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誰是誰的錯(小說)
01
七月的天空陰沉沉的,黑壓壓的云彩在頭頂盤旋著,時不時還伴著“咔嚓咔嚓”的一聲驚雷。大家搖著撲扇在樹下納著涼,“這都什么天了,還有雷?”
忽然,一陣陣急促的聲音傳來:“小鈴喝藥啦!小鈴喝藥啦!她喝藥沒救過來,從鎮(zhèn)上拉回來了!”
小小的村子頓時沸騰起來,不到盞茶工夫,小鈴喝藥的事就傳遍了村子的角角落落,她的家很快就被跑來的鄉(xiāng)親圍得密不透風(fēng)。
“怎么回事,你知道嗎?”
“不知道呀,早上還看到她好好的呢?!?br />
“肯定有啥事?!?br />
“就是,就是,不然怎么會喝藥呢?”
小鈴死了,被平放在家門口一個塑料棚里的木板上,因?yàn)樗窃卺t(yī)院咽氣的,按照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死在外邊的人是不能進(jìn)屋的,所以她的尸體只能放在家門口。她那八十高齡的奶奶撲在她身上嚎啕大哭,大姐抱著小妹冰涼的軀體哭得天昏地暗,二姐坐在小妹的腳頭啼哭不止。圍觀的人都在擦著眼睛,為這個十九歲的妙齡女孩而哀嘆,早上還蹦蹦跳跳的現(xiàn)在竟然永遠(yuǎn)閉上了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
02
小鈴住的村子很偏僻,稀稀落落住著幾百號人,與周邊的村子相鄰較遠(yuǎn)。她的父母是換親的,那時候很窮,討不到老婆只能讓家里的姐姐或妹妹給換娶一個,這樣雙方都不用彩禮,但是換親總是有原因的,就如小鈴的父親腦子就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缺陷,又因是單傳,她奶奶就讓她的小姑姑給她父親換回來了母親。她的母親是個精明的女人,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條,小日子雖然不算富裕但也算過得去。
遺憾的是小鈴沒有兄弟,母親生下她和兩個姐姐就結(jié)扎了,這樣一來,無疑就成了農(nóng)村所謂的“絕戶頭”,在重男輕女的農(nóng)村,她的母親猶如犯了滔天大罪,被腦子不太夠用的父親整天罵來罵去的。小鈴十三歲那年,她母親終于忍受不了他父親無休無止的責(zé)罵,在一次摔鍋砸碗之后,用一跟繩子結(jié)束了她在人世的痛苦煎熬。
小鈴母親就這樣撒手而去了,三個女孩抱著母親哭得死去活來,全村的人都陪著落淚,看著這一家老少,操心她們可怎么過?一個七十多歲的奶奶,一個有點(diǎn)缺陷但還重男輕女的父親,最大的姐姐也只有十七歲,在靠天靠地吃飯的農(nóng)村沒有能抬能抗的男勞力,這一家人的天就等于塌了。讓人感到意外的是,這三個女孩竟然堅(jiān)強(qiáng)地挺了過來,風(fēng)雨飄搖中的三姐妹給奶奶和父親撐起了一個家。
大姐二十歲那年就嫁了到了不遠(yuǎn)的外村,這樣姐夫也能來給幫忙,家里多了一個勞力,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了。小鈴十八歲那年,二姐也結(jié)婚了,是招親到家的,在農(nóng)村家里沒有男孩的,一般都會招個上門女婿,給家撐起門面。經(jīng)過家族商量,讓小鈴的二姐招個上門女婿,將來小鈴還嫁出去,家里的財(cái)產(chǎn)歸二姐,奶奶和父親將來就由她來負(fù)擔(dān)。
