漲工資
一股股熱浪在廣闊的草坪上翻滾著,烘烤著。拔除雜草的男男女女,像極了一串串被燒烤的羊肉串,嗞嗞冒著熱氣,流著油水。
身材瘦小的黃大爺雖然七十多歲了,干起活來非常敏捷,一看就是經(jīng)常在田間地頭干農(nóng)活的人,像干自家的農(nóng)活一樣不惜力氣。早晨分配工作時,讓我和他搭檔,我還好一陣擔(dān)心呢,這樣大年紀(jì)了能干活嗎?沒想到一下手就看出來了,我這個年輕人根本就沒法和人家比。我雙手左右開弓,怎么努力也趕不到他的前頭。
累的呲牙咧嘴直起腰,掀起背心下擺擦一把汗,聲音干澀無力地問黃大爺,現(xiàn)在幾點了?
他回頭精神矍鑠地笑著說,再堅持十分鐘就下班吃午飯了。
我說,謝天謝地,終于熬到頭了。
他說,我看你不是經(jīng)常干活的人,像個老板。
我拍著隆起的肥肚子說,是啊,做了十幾年的小老板,養(yǎng)了一身沒用的肥膘,為了減肥才來干幾天清潔工,效果顯著。
他問,你是通過啥渠道找的這個活?
我說,是從網(wǎng)上。
他問,多少錢一天?
我隨口說,七十元。
沒想到他騰地一下蹦起來,咋呼說,不干啦!
我驚異地問,為啥?
他氣憤地說,這段時間一直給我們開一天五十,這樣熱的天,太不公平了!
我自知失言惹了禍,趕緊說,大爺,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他說,你放心吧,我絕不出賣你。
中午吃完了飯,一點半鐘在一個新工地上集合。陣營分成了兩撥,一撥是我們這些從網(wǎng)上找來的臨時工,大多是一些帥哥美女小老板、城市閑雜人等,一撥是從農(nóng)村找來的長期工,老頭老太、中年壯男村婦等。
包工頭是一個白嫩肥美的城市美女,頭戴涼帽,打著遮陽傘,底氣十足地說,下午的活是填平這條大溝,還是兩人一組,一個裝土,一個推小車,好了,開干吧,今天必須完工,明天市政府領(lǐng)導(dǎo)來視察。
我們這一撥人開始行動了,那一撥人卻絲毫未動,靜靜地看著我們。
包工頭詫異喊,你們這伙人為啥還不去干活?
那撥人歪著頭面面相覷,沒人敢?guī)ь^說話,但都不行動。
包工頭臉色一怒喊,都不想干了是吧,不想要錢啦?
這時,黃大爺從隊伍后面擠出來,聲音洪亮地說,你開的工資太不合理了,為啥給他們開七十塊錢一天,給我們開五十塊錢一天?論干活,我們也沒少干!
那撥人一看有了領(lǐng)頭的,就一起咋呼,是啊,是啊,太不公平啦,我們也要七十!
包工頭轉(zhuǎn)身怒視著我們罵道,哪個傻逼亂說的?哪個?
沒人吱聲,我心惴惴。
給你們都開五十一天吧,嘴上沒個把門的!她怒氣沖沖,揮動著肥美的胳膊喊。
我們這撥人咋呼起來,五十,誰干???這樣熱的天,給開了頭午的錢走人啊。
那一撥人在黃大爺?shù)膸ьI(lǐng)下,一起咋呼,給七十就干,不給七十就走人??!
包工頭跺著腳喊,一幫傻逼,一幫傻逼!還要罷工啦咋地?!
兩撥人看著她滑稽的樣子,都拄著鐵锨哈哈大笑。
包工頭走近黃大爺問,是誰告訴你們給他們開七十的?
黃大爺說,沒人告訴,是我兒子從網(wǎng)上知道的。
他身后那些人也咋呼,是我孩子從網(wǎng)上知道的!
包工頭說,給你開了工資,回家吧,永遠(yuǎn)不要來了。
黃大爺不以為然地說,不干就不干,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說完,把鐵锨一扔,伸手要錢。
那一撥人都學(xué)黃大爺?shù)臉幼樱谚F锨一扔,伸手要錢。
包工頭轉(zhuǎn)身問我們,給你們這伙人每人加十塊錢,能干完啵?
我們這伙人看著那堆小山似的黃土和橫亙在面前的深溝,為難地喊,就是加一百也干不完??!
一群廢物。她罵。
我們就都死皮賴臉地笑起來。
我大著膽子湊近她說,美女,再不干就完不成了,干脆給那撥人開七十吧,你不就是少賺二十嘛,以后再雇人也好雇啊,以大局為重吧。
包工頭思忖一會兒,狠狠心,一跺腳,面對黃大爺他們說,好吧,也給你們開七十,但必須把活干完干好,否則扣工資!
此話當(dāng)真?黃大爺問。
當(dāng)真!騙你是小狗。包工頭說完,扭著肥美的屁股氣呼呼走了。
黃大爺朝著眾人揮手大喊,好了,大家開干!
大家一下有了主心骨,隨著黃大爺熱火朝天地干起來。
傍晚領(lǐng)完了工資,黃大爺湊近我說,謝謝你啊,小老弟。
我對黃大爺翹著大拇指說,大爺真是個三國里的老黃忠??!
黃大爺哈哈笑著說,老百姓嘛,只要大伙齊心協(xié)力,沒有辦不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