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走向人間的煤炭說出大地的黑(組詩)
◎走向人間的煤炭說出大地的黑
擁擠著一路都是心黑皮膚不同的種族
行走在巖石的縫隙
只有煤炭,它們不言不語的個性
始終與自卑有關
像是地面上行走的人群
皮膚暗色的民族受到歧視
逼仄的角落里茍延生命
黑色的煤炭碰到過花崗巖、龍巖、石灰?guī)r
白色的毒液注入它們黑色的腹中
大地隱痛。饑渴和黑暗
它們需要發(fā)掘,需要拯救,呼喚
釬和鎬的鐵質(zhì)手臂提攜
它們需要走向人間,需要
將一肚子的怒火噴射出來
它們一身的黑
走向人間的骨質(zhì)始終是白的
靜靜聽一聽煤炭滔滔不絕的自述
它們吐出長長的舌頭舔舐人間冰冷的肌膚
它們深知一旦走出大地
就是粉身碎骨的大限之日
但,它們都迫不及待說出大地的黑
比人間的冷更可怕
◎每一塊煤炭都是絕地黑蝴蝶
煤炭和石頭混在一起
偶爾它們在罕見的縫隙里
相互說出身體沉默的黑
像是一群四川人和安徽人
較勁當?shù)氐目谡Z
若干年以來它們不斷衍變自己
其中大部分被時間分流到更下層
泥土和石碩裹緊身體
一年一年,漸漸被光芒忽略
一身的黑鑲嵌進絕地深處
休眠,呼吸與非呼吸間作繭自縛
逐漸長出火焰的翅膀
那么,從夜晚里把它們叫醒吧
它們在絕地抱團取暖
要在人間破繭而出紛紛撲向柴火
它們要讓那些枯朽的柴火
重新開出花朵
◎黑白線
他們將煤炭裝上滑輪車從井礦運出來
像大地腹中一條黑色蛔蟲
被驅(qū)趕出來體外后
急劇蜷曲成一團
他們坐在吸風口
眼睛發(fā)出的光芒照射出各自身體的暖
只有牙齒的白
咬著走向天堂生與死的字符
他們滿目的黑。滿臉的黑。滿手的黑
遠處女兒婚紗的白。兒子新房的白。女人
皮膚的白也被捆進落日里
他們就想,這黑離白不遠了
◎落進礦井的月亮是最疼的時候
他經(jīng)常記得每次月亮最圓的時候
家鄉(xiāng)的河流就漲潮一次
河流越來越寬
母親腿疼的老毛病就會發(fā)作
屋后的那座小橋很久沒修葺了
妹妹的山歌能不能趟過去
這都是他睡不好的緣由
落進礦井的月亮只剩半輪
他就從胸口拿出那把發(fā)卡
他的心就疼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