寢室的亞麗和俊省,大冬天,沒風也冷得直哆嗦,咋辦?亞麗說咱去找尤老師吧,倆人架著我去敲尤老師家的門,尤老師一看這狀況,讓同學扶好我,自己前面跑到校門口?!斑?、咚,咚!”地敲校醫(yī)的門,叫不應,又趕緊找車去醫(yī)院。大街上冷風吹,沒有人影兒,我疼得直不起腰來。到醫(yī)院,尤老師把醫(yī)生的門砸得忒響,但還是沒人應,大冬天,窗戶都嚴實,大半夜的都是正酣眠,也能理解。轉(zhuǎn)身再去再敲一個醫(yī)生的門,終于叫醒了,診斷開方拿藥,卻又發(fā)現(xiàn)慌里慌張的,都沒帶錢。尤老師又開始跟人家醫(yī)生解釋,病房里扎針輸水,可能是藥力的緣故,我漸漸發(fā)困。尤老師叮囑亞麗俊省看好我,別滾針了,而我這時才發(fā)現(xiàn),尤老師只穿了雙露腳后跟的拖鞋,著急慌忙地樣子,讓我想起父親。我沉沉地在病床上睡去,天亮了,輸完液后,倆同學一夜未敢合眼,半開玩笑:“你這打著針都能睡著,俺倆就是睡不著,哈哈!”回到學校,尤老師專門又找到我,拿出錢來讓我去交藥費。
有一次,正在上晚自習,尤老師在布置班里的作業(yè),突然停電了,教室里一片黑暗,校園里嘈雜一片。隱約看見一個身影沖了出去,那是尤老師,他著急去維持秩序。過了會兒,大喇叭里忽然傳出對校醫(yī)的呼喚,有緊急病號!當時并沒有在意什么,等到來電的時候,尤老師再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眉頭上貼著白紗布,他輕描淡寫地說:“停電時不小心扭臉碰到門框的角上了!”然后繼續(xù)布置作業(yè)。教室里,只剩下尤老師的聲音,我卻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曾經(jīng)在商鋪里碰到過尤老師的姐姐,說起尤老師,她一笑,俺這兄弟脾氣壞,沒想到那么多學生提起他,都說好。想起來尤老師更多的是教給我們做人的理念,印象最深的是尤老師告誡學生:“人要走正道,你可耍橫稱霸,但結(jié)果是和派出所打交道,生活不會變成你想要的那個樣子。等我也成為人民教師后,我把同樣的道理講給了我的學生?!?br />
周五放學時的校園,大喇叭上傳出《月光下的鳳尾竹》,葫蘆絲的舒緩的旋律拂去一周的疲憊,收拾停當,有同事相約聚聚,欣然前往。一路閑聊,不知哪位提起自己的老師,我也說起自己的高中班主任尤老師,感慨高中歲月的點點滴滴,青蔥歲月里得到老師們的關愛。
突然有人說一聲,看看誰來了?門開了,一個一臉笑容的人,熟悉的臉龐,發(fā)際線上升了很高,有點讓人想起毛主席的發(fā)型?。∥摇班帷币幌抡酒鹕?,伸手握住那人的手,尤老師??!那一刻激動得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中的敬意,都找不著東西南北了,趕緊讓座位吧!同事們笑聲一片,紛紛打招呼,這是找到自己的老師了,高興!
師生重逢在飯桌,閑話家常,說到女兒成家立業(yè),工作順心;說到教育的現(xiàn)狀,女教師逐漸增多;說到學生在天南海北的工作生活狀況;說起小兒,尤老師笑著搖頭說小家伙不聽話,沒辦法。我心想,我們學校的老師好多也是尤老師的學生呀,您能收獲我們這么多人的敬愛和服氣,卻拿那小家伙沒招兒,這事兒真是……
越說越多,有點喧賓奪主,作東的人都被忽略一邊去了。飯桌上我是不讓吸煙的,同事開玩笑,今天尤老師來了,吸煙解禁吧!我一笑說:“尤老師知道,尤老師接話茬:當年是鼻竇炎吧?捂著鼻子哭,咱今天不吸煙??!”敬酒的人輪番站起來舉杯,我堅持代表九二級全體學生敬酒;再倒酒時,尤老師奪下酒瓶,不讓倒,心意傳到就行了。宴席終是散場,跟尤老師道別,夜風輕輕吹,看著尤老師離去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酒桌上說起寢室、教室、上操等等一些瑣事,尤老師都記得,還能說出誰誰的成績當年怎么樣,誰誰可惜了,誰誰要不是會考個更好的學校,誰誰腦子可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