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湖畔的童年 (散文)
童年像一首詩,書寫在湖岸邊蜿蜒漫長青草離離的沙灘上;童年像一首歌,吟唱在湖面上層層疊疊情意綿綿的浪濤里;童年像一幅畫,描繪在湖岸邊郁郁青青婆娑起舞的柳林中……
我家住在景色優(yōu)美風光如畫的巢湖岸邊,每天清晨打開大門就可以看見藍天下煙波浩渺的湖面。湖面上帆影點點,漁鷗陣陣。溫柔的湖風深情地擁抱著柔情萬丈的湖水,卷起一層層多情的浪花,親吻著金黃色的沙灘,吟唱著永不疲倦的情歌。
新年的鞭炮聲消失后,幾陣柔和的春風輕輕吹來,像牛毛像花針像細絲的春雨就整日里多情地飄飛著,渲染出一幅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畫。細雨里很快就氤氳著淡淡的腥味和嫩芽微微的氣息,沙灘上沉寂了一個寒冬的鵝卵石很快就變得溫潤而有靈氣。隱藏在石縫間的一簇簇小草、野蒿悄無聲息地萌發(fā)出脆嫩的新芽,在細雨里悄悄地探出頭,和天地間的萬物調(diào)笑著。
胭脂似的太陽一出來,漫長的湖灘上就成了我們的游樂場。拿根長長的竹竿,雄赳赳氣昂昂地趕著自家?guī)字换蛘咭蝗褐焊邭獍旱睦嚣Z,應和著老鵝高亢嘹亮的歌聲呼喚著伙伴,溪流似的從各處涌入沙灘;隨手把竹竿扔進草叢,伙伴們聚集在一起,樂趣就自然而然地洋溢在我們身邊。遙望著隱隱約約的帆影隨著滾滾波濤閃現(xiàn)在遠遠的湖心,伙伴們猜測著暢談著曾經(jīng)乘船的經(jīng)歷和愉快的感受。一陣陣漁鷗在朦朦朧朧的云霧里,時起時落,自由自在,時而還可以隱隱聽到漁鷗歡快的歌唱聲,或者輕微的爭執(zhí)聲;想象著漁鷗舒心自在的生活,恨不得肋下生出輕盈靈巧的翼翅,騰身飛往心目中向往的湖心,和漁鷗們一起嬉戲。最使我們感興趣的水鳥是喜歡到湖岸邊來覓食的水葫蘆,水葫蘆學名??,有點像鴨,但體型比鴨小得多,常常喜愛在靠近岸邊的淺水處逡巡覓食。水葫蘆在水里神出鬼沒的覓食情景,逗得我們心馳神往,總是渴望著抓住幾只,哪怕一只也好,遺憾的是到現(xiàn)在也沒有如愿。
坐在草叢里,遙望著湖面,仰望著藍天,看著勤勞的小燕子在頭頂上穿梭往來,炫耀著家里的屋梁上又增添了燕子窩。那時,我們時常被詭計多端、神出鬼沒的云雀深深地吸引著。圍坐在一起玩笑時,時??匆娨恢涣岘嚳⌒愕脑迫冈诖蠹叶疾蛔⒁獾臅r候,一閃就竄到天上,引得我們一齊聚精會神地盯著云雀遠去的行蹤。盯著盯著,云雀剎那間就變成了一個小黑點,不一會兒就融入了藍天。不過,我們都不沮喪,任何一種動物都會有自己的家,等到它們降落的時候,跟蹤追擊,估計會一舉擒獲云雀一家老小。即使老云雀匆忙間飛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一定會有收獲。等到脖子發(fā)酸,眼睛發(fā)花時,才看見藍天上慢慢地顯現(xiàn)出一個活動的黑點。黑點很快變大,幻化成了云雀,我們一起死死地盯著,等到云雀降落的瞬間,一齊猛撲過去,但次次撲空。對此,我們百思不得其解。多年后,我在一本書上看到,蒙古草原上的牧民捕云雀,采取看起不看落的方法。云雀精明,擔心暴露窩巢目標,每次降落的地方,都會離窩巢一段路。但升空時,卻在窩巢所在的地點。尋找云雀雖然一直沒有如愿,但看到草叢間鵝卵石縫里蓬蓬勃勃的一叢叢野韭菜,我們都會隨手拔起來,在湖水里洗凈帶回家,用咸鹽腌制幾天,就是佐粥下飯的佳肴。
