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詩意的人生(隨筆)
人的一生一定會有各種坎坷,或大或小而已。對于這些,如何應對卻有眾說紛紜的答案。面對各種“雞湯”類的開導或疏解,耳聞之后便更加唏噓短嘆。時運不濟之類的各種自我安慰成了唯一的心理疏導。
曾有位朋友因工作的失誤被貶,至農(nóng)村任職。初聞,驚詫不已。心想,仕途就此終結(jié)。數(shù)月后聽說,此人低調(diào)。一年后,重新任用并升職。此后閑聊,此人也道出免職后的無奈、痛苦。之后,放下包袱,看淡一切。如此,也讓自己在一年后“重出江湖”。
一如王安石晚年二次罷相后回到金陵,隱居鄉(xiāng)里。當然朋友的經(jīng)歷不可能與王安石相提并論,但對于人生低谷所面對的艱難可能會有相似之處。而面對人生最大的挫折,王安石又會是怎樣的一種面對?此時,王安石寫出一首《菩薩蠻·數(shù)間茅屋閑臨水》可見其心、其志。
數(shù)間茅屋閑臨水,窄衫短帽垂楊里。花是去年紅,吹開一夜風。
梢梢新月偃,午醉醒來晚。何物最關(guān)情,黃鸝三兩聲。
這首詞作者以簡單的筆觸勾勒了一幅清新質(zhì)樸的圖景,從而營造出閑適恬然的意境,以此來抒發(fā)一種鐘情鄉(xiāng)野、寄情田園之意。作者在描繪時,語言直白、自然,數(shù)筆就是一幅清麗嫻靜的畫面,其中有小溪潺潺繞屋的自然、花紅柳綠的絢爛、月上柳梢的溫情、酒醉后的酣睡、黃鸝啼叫的婉轉(zhuǎn)等等景致都一一在讀者腦海中展現(xiàn)。而在這樣的一個畫面里,作者的形象也就走入其中。初讀此詞,看似閑庭信步,一派山村鄉(xiāng)野之氣。無關(guān)政事,無關(guān)風月。但了解此詞的寫作背景后,就會發(fā)現(xiàn)這首詞是在王安石被貶金陵后寫就的。
1067年神宗即位,王安石出任江寧(今南京)知府。熙寧三年(1070)拜相,即開始實施變法,即后世所稱“王安石變法”。其新法有青苗法、免役法、方田均稅法、農(nóng)田水利法等以及在軍事上實行保甲法、保馬法等。同時,改革科舉制度,這些措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當時北宋積貧積弱的被動局面。但由于司馬光等保守勢力的激烈反對,新法在推行中屢遭阻礙,宋神宗也時有動搖。熙寧七年,王安石被迫辭相,再任江寧知府,次年二月復任宰相,不久又因維護新法得罪了神宗再次罷相,退居江寧半山園。也就是這次罷相,王安石寫下了這首詞。
想來,如果換成你我,如此大的落差下,會是怎樣的一種境遇呢。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我會在最初的時間里抱怨、憤懣。最終會歸于無奈并接受現(xiàn)實。而對于王安石來說,畢竟是一代名相和文學大家,在人生的低谷里并沒有沉淪、自怨自艾而是一種看淡人生的態(tài)度。
因此在這首詞中,王安石所表現(xiàn)出的襟懷非我等能望其項背的。
詞中的“數(shù)間茅屋”、“窄衫短帽”一派鄉(xiāng)里情景,小溪、樹木一幅鄉(xiāng)村剪影,無不透露出王安石變法失敗被迫隱逸鄉(xiāng)間所享受到的恬適生活。相比天子腳下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鄉(xiāng)間的生活本就是他所向往的。這個可以從王安石的仕途經(jīng)歷就可以看出。宋仁宗時期朝廷就多次委任王安石以要職,王安石均固辭不就。即使宋英宗繼位后,屢次征召其赴京任職,王安石均以服母喪和有病為由,拒絕入朝。直至宋神宗即位,因久慕王安石之名,起用為江寧知府,從此王安石深得神宗器重。同時開始變法,在全國范圍內(nèi)推行新法,開始大規(guī)模的改革運動。此后,因為周知的原因最終變法失敗。
作為一個曾經(jīng)銳意改革的政治家,從此隱居鄉(xiāng)里,可以想象他對“物是人非”的感慨。因此在詞中所呈現(xiàn)的景、人、生活都是質(zhì)樸、隨心的;“梢梢新月偃,午醉醒來晚?!边@樣的無拘無束的生活正是王安石遠離喧囂、寄情鄉(xiāng)野的寫照。此時王安石的心態(tài)所展示出的才是他真實的人生。
因此一個人做事待物,較為重要的就是心態(tài)。王安石對待自己人生經(jīng)歷中即使是這樣的罷官大事,依舊選擇放下,當然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但放下并不是退縮或者妥協(xié),卻是一種理性的經(jīng)世態(tài)度和生活方式。我們常說:放下是一種心態(tài),也許王安石給我們做了這樣的表率。同時,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在王安石離開險惡宦海,卻得到了另一種人生際遇,那就是如詞中所描繪的閑情逸趣。內(nèi)心真正放下了,才會有“何物最關(guān)情,黃鸝三兩聲?!钡母蔑L景。而這兩句也是我最喜歡的。突然發(fā)現(xiàn),王安石很會生活。一兩聲黃鸝鳥的啼聲都會讓他有所寄情,可想而知在他生活的每一個片段里是多么的的簡單和詩情畫意。
大抵,生命,是一段旅途;旅途,是一種生活;生活,是一切的簡單。想來,從步入社會的那一刻起,我們?yōu)榱诉m應這個社會,或多或少都會有所改變,隨著時間的打磨,我們每一個人都變得矯情和心事重重,故作灑脫的從容隱藏了多少真實的自己。月上柳梢、鳥語花香這些內(nèi)心所向往的都早已成為了故事,成了記憶。
其實,生活原本其實很簡單,想得太多,太多的負累,往往會讓自己活得太沉重。如此這樣,還能聽見黃鸝的叫聲嗎?因此,這首《菩薩蠻·數(shù)間茅屋閑臨水》中王安石寄情黃鸝,不僅是表現(xiàn)在恬淡中的閑情逸趣,更是顯示他自己超然物外、愜意人生的人格特點。
讀詞,回味,不覺世間早已無味蕭瑟,心境自然后方知是己身之負累。小屋繞水,花紅鳥語,醉之;世事無常,人間蒼白,解之,后以坦然待之。猶謝曾聽黃鸝之鳴囀,方可于天地中獨自居于數(shù)間茅屋閑臨水,哪怕人跡罕至。如此,余裕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