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祝福祖國】饅頭山軼事(小說)
(一)
饅頭山在遠端瞭望,這座大山猶如一個饅頭形狀而得名。
至古以來,饅頭山森林稠密山勢陡峭,在山林腹地的一個懸崖邊上,有一座清欲觀,道觀中清一色的道姑都是因抗拒包辦婚姻逃到此觀。
相傳清欲觀已有幾百年歷史,一直相安無事,每日道姑們坐念修道也落得個清靜。
民國四年初秋,一伙強人攜帶刀槍闖進清欲觀,不但強占道觀,還將二十幾位道姑強暴后歸為己有。
道觀的道長和幾位年長的道姑為守潔身不被強暴,縱身跳下懸崖而亡。
然而,世間無一種人不稱為人世間。
被這伙強人頭人的大疤臉所相中,道觀最年輕漂亮的戒欲道姑,卻是主動暗送秋波,賣弄風情地討好大疤臉,博得頭人歡喜,成為山寨的壓寨夫人。
晚上戒欲和大疤臉行床笫之事時,大疤臉咧開大嘴說:“好個小妖精,什(什么)戒欲?你他娘的比老子欲望還強,老子干脆給你小妖精改名叫貪欲,這個道觀就叫貪欲寨。哈哈……”
戒欲笑嘻嘻地對大疤臉說:“別的都由你,我的道號是師傅起的不能改。”
大疤臉只顧得床笫之歡,根本沒把給她改名號當回事兒。
自打這伙強人霸占清欲觀,打出貪欲寨的山號,方圓百八十里的百姓算是遭殃了。
大疤臉帶著這伙強盜無惡不作,到處燒殺掠搶,搞得附近山民每天擔驚受怕東躲西藏,對這伙強盜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他們一個個千刀萬剮。
壓寨夫人戒欲多次勸說大疤臉:“做人要給自己積點德,作惡多端總歸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大疤臉扯開大嘴滿不在乎地說:“我大疤臉自打被清兵在臉上砍這一刀,已不懂什善什惡,老子只圖活一天快活一天?!?br />
世間事都有因果,大疤臉被他喜歡的壓寨夫人說中了。
(二)
距貪欲寨百里之外的雁縣,有一家誠信鏢局,鏢局曾掌門是北岳恒山虎拳第十六代傳承人,武功精湛,人品正氣威震晉北。
一次誠信鏢局為昌源銀號押一趟銀鏢,路過饅頭山腳下遇到一大幫吃敗仗的殘兵。這幫兵痞打仗不行,見到金銀財寶個個像打雞血似的,精神頭十足,一窩蜂上去瘋搶鏢局所押的幾箱銀錠。
曾掌門上前阻攔卻被一個當官的打了一槍。
他的大徒弟保山拔出盒子炮打算和那些兵痞拼命,卻被生命垂危的師傅曾掌門阻止,他告訴保山:“民不與丘八斗。多年經(jīng)營的誠信鏢局,因這次失鏢已無法再經(jīng)營下去。你帶著二十幾個師弟去饅頭山避避風頭,等待時機東山再起?!?br />
師傅曾掌門說完閉上眼睛,帶著許多不甘心地走了。
大徒弟保山眼巴巴看著那幫丘八將銀錠打劫一空,揚長而去。他對死去的師傅發(fā)誓:今生與丘八有不共戴天之仇,不報此仇誓不為人。他和二十幾位師弟把師傅葬在饅頭山腳下,帶著師弟們向饅頭山深處走去。
保山一行人走進山林卻迷了路,恰巧遇到在林子里采野花的壓寨夫人戒欲。聽說他們是尋找安身之處來避難,戒欲通過和保山交談,感覺他是一位靠譜的男人,值得女人為之托付終身。
戒欲熱情邀請保山一行人來到貪欲寨暫避一時,已經(jīng)走投無路的保山只能應邀,為他們一行人暫時有個安身處。
大疤臉看到壓寨夫人帶來一群楞頭小子,有的腰間插著盒子炮,有的肩扛長槍,還有拿刀拿棍棒的,他的心往下一沉,發(fā)怒地沖著戒欲吼:“你個小騷妖精,有老子侍候還不能滿足你騷勁嗎?又他娘的招來一群野男人,你想找死?”