二姐招女婿上門了,姐夫家離小鈴村有三十多里路,靠山邊,家里男孩子多,盡管二姐夫長得帥帥的,但還是因?yàn)樘F不好討老婆,只好做了上門女婿。家里又多了一個壯勞力,小鈴感到輕松多了,雖然說以前大姐夫也常來幫忙,但那畢竟沒有住在一起,很多活還是要小鈴和姐姐做的,現(xiàn)在好了,小鈴再也不用到井邊擔(dān)水了,再也不用柔弱的肩膀慢慢扛重重的糧食袋子了。
姐夫的到還來給這個家增添了太多的生氣,他常常在院子里給小鈴和二姐講著他的輝煌經(jīng)歷,講他在外地的世界,“你們知道嗎?廣東那邊可開放了,工廠可多了,那里的女孩子裙子短的到大腿根?!?br />
“不會吧,那多難看啊!”小鈴總會接著姐夫的話問幾句。
“真的,男孩子女孩子上街還摟著腰,在大街上親嘴的都有?!苯惴虻脑捵屝♀從樞叩猛t,她想到家里那臺黑白電視里也有很多那樣的鏡頭。
二姐結(jié)婚的時候,家里蓋了三間面朝南的新瓦房,二姐、姐夫住東間,小鈴住西間,中間是堂屋,奶奶和父親住在后邊的老房子里,農(nóng)村的磚墻房子一點(diǎn)也不隔音,姐夫和二姐那屋總會傳來一些私語鉆進(jìn)小鈴的耳朵。那晚小鈴起來上廁所,走過二姐的窗子前聽到有聲音,就不由地往里邊看了一眼,只見昏暗的燈光下姐夫親吻著二姐,雙手還在二姐身上亂摸,二姐閉著眼睛安靜地享受著。小鈴看得渾身發(fā)燙,二姐的呻吟聲讓她的心“嗵嗵”跳著……
03
此后睡覺小鈴總用被子捂著頭,可是只要想起那情景,她就會心跳。
常年在外邊打工的姐夫給小鈴帶來了太多不知道的事情,姐夫的夸夸其談對孤陋寡聞的小鈴來說,簡直就是一本精裝的故事書,她佩服極了,姐夫的影子一日日鉆進(jìn)了她的心里。
轉(zhuǎn)眼一年過去了,小鈴心里對姐夫的感覺特別好,常常一個人發(fā)呆。小鈴在姐妹三個中人長得最漂亮,瘦條的個子,稍長的臉蛋,天生的自卷發(fā),尤其好看的是那一雙大大的眼睛,眼眶深深的,就如混血兒的眼睛一樣。
姐夫常??洫勑♀徴婧每矗穸浠▋?。盡管他時常和小鈴開玩笑,但畢竟是個上門女婿,他也不敢過分張揚(yáng),可是小鈴那漂亮的臉蛋也總讓他時不時瞄一眼,流露出的眼神分明不一樣,小鈴也隱隱感覺到了什么。
時間緩慢向前移動著,姐姐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全家人高興得不得了。姐姐做月子的日子,小鈴和姐姐一起睡以方便照顧,姐夫就睡在了西屋小鈴的床上。
一個晚上,小鈴去廚房給姐姐做飯,姐姐吃完后她端著碗走過堂屋,掃了一眼自己的屋子,心嗵嗵的跳,腦子里一片空白,竟然不由自主放下碗走向了自己的房間。她站在床邊,窗外的月光照在姐夫熟睡的臉上,那是一張多么帥氣的臉,棱角分明的面孔,均勻的鼾聲透露著成熟男子的魅力。看著看著,小鈴的眼淚一滴一滴落了下來。一年多了,姐夫已經(jīng)把自己的心給占滿了,讓自己備受煎熬,可是這樣的苦衷又怎么能說出口,先不說在落后的農(nóng)村喜歡姐夫別人會怎么說,二姐呢?大姐嫁出以后,二姐就像母親一樣照顧著自己,好吃好喝的留給自己,她都不舍得買件貴衣服,漂亮的都給自己買了,而如今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了二姐的丈夫,她曾經(jīng)千百次地告訴自己,這樣不行,不能喜歡他。
站在姐夫的床邊,小鈴感到自己好像掉進(jìn)了深溝似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直流,她抬起顫抖的手想摸摸姐夫的臉,但是又慢慢地放了下來,她輕輕嘆了口氣,轉(zhuǎn)過了身。
“小鈴?!鄙砗髠鱽硪宦曒p呼,小鈴迅速轉(zhuǎn)過身來,看到姐夫坐在床上。