火熱的南風勁吹的日子里,滾滾的浪濤間成了我們游樂的天堂。每天從午后開始,我和伙伴們就陸陸續(xù)續(xù)地撲進了湖水里;迎著風浪游泳,在風浪里玩打仗。在風不大或者風平浪靜的日子里,漂游在輕輕的漣漪里感受著湖水的溫柔;輕手輕腳地摸索到一些記憶中的石堆邊,伸出手在石縫里摸蝦。蝦大概是瞎子,遇到熱氣不但不跑,反而挨著熱氣不愿離開。這樣的時候,伸手下去,常??梢宰降揭恍┐纛^呆腦的小蝦,隨手拔掉蝦頭塞進嘴里,微微咀嚼幾下,就會感受到腥氣里淡淡的甘美。若是帶回家蘸了醬油放進嘴里一咀嚼,一股異常鮮美的味兒瞬間宛如天庭的仙樂縈繞在身邊,久久不散。
炎熱的夜晚,家家戶戶都鋪了草席竹席睡在湖水邊平整過的沙隴上,享受著涼爽的湖風,看著滿天繁密的星星,或者遙望著一輪明月無聲地揮灑著柔和的清輝;聆聽著滔滔不絕的銀河兩岸牛郎織女浪漫溫馨的情話。望著蒼茫迷蒙的湖面上,想象著“陷巢州”的驚心動魄和焦姥母女舍己救人的凄美和無畏。乘著勞累了一天的大人們不注意,赤著小腳跟隨著熒光閃閃的螢火蟲,奔走在茂密的野蒿野草叢里。
夏日里,我們玩樂的另一個圣地是茂密的柳樹林。火紅的朝陽升起來后,郁郁青青的柳樹林宛如披上了金色的薄紗,閃爍著一片迷人的神光。修長的柳條上綴滿了秀美苗條的葉片,南風陣陣,浪濤里情歌聲聲。修長的柳條宛如一群體型苗條身著碧綠色衣裙的仙女,在霞光里翩翩起舞。此時,棲息在柳林里的蜻蜓,依然一動不動地沉浸在美夢里;伸手出去,手里就是一只活蹦亂跳拼命掙扎的蜻蜓。想想童年時實在不懂事,而且頗有點殘忍;看到蜻蜓拼命掙扎,不但不生惻隱之心,反而樂得哈哈大笑。有時把蜻蜓的雙翼撕掉大半后隨手一拋,自以為得到自由的蜻蜓在空中撲閃著翼翅艱難地掙扎幾下后,就慘微微地掉在地上。不一會兒,黑色的小螞蟻就會成群結(jié)隊地涌來,聚攏在不住地掙扎的蜻蜓周圍,然后齊心協(xié)力地朝著一個方向拖拉。大多蜻蜓則帶回家喂雞喂鴨,好讓雞鴨吃點活食多下蛋。
夏日里湖水上漲,柳樹林大半淹在水里。午后特別炎熱的時候,我們除了在水里玩水,就是在樹蔭里乘涼,天南海北地胡侃,編織柳條帽戴在頭上。大多數(shù)時候,我們都喜歡仔細地在一棵棵柳樹根部的樹洞里尋找鱉魚下的蛋。鱉魚俗稱王八,常常在夜半時分閃著一對綠豆似的小眼睛,神頭鬼臉地爬到岸邊的細沙灘上,或者柳樹根部的樹洞里下蛋。下蛋后,又機智地用四只短小有力的爪子聚攏細沙掩蓋。俗話說再狡猾的狐貍也斗不過獵人。我們早就知道鱉魚這一特性,采取一棵樹也不輕易放過的方法,一個樹洞一個樹洞地搜尋。扒開樹洞口的細沙看見白白的鱉魚蛋的瞬間,我們都會高興得手舞足蹈。帶回家放在晚飯鍋里煮熟,撈起來剝?nèi)し胚M嘴里,輕輕咀嚼,頓時馨香撲鼻。
如詩如畫的童年已經(jīng)隨著時光漸漸遠去了,但曾經(jīng)的一切卻宛如湖岸邊被浪濤反復沖刷的鵝卵石,光潔圓潤,潔白無暇,在心里深處一直閃爍著熠熠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