戒欲扭動著細腰肥屁股,嘻皮笑臉地走到大疤臉身前說:“寨主,他們在林中迷路了,我?guī)麄兓厣秸瘯鹤兹眨€不是為寨主積陰德嗎!免得你日后下十八層地獄不是。嘻嘻……”
大疤臉聽到戒欲此番話,滿臉怒氣臉色發(fā)青,抓住她的頭發(fā)大聲說道:“好你個騷婆姨(老婆)竟敢咒老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br />
戒欲趁大疤臉拔槍的剎那間,抬手把早備好的帶毒頭簪從頭上拔出,驀地刺進他的咽喉,大疤臉瞪起眼珠子,嘎吧嘎吧嘴玩完了。在大疤臉倒地之時,戒欲順手奪過他手上的盒子炮,對著二寨主歪脖的腦袋就是一槍。歪脖這個滿腦袋壞水,做盡喪盡天良壞事的畜牲,還沒弄清楚什事兒就一命嗚呼了。
其他二十幾個土匪被一瞬間所發(fā)生的事兒驚呆了,一個個目瞪口呆地望著壓寨夫人,如同一根根木樁戳在地上。戒欲沖著發(fā)愣的保山大聲喊道:“你還遲鈍什?歡歡(快快)叫弟兄們把那些人身上的家伙繳械,趕緊的?!?br />
保山立刻反應過來,向師弟們揮手將他們迅速繳了戒,又把他們關進大疤臉所建的關押肉票的大牢。被土匪強暴后歸為己有的二十幾位道姑,聽到小師妹戒欲把那伙土匪制服,高興得歡天喜地,向她們五年來一直鄙視的小師妹豎起大拇指。
戒欲安排師姐們點火做飯,款待保山一行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戒欲帶著醉意對保山說:“保山,我看得出你是個好男人,如果敢娶我做你的婆姨,我讓你坐上山寨頭把交椅?!?br />
保山站起身向戒欲恭手作揖,帶幾分酒氣地說:“好?。〗裢砦揖腿⒛阕銎乓?。哈哈……”
二師弟保成一把將大師哥拉在座位上,貼在他的耳邊輕聲地說:“大師哥,別犯糊涂,她既然敢對自己親夫下黑手,你娶她做婆姨不是在身邊養(yǎng)一條美女毒蛇嗎?萬萬使不得?!?br />
保山將垂落的眼皮硬撐開一道細縫,瞄瞄二師弟,搖晃著無法自控的身體,挺了挺捋不直的舌頭說:“沒……沒事,我……我相信……相信……她。”
說完他趴在桌子上醉了過去。
(三)
戒欲滿心歡喜,馬上安排兩位師姐把新女婿抬到她的房間,又安排其他師姐招呼好師弟們,而后急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間。她看著躺在床上沉醉如泥的保山說:“你呀!沒酒量吱一聲,看你喝成這樣我心疼。”
保山“噌”地坐起身說:“誰說我沒酒量?不是想和你單獨聊聊,再喝幾大碗我也不會醉。哈哈……”
戒欲被他突然舉動嚇得打一個激靈,一邊捂著心口窩一邊問道:“這是咋說,看你人挺憨厚實誠,咋?莫非我看走眼,你也是驢糞蛋表面光,里面全是臭大糞不成?”
保山起身奔向桌上的茶盤,端起茶壺仰起脖子“咕咚咕咚”把一壺茶水喝得干干凈凈,抹抹嘴,伸伸懶腰說:“這下舒服了,真好!”
戒欲看著他莫名其妙的舉動,忽然“咯咯”笑起來,笑得渾身發(fā)顫,尤其高挺的前胸,就像一對幽靈鉆進保山的心里,癢癢的,酥酥的。從來沒和女人靠近的二十幾歲大后生,真有點把持不住,他急忙轉(zhuǎn)過身躲避那對幽靈。
戒欲有意繞到他的面前,挑動著一對柳眉笑嘻嘻地說:“看你臉紅脖子粗就知道你還是一個雛,嘻嘻……別裝相了行嗎?我們說點正經(jīng)事兒?!?br />
突然,保山雙手抓住她的香肩,把她按在凳子上問:“你真想嫁給我?”