“我……我……”小鈴局促緊張得不知所措,吞吞吐吐不知道說什么,小臉憋得鼓鼓的。
那可人的模樣,讓姐夫一下子心血膨脹,猛的一下就把她拉進(jìn)了懷里,抱著她狂吻……
“別這樣……”小鈴使勁掙脫著,但是姐夫抱得更緊了。
“小鈴,我喜歡你?!苯惴蛞е♀彽亩鶞厝岬赜H吻著,小鈴聽到這句話,一下子癱軟在了姐夫的懷里。此刻,她把二姐忘到了腦后,任由姐夫深深親吻著,任由他那不規(guī)矩的大手來回不停地動著,任由姐夫一件件脫著自己的衣服。她覺得自己飄飄欲仙了,體內(nèi)一陣陣躁動,小嘴不由地迎合著姐夫的厚唇,雙手抱住了姐夫的脖子……
月光的余輝慢慢消失了,姐夫帶著滿足的笑容抱著小鈴,小鈴的眼淚一下子出來了。
“怎么了,小鈴,弄疼你了嗎?”姐夫關(guān)心地輕語著。
“不是,我該去睡了。”小鈴慢慢地從姐夫的懷里鉆了出來,穿好衣服走進(jìn)了二姐的房間。二姐已經(jīng)睡著了,懷里躺著可愛的寶寶??粗闶焖哪槪械揭魂嚦榇?,躺在床上任淚水流著,她恨自己,對不起姐姐,和姐夫做了那樣的事,她覺得自己真壞,她拼命地罵著自己。
第二天醒來,二姐看著小鈴紅腫的大眼睛,忙問:“怎么了?”小鈴笑笑說:“沒事的?!倍懵犓f沒事也就放心了,當(dāng)姐夫從房間出來之后,小鈴的心又跳了起來,不知道為什么,她感到一種害怕,一種恐懼籠罩著自己。姐夫的柔聲細(xì)語,那貼切的話語,那種說不出的感受,又是那么的美妙,她的心亂極了。
姐夫還是像平常人一樣和她打著招呼,好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樣。昨晚發(fā)生了那種事,小鈴不敢抬頭看姐夫,總是低著頭從姐夫的身邊溜走。
日子依然有條不紊地走著,二姐自從有了孩子下地干活少了,下地干活的就只有小鈴和姐夫了。
小鈴每天都同姐夫下地去干活,秋天的雜活太多了,不是掰玉米就是割芝麻,還有那要摘好幾遍的辣椒。玉米地幽深幽深的,一陣風(fēng)吹來,青紗帳就會發(fā)出“呼呼啦啦”的聲音。
人就是那么奇怪,有了第一次,就會想第二次,小鈴也不例外。雖然她也努力躲避著姐夫,可是二姐的不下地給他們制造了太多的機(jī)會。姐夫是個多情的男人,每次下地,他都會迫不及待地抱著小鈴鉆進(jìn)玉米地里,一陣陣的呻吟聲,淹沒在了青紗帳的呼啦聲中……
04
最初的小鈴還能自責(zé),可是與姐夫的性愛越來越多,她也漸漸地把二姐忘到了腦后,以至于越陷越深找不到自己了。
小鈴微妙的變化讓二姐也覺得奇怪,但是她也沒往歪處想。最近她有了一個驚人的發(fā)現(xiàn),十九歲的小鈴最近有些虛弱,偶爾也會嘔吐,就和自己懷孕時候的癥狀一樣,可是她又覺得不可能,小妹那么溫順乖巧,一個村里居住的差不多都是同姓的人,又沒看到她和男孩子接觸。二姐認(rèn)為自己想多了,就關(guān)心地問小鈴:“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帶她去鎮(zhèn)上的醫(yī)院看看?”小鈴忙說:“沒關(guān)系,只是有點(diǎn)不舒服而已,休息休息就好了?!?br />
小鈴嘴上應(yīng)付著二姐,心里卻是一陣后怕,每月一來的月經(jīng)已經(jīng)有兩三個月沒有了,也沒有太多的反應(yīng),就是有一點(diǎn)虛而已。經(jīng)姐姐一問,她忽然明白,自己可能是懷孕了,這可怎么辦?小鈴害怕極了。二姐堅(jiān)持要帶她去醫(yī)院檢查檢查,她只好同意了。
