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遇見】岸(小說)
一
楚晨宇覺得自己窒息得快要死了,拼命地大口大口喘息。盡管如此,他還是舍不得停下扭動的身軀,他舍得在許曼娜誘人的嬌軀上賣一把子力氣,甚至要了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路虎轎車的車身隨著節(jié)奏,瘋狂地跳起了迪斯科,上下起伏的頻率和幅度,有些讓人瞠目結(jié)舌。
反正沒人,怕什么。楚晨宇瘋了,體內(nèi)荷爾蒙激素被調(diào)升到最高的頻次,任憑許曼娜的指甲在自己背上劃下兩道深深的甲痕,也不覺得絲毫的疼痛……
怡景公園,是青川縣最北面的一座公園,傍山而建,供周邊幾個小區(qū)休閑娛樂的場所。
怡景公園,占地面積不大,園內(nèi)亭臺軒榭,小徑曲折蜿蜒,名貴樹木碧綠成蔭,令人賞心悅目。設(shè)計的初期,設(shè)計者獨具匠心,在公園的中間挖了一個天然的湖泊,中間做了一個吊橋,人走在上面晃晃悠悠好不愜意,也引來不少人在此休閑。
雖是人工造湖,卻忘了設(shè)計如何排泄污水,湖水自然成了死水,玩耍的人素質(zhì)良莠不齊,把生活垃圾直接拋在湖面,久而久之湖水變得奇臭無比,距離老遠都可以嗅到令人作嘔的異味。漸漸地,昔日繁華的公園,最終變得門庭羅雀,再也沒人愿意到這兒玩耍,怡景公園成了青川縣一大敗筆。
為了找到這塊秘密約會的地方,楚晨宇也算是煞費苦心。楚晨宇他要的是環(huán)境,臭一點沒關(guān)系,只要地點安全隱蔽,只要能跟許曼娜在一起親親我我,臭一點怕什么,車門一關(guān)就什么也不在乎了,剩下的只是肉體上的欲望。
開房,他連想都沒想過,在青川不認識他的人太少了,一旦事情敗露,他不敢想象會是什么樣的結(jié)果。盡管,他已經(jīng)做好了跟喬淑芬攤牌的決定,在沒有跟喬淑芬談之前,他還是要選擇保密,最好做到萬無一失。
想到了喬淑芬,楚晨宇的心就會緊緊地糾纏在一起,他不知道怎么跟她開這個口。
好幾次,在家里的時候,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可看到喬淑芬一臉笑靨如花,又生生地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喬淑芬沒有錯,自從他娶了喬淑芬,喬淑芬便辭掉了銀行公職,一心在家里相夫教子孝敬公婆,自己有什么借口說她半個字不好,這么好的老婆還要跟她離婚,外人知道了,一定說自己就是一個混蛋。
可是,可是……,他愛許曼娜。
從那個下午在酒吧偶遇許曼娜以后,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是自己了,許曼娜把自己的魂魄勾走了。也從那天下午起,楚晨宇陷入了痛苦和快樂死循環(huán)當中,一直走不出來。痛苦的是,他怎么可以愛上一個僅僅見過一面的女人?而且他家里有一個美麗善解人意的老婆,還有一對聰慧可人的孿生兒子。
他有什么理由愛上別的女人?
