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祝福丁香】二丫和小狗(微型小說)
一、
劉家小姐乳名二丫,劉家有只狗,名喚二蛋。
二蛋初到劉家時,還是一只乳臭未干的小崽,毛都還沒長齊,皺皺的毛皮,難看又丑。二蛋怕生,見人都躲得遠遠的,大人們都說,這是只傻狗,活不長久。
劉家這位小姐,生性憨癡,目不識丁,也識不得人,整日傻乎乎的,逢人就笑,露出兩顆白白的小虎牙,討得大家喜歡,也無人欺負她,也無人陪她玩。
二蛋和小姐成為了好朋友,小姐說:“我叫二丫,你叫二蛋,好不好?”自此,二蛋便在劉家生根落戶了。二蛋不近生人,只和小姐親近,說來也怪,小姐和二蛋在一起時,宛若正常人,眼里的呆滯消失無跡,會吟詩,會唱曲,二蛋越長越大,高過了小姐的膝蓋便停止生長。她哼著小調,摸著二蛋的毛發(fā),一下一下,夕陽柔和的光灑在他們身上,好一幅溫馨的畫面。
二、
小姐走丟了,在街頭賣鮮花餅李大娘家店鋪門口不見了,老爺出動劉家全部家丁,不遺余力尋找小姐。河溝里,山頭上,方圓十里,翻一個底朝天,不見小姐蹤影,老爺一夜之間白了頭發(fā),整日郁郁寡歡,無心操勞事業(yè),只由老太太操持家務,也打理得井井有條。當年,夫人離世的時候,只留下了這一個女兒,老爺用情至深,無心再娶,孤身一人,只愿守小姐百歲無憂一世。而今,掌上明珠走失,老爺?shù)木裰е辶耍障裱闪说墓蟽?,垂頭喪氣,無精打采。
一天,二蛋帶回來小姐,是在為小姐出殯的那一天。棺材里放著小姐平日里最愛的衣服,鞋子,還有數(shù)不盡的金銀財寶,家丁們出殯出到一半就回來了。跪在靈堂前的老爺,看著眼前活生生的小姐,喜極而泣,嚎啕大哭起來。那天過后,小姐仿佛換了個人,不再喜愛鮮花餅,不再喜歡花布裙子,卻也不再癡癲。人人都道小姐中了邪,她也記得往事,無人知道小姐消失的這段時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說上天眷顧,好人有好報。劉家家大業(yè)大,絲綢為生,劉老爺待下人們極好,心腸熱,幫助鄰里四鄉(xiāng),建立私塾,請來先生,教小鎮(zhèn)上的孩子們讀書識字,讓窮人家的成年男丁到劉家做工,養(yǎng)家糊口,做月老,促成了幾樁婚事。
三、
二蛋隨了它的名字,越來越傻,目光呆滯,只會在看見小姐時咧嘴笑,尾巴搖得可歡了,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好看可愛。小姐睡覺帶著它,吃飯帶著它,出去玩的時候抱著它,每天給它洗澡,梳理毛發(fā),也不嫌煩悶。老爺看著小姐,彈著琴,哼著曲,心中一塊石頭落地了,而今只用為她選一門好人家,一了心愿,便死而無憾了。
那天,二蛋走了。小姐抱著它,沒哭,只是一個勁地摸著二蛋光滑的毛發(fā),一下一下,他們依偎在夕陽的懷抱里,無聲無息。二蛋走了三年,小姐變了三年。三年里,小姐學會了理財,貫通了經(jīng)商,繼承了家業(yè),老爺在家里頤養(yǎng)天年,操勞了半輩子,搖搖晃晃的座椅才是他最終的歸宿。二蛋走的第四年,小姐遇到了一個人,兩人一見鐘情。
四、
聽街坊鄰居說,一位公子進京趕考,在路上遇見小姐被土匪劫道,英雄救美,贏得了小姐的芳心。幾天以后,公子高中榜首,中了狀元,迎娶小姐過門。公子日日高升,終于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位高權重,卻也沒有納妾之意。只守著小姐。府里的下人們都說小姐公子恩愛如膠似漆,好一對神仙眷侶。結婚那日,公子迎娶小姐過門,牽她下轎之時,咧嘴看著她傻呵呵地笑,像極了二蛋。小姐有孕之后,脾氣不好,時常發(fā)火,公子也不說什么,就只看著她,待她平靜下來,就帶她去吃好吃的,小姐也十分領情,一塊塊鮮花餅吃得賊帶勁。小姐喜食酸食,公子聽了喜歡得緊,只為多一個人保護他心愛的人。
城中風雨大變,天下易主。麟兒誕下之時,公子便撒手人寰,下人們感恩公子之恩,不愿離去,盡心盡力照顧小姐和小少爺,一孕傻三年,失了依靠的小姐,失了智慧,丟了才情,靠著公子留下的金銀珠寶過日子。小少爺取名念君,在小姐和一干眾人的照顧下,長成翩翩公子,成了將軍,朝廷重臣,倒也不負眾望。小姐年事已高,只會坐在窗前傻笑,念君派人四處尋醫(yī),粘出布告,想治好母親的病。
五、
有人揭榜,尋至府中。道士稱食療才是最有效的良方。次日,遵循道士吩咐,下人們端來了一碗肉湯,遞至小姐嘴邊,霎時潸然淚下,揮手摔碎碗。第二日,小姐失蹤了,沒有任何征兆。念君未曾娶妻,無中意之人,尚無良人相伴。四處尋母無果,一日,到青山下寺廟避雨。寺廟空空蕩蕩,沒有佛像,也沒有人。只隱約聽到有人在唱歌,歌聲若隱若現(xiàn)。行至廟中小道盡頭,忽現(xiàn)一小屋,歌聲由此處傳出。他喜極而泣,此曲世上無人能吟,吟唱之人,定是母親。推門而入,房屋空空如也,無一人居住,歌聲也戛然而止。輕嘆一聲,定是自己相思入骨,分不清幻境和現(xiàn)實了。嘆了嘆氣,轉身離去,看來此生要奔波一世尋娘親。
他失望地搖了搖頭,轉身離去。天灰沉沉的,烏云密布,在他轉身走后,廟宇中央出現(xiàn)了一人,抱著一只小狗,小狗有著金黃色的毛發(fā),呆滯的眼神,抬頭看著她,傻乎乎地笑。她身著一身青色衣裳,目視前方,兩眼空洞無神,低頭望著小狗,傻乎乎地笑。太陽落山了,夕陽的光輝灑在他們身上,唯美……
劉家失了一位掌上明珠,京城失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將軍。天下大亂,匪事四處叢生,被困皇宮的帝王四處找尋他的將軍,將軍駕鶴西去,骨骸竟是化為一只小狗的模樣,風輕輕一吹,一縷白煙散落到了塵世的每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