二姐帶著她走進(jìn)了醫(yī)院婦產(chǎn)科,小鈴四個月的身孕讓二姐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怎么從鎮(zhèn)上回來的,二姐懵懵然然,回到家里,就問小鈴:“怎么回事?”小鈴撲通跪在二姐的面前,邊哭邊說:“我錯了……”姐夫看事情隱瞞不了,也跪在了妻子面前。二姐看著眼前的丈夫和小妹,打死她也想不到他倆之間發(fā)生如此齷齪的事,可是事實(shí)擺在眼前。二姐兩眼含淚,對著小妹和丈夫每人狠狠地煽了一個耳光,暈厥了過去。
二姐醒了,眼里一片渾濁,無力地說:“你們走吧,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永遠(yuǎn)不要回來,不要呆在村里丟人了。”小鈴哭著求二姐原諒她,她知道錯了,丈夫也不停地哀求,發(fā)誓以后不敢了。小鈴對二姐說:“我去做掉孩子,然后離開家去打工,以后不回來了,再也不擾亂你們的生活了?!倍隳救坏乜粗龥]有言語。
小鈴回到房間坐在自己的床上,心里像麻一樣亂極了,明天去醫(yī)院流產(chǎn),那不是意味著很多的人將要知道這件事,村里人會怎么看自己?盡管自己說去打工,可是斗大的字自己不認(rèn)識幾個,又能做什么?
小鈴傻呆呆地坐了一夜,也想了一夜,想起了母親,她又哭了,如果不是父親的重男輕女,母親就不會撇下她們而去了。這樣痛苦地活著還不如死了,去和母親做伴。她翻出了枕頭下母親的照片,抱著母親平靜地靠在床上,直到太陽照了進(jìn)來。
05
早上吃過飯,姐姐在堂屋等著小鈴去醫(yī)院,小鈴說:“等一下,我換件衣服就去。”
等了好一會還不見她出來,突然聞到一陣刺鼻的農(nóng)藥味從屋里傳出來。
“不好!”二姐沖進(jìn)小鈴的房間,傻眼了,只見小鈴雙手捂著肚子口吐白抹爬在地上。
“小鈴,小鈴,你怎么這么傻?。 ?br />
“姐姐,我錯了,我錯了,你原諒我吧?!毙♀徴f著渾濁不清的話,姐夫抱起小鈴放進(jìn)拖拉機(jī)駕駛室里,拼命開著。
二姐懷抱著小鈴,一路上小鈴口吐白沫,說著含糊不清的話:“姐……我不想活,讓我死吧……我對不起你,都是我無知,才會這樣……”說完頭垂下,嘴里的白沫繼續(xù)流著,一股難聞剌鼻的農(nóng)藥味。二姐的淚水如冷雨凍在眼眶里,欲哭無淚,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姐夫淚如雨下,他怎么也想不到為了自己一時的下半身快樂,卻把這個如花的女孩子推上了絕路。
醫(yī)生那長長的塑料管從小鈴嘴里塞了進(jìn)去,接上抽取機(jī),一股股污穢伴隨藥味的水從管里流出來。洗胃的痛苦讓小鈴大聲叫了起來,慘絕悲哀,如咽如泣。
把小鈴送到醫(yī)院后姐夫就開溜了。聞訊趕來的大姐滿臉的淚水,她支撐起無力的雙腿,守在小鈴的身邊。
盡管醫(yī)生全力搶救,小鈴還是永遠(yuǎn)閉上了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醫(yī)生說小鈴有了四個月的身孕,讓她的叔叔伯伯們呆若木雞。大姐驚愕不已,疑惑的眼神看著二姐,二姐哭泣著垂首不語。
小鈴的尸體平放在門口,二姐的哭聲讓全村人落淚,“媽,媽呀,如果你還活著,妹妹就不會走這條路了。媽,妹妹找你去了,你一定要帶好她……”
小鈴的父親經(jīng)歷了妻子女兒的自殺,神經(jīng)就更不正常了,村子里的每個人從他身邊走過,他都覺得在指他的脊梁骨。在那個暴風(fēng)雨之后,他徹底瘋了,無論白天和黑夜都用棍子敲著洗臉盆,嘴里還念念有詞,誰也聽不懂他說的是什么,那“哐當(dāng)哐當(dāng)”的聲音,讓人感到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