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由吃泡菜說起(隨筆)
我總認為,食品沒有好孬之分,五谷雜糧,蘿卜青菜,凡是能夠養(yǎng)活人的,都是好東西。倘若硬要分出好孬來,除了偏食之人的個人好惡之外,就要看是在什么年代,什么場合,什么年齡段,對待什么食品的態(tài)度了。譬如肥肉,現(xiàn)在食用的人越來越少了,甚至把它當做垃圾食品。但在改革開放以前,人們購買豬肉,肥膘越厚越好。那時間,年節(jié)每個市民供應二斤豬肉,憑票排隊購買。我父親每次買回來都要受到我母親數(shù)落,嫌他買來的不是大骨頭就是瘦肉,不見肥膘。我父親就說:肥肉都走后門了,我哪能見得著!
據(jù)說,有人的地方就有中國人,有中國人的地方就有四川人。泡菜是四川特產(chǎn),隨著四川人而走出巴蜀,風靡全國,走向世界。我外婆是四川南充人,吃了一輩子泡菜,享年八十九歲;我母親繼承我外婆的生活習慣,吃了一輩子泡菜,享年八十四歲。因了我外婆母親的緣故,除了我父親,我們?nèi)乙捕汲耘莶?,直到今天,我們弟兄姊妹仍在食用泡菜?br />
如今,對泡菜這種食品頗有微詞,頗多詆毀,說泡菜里含有亞硝酸鹽,而亞硝酸鹽是致癌物,所以泡菜是不能吃的。我卻不以為然。譬如狗,狗帶有狂犬病的病毒,咬傷了人會得狂犬病,但你不能說狗就是壞東西。世界性的癌癥發(fā)病率直線上升,而且?guī)缀跏墙^癥,無法醫(yī)治,更無法根除,人們談癌色變,便懷疑食品的致癌性,說這種食品致癌,那種食品致癌,不一而足。我敢說,絕大多數(shù)的食品并沒有經(jīng)過嚴格的科學檢驗,說其致癌,完全是以訛傳訛,沒有任何科學依據(jù)。
古人早就認識到:病從口入。但,癌癥不是“吃”出來的。倘若癌癥是“吃”出來的,那么我們?nèi)祟愒缇蜏缃^了,絕不會有今天的人口爆炸。近現(xiàn)代以來,由于工業(yè)革命的興起,水質(zhì)污染,大氣污染,土地污染,食品的原材料污染,這些污染的程度,與癌癥的發(fā)病率成正比上升,才是根本的原因。癌癥不是病菌、病毒感染的結(jié)果,是人體的細胞出現(xiàn)了變異,而人體細胞的變異是內(nèi)外因素造成的,與人類生存的環(huán)境有很大的關系,而絕不是食用某種食品造成的。
青銅器發(fā)明之后,最早是用來盛裝、烹飪飲食的。由于其稀少、貴重,就被當作了王室公侯這些貴族的奢侈器皿用具。經(jīng)過數(shù)百年的使用,貴族階層發(fā)現(xiàn),他們的壽命都很短,原因就在使用的青銅器上,雖然那時他們還無法知道青銅合金里含有有毒的金屬鉛,但它們并沒有把原因歸結(jié)到烹飪和盛裝的食品飲料上,這是古人的智慧。后來,青銅器就成了祭祀、陪葬用具,成了僅供擺設觀賞的工藝品。
泡菜出現(xiàn)于何時,無法考證,但可以推測。遠古時代,人類獲取食物的手段有限,為了保證食物在冬季短缺季節(jié)仍能滿足人的需要,在發(fā)現(xiàn)了食用鹽的作用之后,腌制肉類、蔬菜,就是儲存食品最好的方法,腌肉、咸菜、泡菜也就應運而生了。如果說泡菜是致癌食品,像使用青銅器一樣會導致人們短壽死亡,具有智慧的人類,肯定早就會拋棄這種食品或者食品儲存方式,然而它卻伴隨人類一直走到了今天,成為了大眾食品或者大眾制作小菜的方法。截至目前,還沒有一家權(quán)威科研機構(gòu)很嚴肅地向社會公布,食用泡菜會致癌。
那么,反過來看,說某種食品有很強的抗癌作用,也是無稽之談,也是以訛傳訛。譬如,說大蒜、紅薯、南瓜、西紅柿、胡蘿卜等等食物,都有抗癌作用,也沒有一家權(quán)威科研機構(gòu)很嚴肅地向社會公布,說這是真的。假如是真的,憑當代科學技術(shù)水平,完全可以提煉出這些食物中的有效成分,甚至可以人工合成其中的主要元素,制成抗癌藥物,用于臨床治療癌癥??萍冀纾t(yī)學界,之所以沒有這樣做,就很能說明問題。
人們常說,樂觀者長壽,原因是人的心情樂觀,免疫力、抗病力就會增強。還說,癌癥病人一多半是被嚇死的,也很有道理。人處于恐懼、悲觀情緒狀態(tài),免疫力、抗病力就會下降,天未滅我而我已自滅,那就無可救藥了。因而,說某種食品會致癌,那是我們自己嚇唬自己;說某種食品能抗癌,那是我們自己欺騙自己。許多死于癌癥的患者,并不長年累月食用泡菜,甚至不吸煙不飲酒,而且還是素食者,這又作何解釋?
有被處理的貪官說:反腐是隔著墻甩石頭,砸著誰就是誰。我認為,癌癥恰恰是隔著墻甩石頭,砸著誰就是誰。沒被砸著的,屬于萬幸,上蒼眷顧于你,你當懷感恩之心,好好地活著;倘若不幸被砸準,你也不要怨天尤人,就像抓鬮,命運將那個最不好的鬮攤給你了,你悲戚哭嚎是個死,慷慨赴刑也是個死,橫豎都是個死,何不死得有尊嚴,有骨氣!
懼怕吃泡菜,懼怕食用以訛傳訛的所謂的致癌食物,歸根結(jié)底,還是怕死。司馬遷說: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過輕于鴻毛。難不成,不吃泡菜死了就重于泰山,而吃了泡菜死了就輕于鴻毛?所以說,人固有一死,不在于你是否食用泡菜。我已經(jīng)在前面說過了,我外婆是四川南充人,吃了一輩子泡菜,非癌癥死亡,享年八十九歲;我母親繼承我外婆的生活習慣,吃了一輩子泡菜,也非癌癥死亡,享年八十四歲。恰恰是身為山東人的我的父親,因為自小養(yǎng)成老家生活習慣的緣故,而很少吃泡菜,但不幸因癌癥去世,享年七十歲。
我的外婆和母親,在當代生活水平較高、醫(yī)療條件較好的情況下,不算是特別高壽,但也說得過去。倘若你因為拒食泡菜,而活過我外婆和我母親的年齡,我衷心地祝賀你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