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戀】六月杏兒黃(外一章)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杏樹,更別說滿山的棗樹,核桃樹了。我第一次見到了窯洞,見到了羊群,見到了水井……
我是跟著媽媽和后爸來到這個小山村的,客車通不到村里去,還有很長一段的崎嶇山路需要步行,在城市里長大的我第一次體驗到什么是真正的翻山越嶺。在媽媽的鼓勵下,氣喘吁吁的我終于到達了目的地——后奶奶家。
十歲的我對什么都是好奇的,嵌在土里的窯洞,燒火的大炕,窯洞上升起的炊煙,院子里的牲口篷,院外的碾盤……什么對于我都是新鮮的,我好奇的跟著媽媽和村里人一道端著衣服到小河里錘洗,看他們從井里拔起甘咧的井水……在那個淳樸原始的小山村里,我享受了一個自由輕松的假期。
村子里有很多果樹,桃樹,杏樹,核桃樹,梨樹……我去的時候,杏兒已經成熟,本村的大姑姑知道我來,特意用籮頭擔了一擔送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杏,黃黃得在籮頭里簇擁著,一個個擁擠著向我展示它們的熱情。我理所當然的享用著它們給我?guī)淼母曙?,意想不到,在這么偏遠的地方,還有杏兒的香甜撫慰我。熟透的杏兒不好保存,大姑姑就把多余的杏兒剝開,去除杏核,攤開晾曬在日頭底下,她說,這樣曬兩天就成了杏干,泡茶喝是一味很好的飲品。我看著攤開的杏在陽光下一點一點地失去水份,蜷縮起身子,黃澄澄的果肉羞紅了臉,在烈日下分外好看。忍不住拿起一枚杏干品嘗,甜甜的略帶點酸,享受過陽光地暴曬后又添了一絲韌性,我不由得叫好起來,一家人看著我的狼吞虎咽,哈哈大笑:家里還有很多,樹上也還有很多很多,想吃杏干是一件太簡單的事。
那個假期,我和山村第一次親密接觸,在晨曦的炊煙里,在窯洞的智慧里,在羊群的悠閑中,感受山博大的胸懷,感受土地無私的慷慨饋贈,感受原生態(tài)不受污染的質樸。天是藍的,水是清的,炊煙裊裊,蛙鳴聲起伏,人們用汗珠供奉土地,土地以果實回報辛勞,那個假期,我走進了桃花源里,走進了杏兒肥膩的甜香里。
八月末,山村的晨曦中透著一絲薄涼,我和媽媽啟程上路,行囊里有圓潤的山核桃,有圓潤的脆棗,還有珍藏了陽光精髓的杏干兒,我們走過裊裊的炊煙,走過潺潺的河灣,走過那片奉獻了果實的樹木,走出了蜿蜒曲折的山路,回歸到城市的喧囂里。
時隔多年,我早已忘記了那個小山村的名字,留在我記憶里的只是它的偏遠,貧瘠,以及原始的淳樸……
又是六月杏兒黃的季節(jié),無意中,我又想起曾經的那個假期,曾去過的那片桃花源……
◎多彩的風景
在這座小城里,我喜歡步行上下班。一是鍛煉身體的需要,更是因為我想看路上的風景。
有時候,有同事會熱情的邀我上她的車,我也是拒絕的,兩個人一起,一半的心在她身上,只有一半的心,騰出來看風景。要真正地享受風景,必須一個人走路。一個人走路,才是和風景之間的單獨私會。
在路上,我能看見冬日里雪的安靜,純白是它的品格;我也能聽見夏日里蟬的嘶鳴,那是它蟄伏在泥土多年之后的絕唱,“知了,知了”,愛情是需要贊美和頌揚的,即使迎接它們的是絕唱后無聲無息的消亡。
這個季節(jié),我仍然行走在路上,看到景物眾多的色彩,享受著它們給我?guī)砟男老?。不信你看,光是那綠,就夠我整整欣喜春夏兩季了。
從春天青草吐翠開始,天公就以不同的色階賜予人間,疊合出裝點自然的大美景觀。帶著冬天的醞釀與發(fā)酵,萌動出美與動的圓舞。
最初的時候,春姑娘跑過來,對著杏樹耳語,杏樹聽懂了,吐出黃白的花蕊,一場貴如油的春雨過后,杏樹馬上抽出嫩綠的枝芽,一種顏色的告別,永遠是另一種顏色的開啟。我還來不及問詢那些杏花都去哪了,枝芽就變得更加的青翠,它腳下的草地一片碧綠,宣告著:初夏來了。
我的視線被路邊深深淺淺的綠吸引,我原來并不知道原來綠有這么多種。大自然的調色盤子潑灑出不同的色彩與景觀,讓我目不暇接。
高大的白楊樹是森林綠,寬大的葉子遮起一片陰涼;槐樹則是深綠色的,枝條伸展著,在最美的季節(jié)里以優(yōu)雅的姿態(tài)挺拔;后邊的松樹也換了新裝,披著墨玉綠的裙擺重返年輕;花壇里的灌木叢剛被整齊劃一地修剪過,梳著茶綠的劉海,如同韻律團體操的隊員虎虎生威。草坪是中綠色的,在噴頭噴射出的涓涓流水中滋潤著,熱鬧著;還有一些我叫不出名的綠植,或豆綠,或蔥綠,或橄欖綠,或蘋果綠……都在歡喜著我的眼,愉悅我疲憊的心靈。
有時候我也會停下來呆呆地看一會兒樹,我能感覺我眼中的那片葉子在與我對望,它的視線與我凝望的目光隔空交匯。葉子的顏色很是明亮,那么得亮,在淺淺的薄光中,我竟分不清那究竟是它的鋒芒之光,還是一層盈盈的露水之光。
透過這綠色,我抬頭遠看,天也仿佛被這綠色暈染而更加清亮蔚然起來;還有云的舞姿在綠的上空更顯得飄逸嬌媚;樹中的涼亭白得純粹安逸;連腳下的石子路都越發(fā)斑斕靈動,走在這風景里,我感到自己也變成初夏了。
何況還有花壇里金黃的月季,花香醉人惹著成群的蜜蜂蝴蝶,翩翩地飛舞著;火紅火紅的映山紅開得火紅而熱烈,象征著充滿激情與希望的生活;紫色的鳶尾花驕傲的盛開著,典雅而端莊……更有藍天上騰空而起的風箏,有的飛向左,有的飛向右,把天空點綴得五彩斑瀾。
還有眼角波光流動間瞥見的建筑,在落日的余暉下建筑隱退,它們的顏色和線條鏤空浮現。顏色深淺參差,線條黑墨分明。微風剛好吹起柔軟的枝條,建筑上一扇一扇窗的豎與橫之間仿佛是一種布局,樓與樓的彼此依靠和排拒之間,又像在進行一種埋伏的對話。
大自然的風景是說不完,道不盡的,是充滿活力的,如此讓人歡喜雀躍。
跟風景相處的時間長了,行云流水間,萬物映在眼底,突然悟到:真正能看懂這世界的,不只是自己的眼睛,還有自己的心!
正如龍應臺所說:每一個被我“看見”的瞬間剎那,都被我采下,而采下的每一個當時,我都感受到一種美的逼迫。因為每一個當時,都稍縱即逝,稍縱,即逝。
所以路上皆風景,心晴通且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