本想站起身的戒欲,被他一雙似鉗子般有力的大手按得無法動,無奈之下挑起眼簾注視他片刻說:“當然,雖說我已不是干凈之身,我的心是干凈的。如果你不嫌棄,我愿意為你做一輩子干凈女人?!?br />
仍舊按著她肩頭的保山問:“你就這么相信我?”
她點點頭:“憑女人的第六感覺,我相信自己的直覺?!?br />
保山又問:“只是名義上的夫妻?”
她嘴角上翹,非常自信地說:“考驗是吧?只要你能把持住,我無所謂?!?br />
被她話語所震撼的保山,不由得脫口而出:“為什?”
她搬開他的雙手,站起身活動活動雙肩,又將兩臂舉過頭頂左右擺動擺動,長長吸一口氣,神色變得非常凝重地說:“為了師父臨終囑托,讓眾師姐平安地活著。我忍辱負重五年多,期盼著一位真正的男人,為我們師姐妹撐起一片純凈的藍天,你就是我期盼的那個男人”
聽完她的一番話,保山深感自己肩負的責任重大,被推上風口浪尖,即使想退已無路可退。師父臨終的叮囑怎么辦?這個問題在他腦海中盤旋一陣,他還是選擇了前者。
保山突然問戒欲:“山寨有錢嗎?”
她不假思索地說:“海了去了,大疤臉在五年里沒少搶劫大戶的金銀財寶,你要多少和我打聲招呼就行。不過,山寨的內(nèi)務必須由我掌管,這個權力你絕對不能爭奪,懂嗎?”
保山點點頭又笑了笑說:“明天你準備六十塊銀元,我走馬上任新寨主時用?!?br />
戒欲努努嘴,抱起被褥去了另一個房間,獨自休息去了。
(四)
拜完新寨主,保山行使寨主權力的第一個決定,把關押的那些土匪放了,并發(fā)給每人兩塊銀元做為路費。
二師弟保成一聽頭皮就炸開了,他沖著大師兄吼:“寨主,你今天沒喝酒咋能做這樣糊涂決定,這不是放虎歸山嗎?”
新寨主呵呵一笑:“好??!昨晚我與戒欲成婚在犯糊涂,今天又在犯糊涂,糊涂好,糊涂好啊!從今天開始,我們的山寨就叫糊涂寨,以后弟兄們就稱我糊涂寨主。哈哈……”
糊涂寨主并沒有師弟們所期望的那樣,設立忠義堂,打出殺富濟貧替天行道的大旗,轟轟烈烈大干一場。他只定了兩條山規(guī);一、不得擾民,殘害百姓。二、只奪官家和惡霸的財物,絕不準吃大戶綁肉票。
寨子里的人都被糊涂寨主的做法搞糊涂了,唯獨戒欲心里清楚,他這樣低調(diào)行事完全為了山寨的安全,山寨安全了,她們師姐妹就一定安全。
沒過幾天,被放走的那幫土匪稀里嘩啦回來十幾個。這些人從小在外鬼混,連自己的家在哪兒已經(jīng)記不得,甚至自己姓誰名啥也忘得一干二凈。加之多少年養(yǎng)成一身壞毛病,兩塊銀元夠他們糟蹋幾天,除非又找到收留他們的土匪窩,否則一定回山寨討一碗飯吃。
既然主動回來必須嚴格遵守山規(guī),有誰觸犯山規(guī)定嚴懲不貸。糊涂寨主允許他們?nèi)フ冶话哉嘉迥甓嗟呐?,只要女方愿意可以繼續(xù)做夫妻。但是,絕不允許有半點勉強或強迫,如有發(fā)現(xiàn)定斬不饒。
山寨經(jīng)過一年的調(diào)整,基本捋順了整體運轉(zhuǎn)。
一天晚上,糊涂寨主和壓寨夫人議論一會兒寨子運轉(zhuǎn)情況,壓寨夫人張口伸胳膊打個瞌睡(哈氣),她同以往一樣,抱起鋪蓋準備去另一個房間休息。
糊涂寨主臉紅脖子粗地攔在她面前:“小一年了,你沒想我們那什?”
