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夕陽西下,古道瑟瑟傷天涯(散文)
天凈沙·秋思
(元)馬致遠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
斷腸人在天涯。
不覺春夏秋冬代序,夏秋更替瞬息將至,窗外滿是秋色橫空,銀杏散落成黃,一陣秋風掃落葉,緣聚一處,緣散亦是一處,緣聚緣散是風動,心亦如此。多少的緣聚換多少的緣散,而聚散離合卻又總關(guān)情。溫煮一杯香茗,靜握一卷唐詩,寄往一份秋思,誰的今生能夠換得多少的思量,看慣葉落歸根,誰人是歸來人,誰是離去人,見慣行云流水,一渠江水誰來載舟,誰能夠細水長流,觸秋不悲,是你,也是我。
暮秋冷暖,夕陽西下時,歸巢的不只是昏鴉,還有我這個流浪江湖的未歸人,又不知歸往何處,天涯茫茫,何處是歸途,何處小橋流水人家,岸邊是心的安然之處。從前茶馬古道,策馬奔騰,亦或一騎行走,那個斷腸人,是馬致遠,亦是我,幼時便遠離家鄉(xiāng),以及父母身邊,爾后的時光里,再也不曾借來過往的任何一段時光。過往云煙,當下是最珍貴。未來可期,總有一天會有到來。
總要看那么多的四季輪回,花開花落,人情冷暖,就算唯有一人,跨越滄海桑田,也要騎馬走天涯,不求果報,因途隨緣,四海為客。天涯茫茫,人事縹緲,我與父母的緣分,是屬于他們短短的二十載,看著我漸行漸遠,二十載后的時光終究還是要屬于他人的。緣分使然,注定一些人一些事是要觀望,望極天涯路,待到秋葉落地成,雨露成霜,始終不見所要見的人,還有一些人一些事是要長伴于歲月靜好,流年不忘,不負于歲月,不敗于蹉跎。
許多人看見許多的光鮮亮麗,殊不知走的累不累,而我無論走的再遠再快,總有人擔心著我過得好不好,走得累不累,于我而言,任憑風雨飄零,流浪四海,總有一個地方為我點亮了燈光,期待著歸來,期待著累乏之時安然打盹的地方。吹慣瑟瑟秋風,那里總是春光燦爛,微風拂面。是我如行舟于江海時,受夠了波濤洶涌的拍打,拖著殘損的船塢回到溫暖的港灣,修復(fù)身心,再度起航。
曾經(jīng)的年歲,不曉得溫暖的港灣也是需要修復(fù)和溫暖,也不知父母與我的歷程,是一個人慢慢長大,二個人慢慢老去。而今,父母容顏漸衰,疾病纏身。從從前的對我諸事不操心,如今變成了大事小事一起操心,而我心中有愧,忙于諸事,不能長伴于前,煮茗品茶,談?wù)撍募纠渑?,看遍花開花落,常常欲言,卻又不知從何而起,從何而論,只能是多順從父母之意,寬慰父母之心,報喜不報憂,是我這個江湖浪子所能夠做的事情。
這一生,我懼怕的,亦是離別。每次背著行囊,回到千里之外的故土,總有近鄉(xiāng)情怯之感。光陰如流水,沖淡了過往痕跡,卻沖不散維系一生的親情。帶著遠行的風塵,見到年邁的父母,是我多年以來最不忍心面對之事。
聚時短暫,而后則是漫長的離別。日久年深,重復(fù)著這個離合過程,我從當年一個愛做夢的少年,到如今年華老去。那個悠長得看不到盡頭的童年,竟然倉促遠去,不復(fù)回返。曾經(jīng)不以為然的光陰,已無從挽留,只剩回憶,飲盡孤獨。歲月是生命里最好的恩師,它讓我洗盡鉛華,藏起鋒芒,學(xué)會了隱忍、寬容、退讓和圓通。亦懂得了涵容待人,淡然處世。
我知道,我與父母的緣分,注定了只有那么多年,見一次,則少一次。明知如此,亦不愿用更多的時間,去承歡膝下。自私地以為,千里不過咫尺,常聚亦只是頻添煩惱。我總想著,做一縷漂泊的風,自在的云,沒有掛礙,來去無心。不必為誰停駐腳步,更無須為誰更改波瀾。
父母之心,有如日月,他們對子女的愛,伴隨著生命,至死不改。每一次,那雙目送我背影的眼神,如同刀刃,揪心刻骨。不敢回頭,怕自己看著他們兩鬢的白發(fā),再不忍心邁動步履。原本一直假裝無情的我,被時間慢慢褪去了面紗,對著養(yǎng)育數(shù)年的雙親,再也無法從容自若。曾幾何時,那個美麗張揚的女子,也低落塵埃,輸給了滄桑。人生在無常的聚散中慢慢轉(zhuǎn)變,從簡單到深沉,從冷漠到寬容。我喜歡龍應(yīng)臺《目送》里的一段話,那么貼切,那么意味深長?!拔衣?、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zhuǎn)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訴你:不必追。”
又如何去追,看似近在咫尺的距離,其實早已隔了山水萬重。今生的緣分,越來越薄,離別的背影,漸行漸遠。人生是一場華美的筵席,縱算你是最后一個離場,亦改變不了它散落的命運。一如成敗得失,轉(zhuǎn)瞬皆空,你所擁有的,是那個備受煎熬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