但是,他又是快樂的,他很享受和許曼娜在一起的點滴時光。許曼娜談吐優(yōu)雅,唇齒流香,他覺得和許曼娜聊天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許曼娜吐氣如蘭,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淡淡誘人的清香,讓楚晨宇流連忘返,他喜歡有體香的女人。許曼娜驕人性感的軀體,楚晨宇情不自禁,他迷戀許曼娜的肉體如醉如癡。
如果說楚晨宇與老婆喬淑芬在一起,是一條活在小溪里的魚。那么與許曼娜在一起,就是一條活在深海的魚。喬淑芬太傳統(tǒng),楚晨宇就是一條禁錮在小溪里的魚,他掀不起狂風巨浪,喬淑芬也經(jīng)不起他狂風巨浪的蹂躪。許曼娜太狂野,溫柔的時候如春風沐雨,狂野的時候如狂風鄹雨,讓他這條活在深海的魚意亂情迷。
楚晨宇覺得用魚比喻自己很恰當,跟許曼娜在一起,自己就是一條干涸快要死了的魚,就等著許曼娜來拯救,即便榨干了自己,楚晨宇也樂此不彼??擅看胃S曼娜在一起后,他都覺得無法面對喬淑芬,一進門那一句溫馨的回來啦,融化了楚晨宇所有的堅持,喬淑芬會快速地鉆進廚房,一會兒,一桌熱騰騰的飯菜便上了桌。
喬淑芬越是這樣,楚晨宇就越有負罪感,但凡喬淑芬有一丁丁做得不好的地方,他心里也會平衡些??墒?,喬淑芬沒有,一丁丁都沒有。這讓楚晨宇有點失望,心里也是備受煎熬,亟待上帝來拯救他這顆痛苦而又糾結(jié)的心。
可是轉(zhuǎn)眼間,那份煎熬又轉(zhuǎn)化成一股淡淡的思念,他與許曼娜分手還不到一個小時,他便開始想念許曼娜了,思念像一根長滿倒刺的藤蔓,伸出的觸角在他心房上慢慢攀爬,刺得他的心尖亂顫。思念,一點一點啃噬的他肉體,他明顯覺得一股暗紅在心室里肆無忌憚的流淌。此刻,心早已飛到許曼娜的身邊,躺在床上的僅僅只是一張臭皮囊而已。
楚晨宇,從始至終沒想明白一件事,他今生是怎么會愛上許曼娜,而且是那般癡迷的愛。
二
楚晨宇,土生土長的青川人。自幼聰明伶俐,學習成績卻一直不理想,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拉長,精明的心智也一天一天顯現(xiàn)出來,高中的時候,別人都在用工讀書,他卻在學校里賣起了光盤和瓊瑤的小說,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最后雖然沒有考上大學,他為自己賺得了人生第一桶金。
他用賺來的錢,在建材市場開了一間小小的門市,隨著建材市場的不斷升溫,最后賺它一個盆滿缽滿。不安于現(xiàn)狀的楚晨宇,又不斷的擴大自己的營銷市場,同時代理了多家的品牌,幾乎壟斷了青川縣大半個建材市場。他也成了青川的名人,幾乎無人不識無人不曉。在楚晨宇最得意的時候,他也收獲了自己的愛情,妻子是青川開發(fā)商巨頭喬一鳴的女兒,因為業(yè)務(wù)上關(guān)系,促成了一對美滿姻緣。
楚晨宇,沒什么不良嗜好,只是偶爾去酒吧喝點小酒,但從未醉過。其實,去酒吧喝酒并不是他本意,因為生意上諸多事宜需要應酬,酒吧就成了最好的選擇,一來二去,去酒吧小坐,成為了楚晨宇一種習慣和生活方式。
妻子喬淑芬美麗溫柔,通情達理。
如果說他與喬淑芬建立戀愛關(guān)系時候,有那么一點點利益成分在里面,結(jié)婚以后,這一點點利益成分早已蕩然無存了,特別是結(jié)婚一年后,喬淑芬給自己生了一對雙胞胎的兒子,楚晨宇就更加的愛喬淑芬了。楚晨宇潔身自好,不像有些老板,有了錢以后逐漸自我膨脹,經(jīng)常出入那些風花雪月的場所,楚晨宇則不然,他能約束住自己。
