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理想的教師(小說)
一
滕州中學(xué)。聊城最好的私立高級中學(xué)。
肖林站在學(xué)校門口,看著那些穿著各色短裙蹦蹦跳跳的年輕女生從他身邊路過,深深地吸了一口芬芳的空氣,滿臉陶醉地對自己說:“這是個好地方啊,可算是找對地方了,哈哈?!?br />
整整自己有點舊的白襯衣,從左邊的口袋摸出一副白色的眼睛帶上,拿出手機(jī)照照自己的五官、發(fā)型,確定沒有不明物體,自己都忍不住贊美道:“一表人才啊?!?br />
一個干瘦的中年人小跑著過來,從肖林身邊穿了過去,又回來,疑惑地問道:“你是肖林老師?”
“我是?!?br />
“真的是你啊。”陳經(jīng)滿臉不肯相信的樣子,雖然是說讓他來接一個年輕的老師,可是這也年輕得過分了吧,簡直就是一個不足二十的小伙子。他要是站在講臺上講課,讓下面的那些兔崽子怎么接受得來嘛。
“你比老師還老哦?!边@句話成為了滕州高中最惡毒的笑話。
“如假包換?!毙ち治⑿Φ卣f道。
“我是校長辦公室的陳經(jīng)。”陳經(jīng)再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肖林,排除了這是一項惡作劇之后,說道:“校長有請?!?br />
肖林打量這間明亮而又素雅的辦公室,心里確定了兩件事,一是這學(xué)校很富裕,老師的福利待遇都很好。二是,這個校長是個女人。
校長不在,那個帶他進(jìn)來的瘦子就他倒了一杯茶水,就急急忙忙地離開了。一個人獨守空房,不免有點期待這個校長。他便在辦公室打量起來??吹侥桥璋铀?,絲毫沒有修剪,長得亂亂的。再三猶豫,還是忍不住拿起剪刀修剪起來。滿地的碎葉,好像肖林跟這矮子松有仇一樣。
王霞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正在對自己最鐘愛的盆栽大下殺手,突然之間腦部充血,臉色卻是怪異地蒼白,急忙喝道:“你在干嘛?”
肖林全身心的工作被打擾,聽到這憤怒到失常的叫聲,不由地打了一個激靈,連忙答道,“沒沒沒……”
肖林眼中看到的是一個身穿白色職業(yè)套裝,驚險高挺的酥胸,渾身因為憤怒而在顫抖的女人。即使她帶著黑色鏡框的眼鏡,看起來有些老氣,但也難以壓制她那凌厲干練以及那成熟時尚的氣質(zhì)。作為滕州高中的校長,她實在是年輕得有點過分了。
王霞畢業(yè)于美國的名校,而且在美國有名的高中執(zhí)教了幾年,不過她也才28歲,因為教學(xué)風(fēng)格大膽多變在美國的高中界頗有名氣。
在她讀中學(xué)的時候就迷上了盆景,這矮子松可是她養(yǎng)了多年最為得意的一盆,本來最近想修剪,可是忙于沒有時間,想不到卻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把它弄成這樣,自然氣得火山爆發(fā)。
在吼出“你在干嗎”這句話后,她便疾步朝著肖林所在的方向沖過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問他“在干嗎”他回答“沒”這個字眼的含意到底有多么的流氓色情。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她的辦公室?秘書處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快給我住手?!蓖跸贾挥X得自己整個小宇宙都要燃燒起來,如果她能變身奧特曼的話,一定把這個無恥下流的歹徒送到外太空讓他去和外星人談戀愛,然后根據(jù)他和外星人的愛情故事寫一個劇本《來自地球的混球》,在外星電視臺播出,保準(zhǔn)大火。
肖林住手了。
不過王霞真的不敢沖了。
不是因為她準(zhǔn)備和這個男人“有話好好說”,而是,那個混蛋手里揮舞著寒光閃爍的剪刀呢。
“來人啊,保安?!?br />
“肖林,這是我們的王校長?!标惤?jīng)急忙趕到,在中間做介紹人,看到肖林手里還舉著剪刀,呵斥道:“還不把手里的刀子放下。你舉著刀子想干什么?想嚇唬誰???我告訴你,有我在,你就別想動我們王校長一根頭發(fā)?!?br />
“我又不是理發(fā)師,我動你們校長的頭發(fā)干什么?”肖林解釋著說道。“再說,我手里拿著的不是刀子,是剪刀?!?br />
肖林說話的時候,還是聽話地轉(zhuǎn)身把剪刀放回窗臺上面。
剪刀歸位,危險解除。
王霞問道:“誰讓你碰它的?沒有別人的許可,你怎么可以胡亂碰別人的東西?你有沒有禮貌?還講不講素質(zhì)了?”