壓寨夫人盯住他問:“那什是什?”
糊涂寨主傻傻一笑,又爪爪腦袋說:“你懂。”
壓寨夫人狠狠剜他一眼說:“不懂,好狗不擋路,讓開?!?br />
糊涂寨主一把將她連人帶鋪蓋抱到床上,一邊脫她的衣服一邊說:“今晚我當回賴狗,不但擋路還要收拾你?!?br />
壓寨夫人面帶喜色,像只乖巧的小綿羊任他擺布。第二年壓寨夫人生了一個閨女,糊涂寨主給閨女起名叫糊涂女。說來也怪了,以后的十幾年里,師姐們和娶回來的婆姨,三年兩頭挺著大肚子,唯獨壓寨夫人的肚子再沒動靜。
(五)
時間飛逝,一晃十幾年過去,卻有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糊涂寨主的心頭,那就是為師傅報仇。糊涂寨主打聽十幾年兇手的下落,老天不負有心人。終于有一天,他得到殺害師傅兇手的準確消息,當年那個當官的家伙,在三百多里外的陽縣當警察局長。
糊涂寨主并沒將這個消息告訴任何人,包括他心愛的壓寨夫人和閨女。他心里非常清楚,這次為師父報仇是九死一生,所有師弟們得到此消息,一定會跟他一起去為師父報仇,他們都是拖家?guī)Э冢荒茏屗麄冇邪朦c閃失。
既然決心赴死去為師父報仇,他總該安排好山寨由誰接替寨主的大事。他沒有交代的原因,他相信壓寨夫人和二師弟保成有能力處理妥當此事。糊涂寨主備好行囊獨自一人悄悄走出糊涂寨,走出很遠他還不停地回頭,遙望這座生活著無憂無慮的親人和弟兄們,也是給予他們希望的美麗山寨。
當年他跟師父押鏢時多次來過陽縣,雖說過去多年,他對縣城大街小巷依舊十分熟悉。他留宿在距離警察局很近的小客棧,每天仔細觀察警察局出入人員,等待三天沒見警察局長的影子。通過向客?;镉嫶蚵?,方知那個混蛋最近娶了個省城名妓的五姨太,每天在新置辦的小院與五姨太起膩。糊涂寨主摸清那個混蛋的小院位置,趁夜色潛入小院,悄無聲息地干掉兩個護衛(wèi),沖進房間向正在床上和五姨太翻滾的混蛋開槍。
使他萬萬沒想到,那個家伙反應極快,用五姨太的身體擋住他的一槍。就在糊涂寨主愣神的瞬間,他從枕頭下摸出手槍,對著糊涂寨主的胸膛就是一槍。同時兩聲槍響,一槍命中那個混蛋的腦袋,另一槍卻打在糊涂寨主的胸膛,等待十幾年為師父復仇之戰(zhàn),在付出糊涂寨主的生命中結束了。
糊涂寨主失蹤三天了,急得二寨主保成像個沒頭蒼蠅,四處亂撞卻得不到大師兄一點消息,此時糊涂寨真的亂成了一鍋粥了。寨主平白無故失蹤,等于糊涂寨的人們?nèi)笔Я酥餍墓?,每個人心頭都籠罩著一團烏云,好像無法見到天日似的。
為了穩(wěn)定山寨人心惶惶的混亂局面,壓寨夫人提出選一位暫時代寨主的人選,把不安的人心穩(wěn)定住。按照傳統(tǒng)慣例,論資排輩當屬二寨主保成最為合適。哪知,二寨主不但死活不同意,還提出糊涂女繼承父業(yè)做代寨主。他提出建議之后,一個人悄悄下山,四處打聽大師兄的下落,一去不復返也失去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