如今,一對孿生的兒子已經(jīng)上小學五年級,生活基本是三點一線,要么去公司里喝喝茶,與客戶談?wù)剺I(yè)務(wù);要么去酒吧陪客戶喝喝酒;要么回到家里和喬淑芬安靜地聊天或者一起下廚做一些美食,一家人快快樂樂的生活。
生活,靜得就像是一泓湖水,即便是偶爾有浪花涌動,那也是幸福的波瀾。
如果,沒有許曼娜的出現(xiàn);沒有那個安靜的下午;沒有音樂悠揚的酒吧;也許,楚晨宇的生活,一輩子就這樣波瀾不驚了。而,許曼娜還是出現(xiàn)了,像是在楚晨宇沉寂的心湖里投擲了一顆波瀾炫彩的石子,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許曼娜算不上十分漂亮,如果跟喬淑芬相比,她的容貌在喬淑芬之下。喬淑芬是青川第一大美女,這是青川人公認的封號,否則的話,楚晨宇當年也不會隨隨便便娶了喬淑芬。這兩個女人沒有可比性,也不可以放在一起比,如果非要比的話,喬淑芬是一只婷婷玉立的白天鵝,高雅得令人不可侵犯。許曼娜就是一只嬌媚百生的白狐貍,誘人的魅惑讓人一點一點喪失抵抗力。
對于許曼娜,楚晨宇除了對她氣質(zhì)和肉體迷戀,其實,中間還夾雜著一點點憐惜的成份在里面。
楚晨宇一直把這種憐惜歸納為男人的通病,或者說是一個男人的天性。一個女人,在孤苦無依的時候最能打動男人,楚楚動人的無助,更能激發(fā)一個男人內(nèi)心深處沖動,去心疼她庇護她。
許曼娜,一個大山深處的女孩。許曼娜天生就是為語言而生,精通唐詩宋詞,從小學到高中,她的每一篇作文都是學校的范本,被師生爭相傳閱,也是木魚鎮(zhèn)公認的才女。在二十歲那年考上了東南大學中文系,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學校,系別也是她鐘愛的系別,許曼娜終于圓了她的夢。
所以,許曼娜是幸運的。但是,許曼娜又是不幸的。
許曼娜初中那年,父親在縣城工地打工,從三層樓上摔下來,身上多處粉碎性骨折,送進醫(yī)院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工地出了事,開發(fā)商老板自認倒霉,拿錢治療天經(jīng)地義,開始的時候,老板二話不說,定期過來付醫(yī)藥費,哪知道天有不測風云,開發(fā)商開發(fā)的樓盤不在規(guī)劃范圍內(nèi),規(guī)劃局要進行清盤,違法建筑樓盤面臨高額的罰款,所以,老板連夜跑路了。
醫(yī)院催著交款,許曼娜的媽媽找到工地,發(fā)現(xiàn)早已人去樓空,只剩下一片空蕩蕩的爛尾樓。爸爸的命最終算是保住,因為傷及脊椎成了癱瘓,終身只能與輪椅打交道。家里頂梁柱倒下了,也意味著天塌了,許曼娜娘倆從此走上了苦難的道路,家里為了給爸爸繼續(xù)治療,早已債臺高筑。
許曼娜一邊上學一邊幫助媽媽種地,面對那么多的債務(wù),僅僅靠田里微薄的收入真是杯水車薪,幾年債務(wù)還下來也不見少。那一年高考過后,在媽媽的一聲嘆息聲里,許曼娜悄悄地把錄取通知書塞進了口袋。盡管華東大學中文系對自己誘惑很大,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太自私,如今家里這般光景,她怎么張得了口。
許曼娜誰都不怨,怨自己的命不好,也許冥冥之中注定了一切,自己就沒有上大學的命。就在許曼娜已經(jīng)慢慢認定這個事實的時候,唐浩然來了,捧來了二十萬的現(xiàn)金,這讓許曼娜大學夢又開始蠢蠢欲動。可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唐浩然希望和許曼娜確立正當?shù)膽賽坳P(guān)系。
三