“是藝術(shù)之心,是對美好事物的追求,讓我情難自禁,讓我忍無可忍地碰它們?!毙ち忠荒樥\摯的看向王霞:“是對作品的加工和完善,是你我喜好的心有靈犀。”肖林聳聳肩膀,看著王霞說道:“對不起,確實是我冒昧了。但是如果你當(dāng)真喜歡插花的話,你應(yīng)該能夠理解這樣的心情?!?br />
肖林又看向陳經(jīng),說道:“等到我長成你這樣的好身材,我一定會把自己當(dāng)成個球滾起來。”
“你——”陳經(jīng)又想發(fā)飆。
“看來我面試失敗了?”肖林聳聳肩膀,笑著說道,邁步朝著門口走了過去。
“不許走?!蓖跸嫉难凵袼浪赖囟⒅桥璞恍ち中藜暨^的‘矮子松’,大聲喝道。
二
肖林成為了這所高中的一名語文老師。
正式上課是在第二天,這一大早,肖林就起床準(zhǔn)備好上課的東西,今天是第一課,可不能給這些家伙留下不好的印象,不然自己怎么在這高中立足。自小自己就熟練家傳的太極功,萬萬想不到,自己不是去當(dāng)兵報效祖國,而是在一所高中培養(yǎng)祖國的花朵。自己家族的基因果然是強(qiáng)大,祖父是老師,自己的父親母親也是老師,原本堅決不愿意做老師的自己,現(xiàn)在居然也是成為了一名教師。
練過一遍太極拳,收拾好,肖林邁開步子走向了教學(xué)樓。不知道學(xué)校安排他上的是那個班級。微微的心中有點期待。
到了辦公室,見到了陳經(jīng)。他是主任,安排教學(xué)的工作是他。
“肖老師,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高一年級七班的班主任了,再者,你也是他們的語文老師。”陳經(jīng)匪夷所思地笑著,好像這是什么圈套一般。其他老師也向肖林看過來,其中七班的英語老師說道:“肖老師,七班的學(xué)生有點調(diào)皮,你以后可要好好教導(dǎo)啊,李逍遙這個年級第一的可是在你的七班的啊。好友幾個比較優(yōu)秀的學(xué)生也在七班,可不要讓其他學(xué)生拖累了他們啊。”
肖林頓時臉色不大好看,一個班集體,怎么是拖累不拖累的話。不由分說,上課鈴聲已經(jīng)響了,肖林走向他的班級。他倒是要見識一下,這七班,怎么調(diào)皮了。
推開七班的大門,嘩啦一聲,一盆水門頂?shù)粝?,肖林急忙撐開內(nèi)力護(hù)罩,滴水不沾身。這些學(xué)生鴉雀無聲似乎這個老師有點不一樣。之前沒有一個老師躲得過的。
“大家好,我是肖林,以后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同時也是你們的語文老師,初來乍到,做得不好的地方多多指教?!痹捦?,下面的學(xué)生卻是無動于衷,仿佛就沒把肖林當(dāng)一回事。這個七班。果然是非同一般的。
“李逍遙是哪個啊。聽說你是全校的第一。就由你當(dāng)我們班的班長吧?!毙ち值馈?br />
“你憑什么當(dāng)我的老師?”
