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率
“你不知道,早先我是一個牧師。25歲那年,我入伍當兵,參加衛(wèi)國戰(zhàn)爭。上的第一個戰(zhàn)場,就是‘安平屠宰場’。安平戰(zhàn)役,打的真叫一個慘烈——你要把熏黑的眼睛瞪大了,你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草菅人命。彌天戰(zhàn)火之中,分明揮舞著一把鋒利的鐮刀,不分東西南北,不管前后左右,在整個陣地上一通狂殺。你會看到,所有的人,都是可憐的草桿。我的朋友,艾利波奇,被我戲稱為草包的那個家伙,哎,在殺人不眨眼的鐮刀面前,胖,有什么用呢?”
暗夜沉沉,森森寒氣追魂攝魄,雄偉的關隘怵然聳立。一個虛弱的聲音,靈異地刺破寂空。
“戰(zhàn)爭結束,軍人復員。我們師部,近五百人轉業(yè)。這些可憐人啊,經歷過生死考驗的可憐人,再也不想摸一下心愛的槍了。他們再也不想看到血,不想看到殘破的軀體,就像布達魯斯,我最信任的朋友,他把斷掉左手的左臂永遠綁在了自己看不著的身后!你不知道他們,多么渴望平靜的生活。啊!他們可真是死黨,組團去維林鄉(xiāng)下過群居生活,而我卻不知怎地,留在了繁華都市中。我當然去過維林,山特別秀,水特別清,他們就像住在畫里一樣,我說的是,東方古典的潑墨山水畫。你能想到嗎?他們太可憐了。一群老鼠,就是那種經常被人忽略的家伙,把他們全都殺光了。鼠疫,真的這么厲害嗎?我的朋友,可憐的人,居然被一群老鼠打敗了。真不甘心啊!”
“所以,我孤身一人,去了維林,就住在他們原來的住宅里。我經營著他們留下的所謂的產業(yè),投入重金把住宅裝扮得豪華闊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他們在一起,這種感覺,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對了,那段漫長的時間里,我并沒有見到那些可惡的老鼠。五年之后,我去了埃爾伯撒,繼續(xù)為那里的人傳播福音。我剛離開,朋友原來的住宅,作為違法建筑就被拆除掉了。你不知道,接手的住戶,在我離開維林之前,給了我多么可觀的一筆轉讓費?!?br />
“人?。∥艺媸窃絹碓讲欢?,人這一輩子,閃轉騰挪能到哪種地步。去年,我在博德修斯任教,傳播人間大愛。當?shù)卣畢s恐嚇我,說我妖言惑眾,說我擾亂治安,還要將我投入監(jiān)獄。我能畏懼嗎?天賦人權,薪火相傳,這有什么可畏懼的?那天,我好好地泡了一個熱水澡,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胡子刮得干干凈凈。我穿著嶄新的正裝,揣著我國憲法,昂首闊步地從住處出來,就準備飽飽地吃上一頓牢飯了。可是,還沒走上幾步,我就得到可靠消息,博德修斯政府重組了。我啊,真是無話可說?!?br />
正在這時,關隘大門轟然打開。另一個粗糲的聲音喊道:“費南先生,跟我進去吧?!?br />
“真要進去嗎?尊敬的天使,我得到的神諭是去天堂,你為什么帶我來地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