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接財神(微小說)
除夕夜,王老漢面對一臺彩電,春晚還沒開始直播,他拿一瓶九江雙蒸酒來打發(fā)時間,直往嘴里灌酒,人在發(fā)著呆。他看一下時鐘,晚上七點,人未到,八點鐘,還沒來。這時春晚開始,是廣東電視臺春晚,一個小品叫《家樂?!肺×怂B酒也忘了喝。電視小品里,三代同堂樂也融融,一個爺爺、一個孫子、夫妻倆人。
像在說我家吧,又不是,兒子、兒媳和孫子都不在我身旁??!王老漢吞了口苦酒,心里直嘀咕:去年晚飯剛吃完人就來了,今夜怎么連個影兒都沒見著?王老漢還要等誰來呢?
其實,傍晚六點時,賭鬼明來過?!拔?,王老怪,還磨蹭什么?開局啦,不等人!”催著王老漢出門去。
王老漢說:“不去啦。真沒勁!喂,賭鬼明,你也別去了?!?br />
“老怪,你今天怎么了?”
“你回家吧,除夕夜,好好陪一下家里人。哎,別像我一個孤獨老頭兒,沒人陪伴!”
賭鬼明用拳頭捶了老朋友一下:“哈哈,老怪,我第一次聽你說得這么感人!”
這一對從前的賭友,坐下來一起干了幾杯酒,然后,賭鬼明回家去了。
于是,家里只有王老漢一個人呆呆地坐著?;叵肴ツ辏Φ陌砹c,王老漢已跟那些賭友出門去了。年年如是,家里人見他好賭不聽勸告,他兒子也無可奈何。
就在一個月前,兒媳對丈夫吐苦水說:“看你爸讓人頭疼,一群狐朋狗友,又煙又酒,賭得昏天黑地的。這家還成家嗎?”
兒子輕嘆一聲:“誰也管不了老爺子!”
兒媳說:“我們搬出去住一些時間,靜觀其變吧。”
兒子說:“可以一試。”
于是,兒子帶著妻兒離家而去,只有王老漢留下一人獨居。漸漸地,他有了孤獨感,他想起那可愛的小孫子,他又想起兒子和兒媳。一家子在一起的時候熱鬧歡樂,順心順氣,開心多了!為什么現(xiàn)在這樣子?都是自找的罪??!
今夜王老漢留在家里,一心只想等“小財神”上門來。他心想:往年手氣背,八成是自己除夕夜沒有開門迎接財神。為了新年有個好運氣,做事順風(fēng)順?biāo)?,他老早就備好了一沓紅包。當(dāng)孩子們來串門的時候,他就會開門相迎,先收下一張張上書“財神”二字的紅色紙條,后給每個孩子派發(fā)一個紅包。這紅包叫“利是”,寓意吉利。
每年除夕夜,廣東某些鄉(xiāng)村一直傳承著這習(xí)俗,三五成群的小孩走來“送財神”,大人開門出來“接財神”。為的是取其大吉大利、好運連連之意。此刻氣氛祥和,喜氣洋洋,人們期待新的一年里出現(xiàn)貴人相助,財運不斷。
晚上八點十五分,門外有人喊:“財神到?!蓖趵蠞h臉上來了神采,手拿一沓紅包,笑呵呵地走出來,誰知將虛掩著的門打開一看,哪里有人?他一面把門虛掩(本來這時門要敞開的,只是為防備狗鉆進(jìn)門里撒屎),一面自言自語地說:“喝大了,耳朵不好使?!?br />
一會兒,門外又一聲“財神到”,王老漢聽得真切,小孩的嗓音,他開門一看,不見一人。正覺得不對勁,聲音又叫響了,王老漢推門出去喝罵道:“小兔崽子快出來!”
巷子里空蕩蕩的,無人應(yīng)答。王老漢到街上遛達(dá)了幾步,心里納悶:怎么回事?往年除夕的晚上,街上熱熱鬧鬧的,孩子們?nèi)齼蓛傻劓覒蛲嫠?,而今天晚上,行人寥寥無幾,安靜多了。
王老漢回家后,干脆把門敞開著不關(guān)了,人站在門內(nèi)往外張望。不一會,小孩又喊“財神到”,聲音近在咫尺,把王老漢嚇了一跳。仔細(xì)一看,門把掛了一個微型播音器。
原來,每年村里的孩子來送“財神”時,王老漢都不在家,因此而被認(rèn)為是摳門的老家伙,故意躲開舍不得紅包。于是,有些頑童竟設(shè)計報復(fù),結(jié)果,王老漢中了小屁孩的詭計。
就這幾個小鬼算計了他,王老漢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嘀咕幾句就回里屋,卻忘記了把門虛掩?!柏斏竦?!”身后一個稚氣的孩子說。王老漢心中一喜,回頭瞧見門外站著一個小男孩,手里拿的是一張紅色的字條,兩個毛筆字“財神”。
王老漢不由得喜上眉梢,大步走過來,伸手將小男孩抱起來,笑呵呵地說:“哈哈!小財神,乖孫兒,爺爺給你個大紅包!”
“爸、爸,”這時門外是一對夫妻,他們興高采烈地說,“爸新年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王老漢笑逐顏開,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大家身體健康、新年快樂!”
“佳兒,爺爺給了你紅包,你可要道謝?。 眱合笨粗鴥鹤有Φ?。
“謝謝爺爺,謝謝爺爺!”小孫子稚聲稚氣地說。
于是逗得王老漢哈哈大笑:“乖孫子,乖孫子!”
原來,王老漢的兒子帶著妻兒從娘家回家來了。兒子和兒媳早就從那賭鬼明的口里知道,老爸已經(jīng)翻然悔悟,遠(yuǎn)離賭博了。此刻,老爸想要的是一個閑話家常,樂也融融的大家庭。
現(xiàn)在一家人團(tuán)聚了,只見,老人家臉上笑開了花,在除夕的夜色中,燦爛地盛放。
后來在兒子和兒媳的鼓動下,村里的小孩子都上門來,送財神了。王老漢樂得呵呵直笑,給孩子們派發(fā)紅包,于是,他接到了一沓“財神”。
王老漢高聲地說:“財神到,接財神,財氣到,運氣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