學(xué)生們轉(zhuǎn)身看過去,見到站起來的是那個戴著幅深度眼鏡整天捧著線裝本《紅樓夢》研究的猛男后,眼里都有了興奮的色彩。
有好戲看了!
李然是個聰明人,但是他卻并沒有跟著其它的學(xué)生一樣保持沉默。
有些話別人不說,他來說。有些事情別人不做,他來做。
李然的父親是《新華日報》的記者,母親是大學(xué)教授,嚴(yán)格意義上來講,他們家也屬于書香門弟。
李然的語文水平非常好,文字功底優(yōu)秀,因為中考時的語文成績是全班第一,剛剛進(jìn)入滕州高中就被任命為七班的臨時語文課代表。
他的理想是將來成為一名揭露時弊的記者,所以,他現(xiàn)在像是海綿一樣地汲取知識和營養(yǎng)。
可是,學(xué)校就給他們派來這樣一位語文老師?
“這位同學(xué),你剛才說什么?我沒有聽清楚?!毙ち挚粗钊?,出聲問道。
“我說,你憑什么做我的老師?”李然直視肖林的眼神,豪不避讓。
肖林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他只問肖林憑什么做“我”的老師而不是做“我們”的老師,足見他是一個相當(dāng)驕傲的家伙??磥硭窍胍蚁虏涣伺_了。
“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完出什么花樣。”肖林心想。
在他眼里,其它的學(xué)生是不配和他相提并論的。
肖林倒是對他產(chǎn)生了一些好奇,他想知道這個“讓人不省心”的七班到底都有些什么樣的怪胎。
“我很好奇,做你的老師需要什么標(biāo)準(zhǔn)?”肖林問道。
李然把手里的《紅樓夢》合上,朗聲說道:“我的老師要博古通今,廣聞強(qiáng)記,正史熟于心,野史鑒其形。社會經(jīng)歷豐富,思想念頭通達(dá)。并且教學(xué)方式創(chuàng)新,不拘泥與常規(guī)的教學(xué)模式。這樣的人才配做我的老師?!?br />
李然的眼睛很是不善地盯著肖林,不屑一顧地說道:“你會什么?”
挑釁!
這是狠狠地挑釁。
赤裸裸的挑釁!
不少學(xué)生的眼里有火苗在閃爍,更多人的嘴角在抽動。似乎很久沒有這么爽過了,不過他們的眼睛里多了一點對這個老師的期待?;蛟S,他們真正需要的是擁有這樣能力的老師。
好玩,真是太好玩了。
他們心里很好奇,想要看看這個娃娃老師怎么應(yīng)對李然的挑戰(zhàn)。
如果他今天不能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如果他不能壓下李然這種超級學(xué)霸的囂張氣焰,那么,以后他就很難再在這個班級里面立足。那么這個老師就估計不會在七班待下去了,沒有這樣能力的老師,也不適合待在七班。
連學(xué)生都搞不定的老師,誰還會把他放在眼里心存敬畏?
肖林輕輕嘆息,眼神掃視全場后,無限感慨地說道:“事到如今,我也沒辦法再隱瞞下去了,一直以來,我都是個很低調(diào)的男人。有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槍打出頭鳥。我不是一個喜歡出風(fēng)頭的人。”
此時的肖林不去當(dāng)演員那真的是可惜了。
“但是,既然你們執(zhí)意想要一個答案,而且?guī)熒g應(yīng)該有著坦誠交流的和諧環(huán)境,所以我決定向你們坦白吧。其實?!?br />
屏聲靜氣,所有人都在期待著。
肖林挺直脊梁,身體筆直地站在講臺上,眼神深邃,劍眉飛揚,一字一頓地說道:“博古通今,廣聞強(qiáng)記,正史熟于心,野史鑒其形。社會經(jīng)歷豐富,思想念頭通達(dá)。我,我就是你們想要的這種老師。我相信我有能力把你們七班待好?!?br />
這是什么答案?
