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房子的故事(散文)
奶奶把我們分開另過時,我們?nèi)院湍棠碳页鲆粋€院門。
奶奶家有三間五套檁房子,父親叫人在右邊的一間正中,安一個小門。我們的火炕不動,在炕沿下的左邊盤一個灶臺。幾口大小不一的甕靠墻擺放著,里面裝著不到一年的口糧,甕蓋上放著小型的勞動工具和日常用品,房間就剩下狹窄的空間了。吃飯時,飯桌放在逼仄的夾道,六口人不能全圍在飯桌,母親和我們中的一個人,只好給碗里夾一點菜,坐在炕沿上。
我們一家六口人,就在這個長不到六米,寬不過三米的房子,過著清貧的生活,住了十幾年。
那時候,搬出去另蓋幾間新房,便成了父母日思夜想的夢。
為了這個夢想早日實現(xiàn),瘦小的父親在生產(chǎn)隊勞動時,經(jīng)常撿一些重活、臟活、能掙到大工分的活兒干。
上午放學后,我們經(jīng)常餓著肚子等待父親下工吃飯。當他邁著沉重的步子到家后,洗去一臉的疲勞和汗水,這才露出幾份驕傲的神情對母親,也是對我們說,今天又比他們多拉了兩車糞。我在心里計算著,一車糞記一分工,多拉兩車,多記兩分工。當時我不明白,多的這兩分工何以值得父親那么驕傲?后來,我只知道,在生產(chǎn)隊分糧、分錢時,同樣的兩個勞力,我們家總比別的家分得多。
為了蓋上新房,母親除了一次不缺地參加勞動外,她承攬了一切家務,特別是一家六口人的穿衣、穿鞋。那時候,母親絕不會掏一分錢扯布的,包括鞋面子的那點洋布,我家所有的布證都讓父親換成錢了。
在我的童年里,耳邊總會響起母親紡線的嗡嗡聲和咔嗒咔嗒的機杼聲。這種聲音,在黎明前響起,在吃完飯生產(chǎn)隊的鈴聲沒響前響起,在夜半三更我們的睡夢中響起……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我們穿的四季衣服,鞋子都是母親用勤勞的雙手做成。
為了能蓋上新房,母親變得異常細發(fā)。那時候,生產(chǎn)隊每年只給社員按人頭分一斤二兩油,沒想到,一九七六年唐山大地震時,各地都在防震,母親竟從廢棄的紅苕窖里,取出一個盛滿油的小翁,說是攢給蓋新房時用。我真不知道母親是如何從家人口中,一頓飯一頓飯摳出來的,我只知道,我們是在母親一年又一年做的寡鹽少油的飯菜中長大。迄今我才明白,為什么自己現(xiàn)在對大蔥,蒜苗情有獨鐘,原來小時候母親根本不會在菜里放這些東西。因為在她的眼里,飯菜只要有點油和鹽就行了,放大蔥或蒜苗,那就是生活的奢侈。
后來,在父母掙斷褲帶和勒緊肚皮十多年的努力下,一九七八年,他們的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
我家申請了一院莊基,蓋起了四間對檐廈子瓦房,外帶一小間廚房。廈子房隔了一間,算作我們的臥室。我高中畢業(yè)回到農(nóng)村,父母見我年齡大了,就在廈子房的一個角落,用塑料紙圍了一間臥室。這個臥室雖然方便了許多,但每當晚上我借著油燈,看書和寫作時,不大一會兒就要把門簾揭開,讓煙霧散出去。就這樣,第二天我的鼻孔仍吸滿煙塵,臉也熏得灰沉沉的。
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后,我們家分了十八畝責任田。那時候,我和妹妹也長大成人。一家人通過一年的辛勤勞動,家里有了余糧,有了吃不完的油,也有了余錢。一九八五年,父母為我申請了新莊基,蓋了三間大瓦房。盡管是胡基裝芯,但我終于離開了用塑料紙圍著的那個不透氣的臥室,終于在這拱房子安了身,立了家。后來,父母和弟弟也相繼住上了大瓦房。
如今,八十年代的房子早已拆除,幾個弟弟也都住上了寬敞氣派、裝修一新的樓板房。四弟在他寬敞的院子里,蓋上了三間一磚到頂?shù)拇蠡锓?,過了幾年,又在門口蓋起了四間磚混結構的平房,另有一間延伸到后面,那是廚房和母親的火炕。
現(xiàn)在,母親夏天住到裝修考究、帶有空調(diào)的上房里,沐浴著涼意、看著電視;冬天便住在通鍋的火炕上,房間里有火爐相伴。春節(jié),我們一家人回家過年,便擠到母親火炕上,房間里有熊熊燃燒的爐火,大家坐在一起,邊看著春晚,邊拉著家常,幸福地享受著人間融融的暖意。
2006年,隨著工資待遇的不斷提高,我在渭南城區(qū)買了小單元。說真話,對我這個工薪族,“一頭沉”的教師來說,做夢都不敢想,在這繁華的都市,竟有我的一方安榻之地。
每到雙休日,我們一家人便來到城區(qū),逛街購物,去公園游玩,真正過上了城里人的生活。
如今,住著這寬大明亮的單元樓,冬有暖氣,夏有空調(diào),蒼蠅飛不進,解手不出門,對門有超市,誑街游玩很隨意,……我的寫作環(huán)境也自然大為改善。明亮的臺燈,配置高端的電腦,100兆的網(wǎng)速,寬敞的書房……我們盡享著物質文明帶來的幸福生活。
更做夢想不到的是,2016年,我又給兒子買了一套三室一廳的大房子。
現(xiàn)在,坐在寬敞舒適的陽臺上,望著眼前林立的高樓,川流不息的小車,樓下舞動著身軀的大嫂大媽們,我想:黨的富民政策不只是給我們帶來了物質的滿足,它從生活的各個方面給人們帶來了快樂、和諧與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