唐浩然,許曼娜高中三年同班同學,唐浩然的父親,木魚鎮(zhèn)的鎮(zhèn)長,家底相當殷實,不僅在木魚鎮(zhèn)有房產(chǎn),青川縣城也有一套三居室的商品房,那是給唐浩然結(jié)婚用的婚房。唐浩然喜歡許曼娜,許曼娜是知道的,高中三年,唐浩然就給許曼娜寫了三年的情書,厚厚的一摞,情書不下千封。
喜歡許曼娜,唐浩然也不知道為什么喜歡,從高一的第一眼,許曼娜就入了唐浩然的眼,一眼抵千年。喜歡一個人,沒有這么多為什么,就是喜歡,朝思暮想的喜歡,沒有辦法。盡管唐浩然的情書,都如同泥牛入海沒有一點回音,可是他不氣餒,相信許曼娜遲早是他的,只是時間而已。
唐浩然捧著二十萬出現(xiàn)在許曼娜家里的時候,許曼娜先是愕然,而后怦然心動,她內(nèi)心一直在苦苦掙扎。
唐浩然,其實很英俊,高高大大中透著幾分帥氣,她說不出來討厭,也說不出來喜歡,不過有一點讓她感動,感動于他的執(zhí)著,三年高中,近千封情書實屬不易,可想而知唐浩然對自己有多么癡情。可是,接下這二十萬,就意味著從此給許曼娜定下一個框框,她這輩子只屬于唐浩然一個人,也只能嫁給他。
如果不接下這二十萬,東南大學她去不了,她有點不甘心,畢竟這個學校對于她來講太有吸引力了。
唐浩然很會挑選時間,在一個恰當?shù)臅r間節(jié)點上他出現(xiàn)了,而且一擊正中要害,二十萬對于許曼娜誘惑太大。這些年,她們這個家太不容易,幾乎被所有的債務(wù)壓得喘不過氣來,這二十萬不僅可以還清家中債務(wù),還可以輕輕松松的去上大學。思襯再三,許曼娜最后她選擇了沉默,一切由媽媽做主,接下來很多事情都順理成章了。
若干年后,許曼娜覺得自己當時選擇沉默太懦弱,一旦感情里沾染了金錢關(guān)系,再好的感情也不再純粹。何況這二十萬已經(jīng)買斷了她的婚姻和未來。這二十萬一直壓在許曼娜的心底,成為了一種懦弱和屈辱的代名詞,任她怎么都擺脫不了,是橫在她與唐浩然之間的高壓線,無法觸碰無法逾越。
也許,唐浩然太在乎許曼娜了,在許曼娜去上學的前夕,唐家非要舉行訂婚儀式。許曼娜知道唐浩然內(nèi)心是怎么想的,既然接了唐家二十萬,當然許曼娜家就沒有話語權(quán),訂婚就訂婚吧,早晚是唐家的人。
唐浩然考取西安工業(yè)大學,選修的是工商管理。
入學的那一天,西安工業(yè)大學和東南大學根本就不在一條線上,唐浩然愣是把許曼娜送到了東南大學,自己不樂意又能怎樣?所有的反駁都顯得蒼白無力。而所有的一切,像被施了魔咒,越是縱容,唐浩然越是肆無忌憚。
許曼娜在學校報了名以后,唐浩然居然沒有讓許曼娜住進學生宿舍,而是在外面開了房。就在那一晚,許曼娜獻出了自己的第一次,潔白的床單上一片殷紅……那么刺目。這一幕,深深刻在了許曼娜的腦子里,不經(jīng)意間,就會反復播放。盡管許曼娜一萬個不愿意又能怎樣?二十萬成了懸在她頭頂?shù)囊话训叮S時隨地可能落下來,把自己的尊嚴和羞辱剁成一灘肉泥。
床單上那抹殷紅,成了許曼娜心中的一道暗傷,時不時提醒她這段買賣愛情的存在,像是一個深陷囹圄的泅渡者,一個雙手雙腳被束縛的泅渡者,不管她怎么掙扎都是徒勞,一切都活生生的存在,許曼娜感覺自己快要淹死了,正在一點一點沉入水底……當一顆心蒙受屈辱的時候,會進行選擇性的遺忘。許曼娜也不例外,她需要給自己重新尋找一個出口,忘記所有屈辱和不堪。
除了正常上課學習以外,許曼娜開始創(chuàng)作文字,調(diào)動自己所有的思維,全部投入碼字當中去,不給自己一點點閑暇的時光,也只有她全身心投入到文字中去,她才會忘掉所有。
許曼娜對文字是自信的,她的文字自成一體,總能深入淺出把讀者帶入她想表達的意境,而且文字的情緒把控能力淋漓盡致,人物細微之處總能刻畫得入木三分,讓讀者讀來欲罷不能,直呼過癮。許曼娜終于有了短暫的解脫,也為自己找到了解藥,雖然解藥治標不治本,最起碼讓她暫時忘掉了一切。