這是答案嗎?
這太不要臉了吧?他怎么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
撲哧——有人忍不住笑出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币粋€小胖子的臉色憋得通紅,連連擺手道歉。
這笑聲仿佛一個暗號,其它人愣了幾秒后,也全都跟著笑了起來。
“肖老師,你不要這么搞好不好?我發(fā)現(xiàn)我都有些喜歡上你了?!币恍┡畬W(xué)生說道。
“肖老師,你別教語文了,來教我們講笑話吧?”
“真真是太不要臉了,他媽知道她兒子這么不要臉嗎?”
肖林也咧嘴笑了起來,說道:“你們都不相信?”
“不信?!北妼W(xué)生異口同聲地答道。
“怎么樣才能讓你們相信?”
“我問你三個問題,只要你能答對了,就算你過關(guān)?!崩钊怀雎曊f道。“嘻嘻,你放心,我不會故意刁難你。如果你覺得不公平的話,也可以問我三個問題。”李然譏諷道。
“考試的范圍是不是僅限在高中語文知識?”肖林沒有絲毫猶豫地問道。
李然冷笑,說道:“你難道只會高中語文知識?”
“我是怕我出題的時候內(nèi)容超出高中語文知識,你說我作弊?!毙ち终f道。
“那就開始吧。”李然冷哼一聲:“鐘鼓除了作為樂器,古時候也指時間,鼓指的是什么時間?”
“黑夜。”肖林豪不猶豫地答道,這個題似乎就像是常識的題了,所以肖林都不用思考就回答了。
肖林能夠答對這道題,李然也并不覺得意外。這是常識題,如果涉獵廣一些的話,這樣的問題對很多人來說都沒有難度。接下來李然繼續(xù)問道。
“我們常說的鴻雁傳書源自歷史上哪一個故事?”
肖林看向?qū)W生們,問道:“你們知道答案嗎?”
“不知道。知道也不說。”學(xué)生們都用手捂著自己的嘴,生怕自己說漏一樣,他們卻沒有意識到,他們自己也不會。
“老師,別人回答的不算,要算就算你輸了?!?br />
“作弊,這是作弊,這是不算數(shù)的。”小胖子叫道。
肖林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我問你們知不知道答案,只是想在你們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說出答案。這樣才能顯出我比你們強(qiáng),有資格有資本成為你們的老師?!毙ち钟肿詰倭艘换亍?br />
肖林看向李然,說道:“這句話出自《蘇武牧羊》的故事?!稘h書》五十四卷。一邊說著,肖林在黑板一邊寫出來。
陵惡自賜武,使其妻賜武牛羊數(shù)十頭。后陵復(fù)至北海上,語武:區(qū)脫捕得云中生口,言太守以下吏民皆白服,曰:上崩。武聞之,南鄉(xiāng)號哭,歐血,旦夕臨。數(shù)月,昭帝即位。數(shù)年,匈奴與漢和親。漢求武等。匈奴詭言武死。后漢使復(fù)至匈奴。?;菡埰涫卣吲c俱,得夜見漢使,具自陳道。教使者謂單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書,言武等在某澤中。使者大喜,如惠語以讓單于。單于視左右而驚,謝漢使曰:武等實在。于是李陵置酒賀武曰:今足下還歸,揚名于匈奴,功顯于漢室,雖古竹帛所載,丹青所畫,何以過子卿!陵雖駑怯,令漢且貰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奮大辱之積志,庶幾乎曹柯之盟。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陵家,為世大戮,陵尚復(fù)何顧乎?已矣!令子卿知吾心耳!異域之人,壹別長絕!陵起舞,歌曰:徑萬里兮度沙幕,為君將兮奮匈奴。路窮絕兮矢刃摧,士眾滅兮名已隤,老母已死,雖欲報恩將安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